“你我乃是軍人、武夫,若是和平時候,想要獲得升職確實挺難。只是這亂黨興起、并且逐漸勢大,攪得整個湖北局勢不穩(wěn),京城的一幫宗貴王爺們心境膽顫、惶惶不安。嘿,這時才是我等武夫之機遇,亂世興于兵,唯有有了足夠的軍功,才能快速的晉升,甚至封侯拜將日后成為一方重臣!”
陳征顯然也不想與他鬧僵了,見他給了臺階,也就順著走了下來。
“確實,你看這鄂中軍政府一處,不過區(qū)區(qū)半月的時間,一幫早前我等連正眼都不會瞧上一眼的新兵們,如今個個升官晉級,甚至還有一步登天,成為一協(xié)統(tǒng)帥的存在!”
他這一句話說得語氣甚是平淡,不過話里卻隱隱有一股酸味,顯然已經(jīng)收到了風(fēng)聲,即與他同批的軍政府四大標統(tǒng)中,張炳乾、何進兩人已經(jīng)先后成為一些統(tǒng)帥了。
老實說,他陳征雖說有些貪心不足,但是眼力勁還是有幾分的,這半月來由武昌傳播到了周圍幾省的革命之局,遠一點的湖南、江西他看不著。但是有關(guān)陜西之消息卻是他每日都要關(guān)注的要點。
陳征讀過幾年私塾,也曾在陸軍小學(xué)堂學(xué)習(xí)了一年半。他心中已經(jīng)隱隱的察覺到了,這燃自黨人的革命火種,借助著這兩年京城的一幫腦滿腸肥、貪心不足的皇族宗貴們炮制的‘鐵路國有’埋下的禍根,加上這些年來因為庚子國恥的巨額賠款,國內(nèi)民眾普遍心存不滿,這革命之火怕不是又能再造就一個‘太平天國運動’。
現(xiàn)在這種亂局之下,人人都揣著自己的心思,李漢立志要改寫中國近代史,要甩開革命黨人自行其事,誰又能保證這個心思只有他李漢一個人有?
清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這個時代正是英雄豪杰輩起的時代,誰又肯落在他人后面?李漢不肯,孫武不肯、同盟會、黎元洪等恐怕也不肯,甚至他陳征也動了心思!
這是一個變革的時代,也是一個英雄的時代,更是一個草莽布衣鯉魚跳龍門的時代!趕上了便青史留名,趕不上的就只能被歷史忘卻。
歷史只會給那些有野心的人以機會,如果成功的把握住這個機會,那么野心就能變成雄心,梟雄就能變成英雄。
歷史由勝利者書寫,自古如此。
正是因為如此,他才左右為難一直拿不定主意。有心投效清軍吧,信陽那邊萌昌自持手上強兵,給他開出的價碼太低,不過保他無恙,并且日后仍未這廣水城防罷了,實難讓他心動。但是應(yīng)城那邊近日來傳來過的一份份口氣越來越嚴厲的電報已經(jīng)令他感覺到了,只怕那位梟雄一般的人兒已經(jīng)察覺到了他的異心,以他之手段之前只不過他騰不出手來解決自己罷了。日后等他緩過氣來,這世上還有陳征這么一號人物還是個未知數(shù)。
兩位協(xié)統(tǒng)的出現(xiàn)卻沒有他的名額,這里面的意思已經(jīng)十分明顯了。雖說那第一標的陳穆坤也一樣未能晉升一協(xié)統(tǒng)制,但是他那是情況特殊,而且炮一協(xié)一直待在那李易之的身邊,日后只要戰(zhàn)起,未嘗沒有晉級的可能。
唯有他,怕是以后便止在這里再無上進之可能了!
而且一旦軍政府察覺到了他鯨吞城防款項、接受城中商戶孝敬等,只看應(yīng)城傳過來的一些風(fēng)聲,萬一他一朝東窗事發(fā),能不能保全自己還是個未知數(shù)呢。
只是,讓他放棄了現(xiàn)在的權(quán)力,他有多少有些不甘心。
正是因為心中這樣左右矛盾,自從密會了孫國安之后他猶豫了許久,都沒能徹底拿下決心來,選擇到底投靠哪一方。
黑面漢子張威顯然明白他心中的猶豫,只見他笑了笑,說道:“古林老弟,我今日來乃是得了孫帥的吩咐,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的!朝廷大軍不日將南下,不過這時候與我等一同的第八鎮(zhèn)殘部卻鬧起了糾紛來。張大人至今昏迷不醒,他那義子又不能服眾,不少半月前在武昌之亂中折損了不少手下的第八鎮(zhèn)標統(tǒng)、管帶、隊官爭鬧了起來,你又遲遲不許他們在縣內(nèi)招兵,結(jié)果眼見提督大人怕是活不過來了,一群人都起了心思,聽說最近都打了好幾次。還是孫帥眼見心煩,派人通知了信陽那邊,結(jié)果王大人(王士珍)怕他們擦槍走火走漏了風(fēng)聲,命令第八鎮(zhèn)殘部趕往武勝關(guān)集合,也就是說,如今縣內(nèi)朝廷所能倚重之臣只有古林兄一個了!”
“王大人?”
陳征明顯臉上一怔。
張威又牛飲了一通他擺在桌上的茶水,翻了個白眼,“之前萌昌大人瞧我等不起,只愿保我無罪,官復(fù)原職。如今聽說京城那邊有位大人物要回來了,他老人家也不得不給人讓位,連欽差大臣的位子都給騰出來了?,F(xiàn)在坐鎮(zhèn)信陽的調(diào)度官暫時有北洋三杰之一的王士珍王大人暫代。王大人給開出來的條件甚是喜人,難道你就不想知道嗎?”
“請講!”
“嘿,孫帥的我就不說了,倒是老弟你,王大人顯然是有心了。兩個選擇,第一,官職正三品、賜頂戴花翎,可于省內(nèi)長江沿岸擇選一城市任城守?!?
黑臉張威有心逗他,不急不忙的只說了第一便止住了,只剩下一旁眼睛一亮的陳征干著急。
“徹臣兄,快說下,這第二個選擇呢?”
他委實有些著急了,鼻息更是喘的粗重,顯然心中極為心動!
張威樂得見他心急,不過還是很快便回答了他,“這第二個選擇則是,官職從二品,賜頂戴花翎,外調(diào)河南、陜西、甘肅等行省任布政使司布政使,老弟,這可是光宗耀祖的門路,我若沒記錯,老弟是光緒三年的人吧,你若做出了選擇,便能以如此年輕之年齡,高升從二品大員,這日后飛黃騰達、光宗耀祖指日可待,不是嗎?”
“從…從二品大員!”
陳征面上好似充了血一般赤紅一片,他如今正值壯年,距離四十歲還有幾年的時間,倘若真能以這般年齡躋身從二品的行列之中,日后多走走門路,懂得做人,未嘗沒有在有生之年化雨為龍、成為一省總督、提督的可能!
王士珍開出的籌碼當真是令他心動不已,只見他口中微微念叨著,更是噌的一聲從那位子上站了起來,有些焦急的在屋子中走來走去。
“說,大人的意思是?”
良久這才如此詢問了一句,雖然沒有直接回答,不過兩人都明白,他心中已是應(yīng)了下來了!
“很簡單,傳送情報、暗殺李漢、里應(yīng)外合、拿下鄂中!”
“嘶…..”
他抽吸了一口冷氣,一時間感覺手腳有些冰冷,“大人未免太瞧得起我陳征了吧,鄂中李漢手握數(shù)萬大軍,哪怕此番只來一半,也比不會低于萬人,我城內(nèi)僅有兩千之眾,且尚不能完全掌握。便是加上徹臣兄你的一營巡防,也不過兩千五百人罷了,何來能耐配合朝廷大軍行動?”
張威嘴角冷笑,“別以為我們不知道,老弟,你那鯨吞軍政府修建城防的款銀哪去了?我可是收到了風(fēng)聲,最近城中有不少被你敲了竹杠的富商,聽說怨念極重,怕不是有數(shù)萬兩吧,哼,你真以為朝廷沒有一點風(fēng)聲,還有這個年頭,會有誰敢到你這里來賣武器?”
陳征臉上一寒,“你什么意思?”
“收了你的那些小心思吧,你秘密招募了兩千民夫編練的消息雖然隱蔽,但是孫帥來之后朝廷就在城中安了眼線。真當有人會傻吧傻吧的便宜賣你那么多的清軍老式槍械嗎?實話告訴你吧,那是孫帥借了提督大人的印璽,跟萌昌大人通了信件之后,由他出面開了河南勇營的軍械庫,擠出來的東西!你不知道吧,就連護送武器過來的護衛(wèi),都是信陽那邊精心挑選出來的軍中精銳,雖然只有數(shù)十人,但是不乏槍術(shù)好手,必要時….”
他話沒有說完,那陳征已是一屁股跌坐在了附近的一處椅子上,眼睛幽幽無神,額上卻是冷汗連連。
方才那黑面張威的話沒說完,但是他卻聽明白了后面的意思,即若他這段時間來沒有按照信陽那邊的意思有所動作,只怕不知道什么時候,他就變成了一具尸體,死在了暗殺之中了!
“老弟,我勸你別有其他的心思,老老實實的跟隨著朝廷走,將來封侯拜將、光宗耀祖,可比你這現(xiàn)在區(qū)區(qū)一個窮鄉(xiāng)僻壤的城守好得多了。賭一把,叫你的人都做好準備了,就算是現(xiàn)在拼光了這點本,日后功成名就、錦衣還鄉(xiāng),可比現(xiàn)在要光彩百倍!”
陳征臉上一陣陰沉不定,好一陣工夫,這才惡狠狠的點了點頭,“干了,有勞徹臣兄回去回報孫帥,不過口說無憑,還請孫帥為我請一道赦免與嘉獎令。我這就吩咐下面準備,朝廷大軍南下之日,陳某定配合王大人有所作為!耽擱了些時間,未免引起那李漢小兒心中疑惑,我要去準備親自趕往迎接了,就此別過,他日功成、兄弟必請徹臣兄過府暢飲!”
“甚好,請!”
“請!”
這時突然門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陳征還沒來得及詢問,便聽到外面有士兵進來院子高喊了一聲,“大人,有軍政府的信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