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陰?”馬漂亮渾身一顫,脫口輕呼。
“對!我跟一個老爺子原來見過這事,后來他還記在一本《神鬼齋》里?!?
王劍說瞎話不打草稿,小聲道:“‘過陰’是通靈術的一種,能夠過陰的人以女性居多,黔東南少數民族地區流傳最廣,其它地區次之。苗族、侗族等,將過陰或能夠幫助別人過陰的法師叫‘鬼師’;而在其它地方則統稱為‘仙姑’、‘神婆’。她們在施術的時候,全身僵直、臉如死尸,然后魂游地府,與死人交涉人鬼之間末了之事。沒想到這個小楊箏竟然能通靈,怪不得她的行動這么詭異……”
說到這兒,王劍扭頭看了看馬漂亮,“也不知道她和女鬼在談什么?”
“她、她們好像在談判……”
馬漂亮喃喃念叨,眼睛直直著盯著小楊箏,額頭泌出一層細汗。
“談判?”王劍一怔,把頭轉過來,仔細看著長廊中恐怖的小女孩兒。
可以斷定,小楊箏頻頻出現,絕對不是偶然,難道,她和女鬼之間也有什么恩怨?
一個七歲的小女孩兒……
“啊!”
馬漂亮突然尖叫一聲,一對小手狠狠扭住王劍胳膊。她也不知哪兒來那么大勁,尖指甲像蟹螯似的。
王劍給她摳得呲牙咧嘴,卻不敢大聲叫喚,縮著肩膀,屁股向后鞧,身體扭得像條曲鱔,鄭重地威脅:“再不松手,我也咬你啦!”
“女鬼生氣了!”馬漂亮手指一松,又連忙抱緊王劍的胳膊,“滿腦袋頭發都乍綻起來了,兩手的指甲有半拃長……她們好像要打架了!咱們快去幫幫她!”
馬漂亮拉開房門,眼盯著小楊箏的,拽著王劍向外就跑。
哎?
懂不懂得坐上觀虎斗,坐收漁翁之利??!
王劍心里暗呼一聲,被馬漂亮拉著,踉踉蹌蹌跑了過去。
眼見再有六七米就到小楊箏面前,一團慘紅之氣在小楊箏面前陡然飄散!
馬漂亮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小楊箏腳跟緩緩著地,上翻的白眼珠兒慢悠悠還原。
“女鬼跑了!”
沒等王劍問,馬漂亮就說了一句,不等王劍回答,又問小楊箏:“你、你沒事吧?”
小楊箏突然微微一笑,輕輕搖了搖頭,幼稚的臉龐上竟顯出一種詭異的和藹慈祥。
馬漂亮松開天任,緩緩走向小女孩兒,眼淚像斷線的珠子噼叭滴落,鼻孔急促地翕合,嘴唇顫顫抖抖,張開了嘴……
“回去吧!”
小楊箏掐斷了馬漂亮沒說出口的話,扭頭看著雪白的墻壁,語氣突然變得異常冰冷:“你們做得很好,她根本進不了房間,照、照顧好你爸爸?!闭f完,轉過身,拖著似乎極為沉重的大布娃娃,一步一步下了樓梯。
“啊,這是真的嗎,真的是你嗎……”
馬漂亮涕淚橫流,膝蓋發軟,撲嗵一聲跪到地板上。
“你這是怎么了?”王劍一把攙住馬漂亮的胳膊,馬漂亮卻跟一灘爛泥似的,扶不起來。
“你認識她,她是誰?”
“哇!”王劍這么一問,馬漂亮哭得更厲害了,她一句話不說,用力掙脫王劍的胳膊,耍小性似就是不起來。
“好了、好了!”王劍輕輕拍了拍馬漂亮的頭發,心里升起一股柔情,這丫頭真像一頭可愛的小寵物,“快起來吧,咱們趕緊回屋看看,我感覺,好像有個紅影飄進去了?!?
“你、你胡說!”
馬漂亮突然止住哭聲,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王劍,撅著嘴說:“女鬼已經被趕跑了!”
“對、對,我胡說。看你哭得跟花狗臉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不給你買糖吃呢??炱饋戆??!蓖鮿ι焓钟肿プ●R漂亮胳膊。
馬漂亮瞪大眼睛,怔怔地看了王劍兩秒,淚水漣漣的大眼睛里充滿無助,抓著王劍的手,一就勁,站起來。
走進病房,馬建國靜靜地躺在被窩里,還在熟睡。
王劍長出了一口氣,和馬漂亮各搬了把椅子,坐在病床旁邊。
默默地呆了有半個多鐘頭,王劍瞅了瞅眼睛紅腫、心事重重的馬漂亮,輕聲說:“我看暫時沒事了,你去沙發上睡會兒吧?!?
“我沒事,也睡覺不著,你總愛睡覺了,還是你睡會兒吧。”
“還記得我愛睡覺這茬呢?!蓖鮿ζ沧炜嘈α艘幌?,“這幾天我自己都覺得,脫胎換骨,變成了一個優秀少年。你怎么沒發現呀?瞧你眼腫得像桃兒,不休息明天準成大熊貓,我可不想讓人說我虐待動物。”
“滾你,你才動物呢?!瘪R漂亮沒好氣地說:“我反正不困,你愛睡不睡,到時候困死過去別賴我。”
王劍抹著鼻子笑了笑,扭頭說:“你要是不困,咱們倆聊會天兒?”
“我不困,可是我煩。”
“年紀青青,煩什么?”王劍笑嘻嘻地說:“你就當咱倆現在正搞對象,我是你生活保姆、精神支柱,甭管苦辣酸甜、還是雞毛蒜皮,什么事都跟我說,我最原意當美女的傾訴對象了?!?
馬漂亮扭過頭,瞇眼看著王劍。
王劍連忙擺出007的標準pose,側舉小手槍:“怎么樣,帥呆了吧?”
馬漂亮呆地看了半刻,眼神變得苦澀起來:“我覺得,沒什么話好說,想說的東西,都……說不出口?!?
被無視了嗎?
在這個看臉的時代,果然還是帥比最能討姑娘開心了。
王劍把手放下,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的秘密是什么,其實……你應該覺得挺幸福才對。人在世上活得這么不容易還都活著,歸根到底就是因為愛和責任。此刻,你包圍在濃厚的父愛和母愛之中;此刻,他們身處險境;此刻,你的任務就是盡女兒的責任,保護他們!發愁沒有用、胡思亂想也沒有用,盡自己的努力,上天是眷顧好人的?!?
聽著王劍的話,馬漂亮眼睛里晶光閃爍,奇道:“你猜到了?沒想到你這么聰明!”
王劍咧嘴一笑,“我哪兒有你能,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你忽悠得坐在這兒了。”
“誰讓你是我的門主師父呢!”馬漂亮開心地笑了起來。
砰砰!
王劍剛要胡侃,忽然有人敲門。
他把嘴一撇,心想說誰這么沒眼力勁兒,不知道本大爺在泡美眉嗎?
拉開門一看,一個穿粉色實習護士服的小姑娘,喘著氣說:“對不起打擾了,我跟您商量個事,一輛拉滿游客的大轎車翻了,好幾十人受傷,你們的病人情況較好,能不能騰個地方,讓我們加張病床?”
加床?
王劍打量了一下小護士,搖頭道:“不是我們不愿意啊,現在我們的家屬狀況特殊。醫院這么大,沒有必要……”
“小韓,這還用商量?快把人抬起來吧,救人要緊!”王劍話沒說完,馬建國從床上坐起來,對著小護士急著擺手。
“馬叔叔,真是太謝謝了!”
看來小護士跟馬建國認識,道了個謝,連忙嗵嗵地跑下樓。
王劍和馬漂亮對視一眼,馬漂亮表情中露出一絲無奈,低聲道:“我爸就是這樣的爛好人,估計護士就看他好說話,所以……”
這事,真是有點巧了。
王劍眉頭緊皺,走到馬漂亮身邊,笑了笑,小聲安慰:“放心吧,剛才不是已經過去了嗎?今黑夜應該不會再出什么事了。”
馬漂亮點點頭。
不一會兒,走廊里越來越亂,幾個護士推著輛單架車進來。
單架車上面躺著個二百來斤的大胖子,胖子右腿的褲管全被剪開了,包著紗布的大毛腿半裸在外面,下面的白床單被鮮血染紅了一片。胖子大肚子上胡亂蓋著黑呢絨褂子,手抓著車旁掛輸液瓶的吊架,咬牙切齒,滿臉冷汗,活像個臨盆的孕婦。
“護士,我死不了吧?”肥子瞪著小眼兒,期待地看著滿臉焦急的小韓護士。
小韓也就是二十歲,看樣子是來醫院實習的學生,業務上還很生疏,不過小鼻子小耳朵圓臉蛋,梳著一對羊角辮,看上去很可愛,她把頭搖得像個布郎鼓,慌張地說:“沒事的,馮醫生說,你就是腿斷了,比他們都輕?!?
“那我就放心了。”胖子長長吁了口氣。
“不過,要按體重來說,你比兩兒人都沉?!笨蓯鄣男№n開了句玩笑。
“你這是怎么說的,”旁邊老一點的護士把臉一繃,接著又突然笑開了,“他抬上來的時候明明比三個人還重,吼吼!”
護士話一出口,大家都笑了。
外面受傷的人太多,得好好安排一下,護士們讓胖子先歇會兒,一會兒會再有醫生過來給他看傷,說完就都出去了。胖子和單架車和馬建國的床并排著。
老馬是個熱心腸,問了問胖子的傷情,就開始問事故是怎么發生。
胖子說:“都怪那輛破車和那個爛司機,本來晚上六點車就應該到金海公寓。哪個曉得噢,車在半路剎車不靈了,現在跑車剎車是多么重要的撒,幸好發現得早,大家就等著他換剎車片。哪個曉得噢,換好了剎車片,沒走不遠車胎又爆咯!換了條車胎又走,走到前面的山梁上,車前突然沖出一個白乎乎的人影,司機以為是碰上撞車自殺的了,拼命一打把,幾十口子就翻到山下面去咯。”
“咦?”胖子話沒說完,提著大蒜頭鼻嗅了嗅,喃喃道:“屋子里是什么味道呀,潮乎乎嗒?”
王劍一怔,看了馬漂亮一眼。
馬漂亮搖了搖頭,沒聞到哇。
馬建國提著鼻子也聞了聞,點頭說:“確實,有股潮不拉嘰的臭味,好象是死老鼠……哎呀,突然覺得頭好暈?!?
“我的頭也暈暈的,渾身沒勁,不過腿卻沒那么疼了?!迸肿右苍谂赃吅藢嵡闆r。
王劍心中一凜,怎么好好的,突然間都頭暈了?
“我怎么沒聞到?”
馬漂亮一邊說,一邊向她老爸的床邊上走,走了幾步,腳步突然一頓,脫口叫道:“我也聞見了,那味兒好像是從他單架底下發出來的?!闭f完,向胖子的單架車一指。
王劍順著馬漂亮的手指看去,單架車底下突然滾出一只茶碗大小的蘑菇,傘蓋紫紅、菌稈墨綠、菌輪網狀,看上去鮮艷欲滴,就像動畫片里畫得那么可愛。
馬漂亮想也沒想,伸手就去撿,嘴里嘟囔:“真奇怪,哪兒來的大蘑菇,好可愛?。 ?
“別碰!”王劍厲聲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