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凌瀟瀟望著王劍,翻了翻白眼,“我現在、我現在真的資料上為什么那么寫你了。”
“什么資料?”王劍一怔,“寫我什么了?”
“呵呵。”凌瀟瀟笑了笑,“你自己有什么綽號,自己應該清楚啊。”
“我有什么綽號?”王劍摸摸頭,裝傻道:“大帥哥?學霸?道德小標兵?人民的好兒子、未來國民好老公?”
“王劍同志啊,我的小同志!”鐵局長走到王劍面前,拍著王劍的肩膀,老臉笑成一朵向日葵:“我代表全縣學生、代表教育局,代表縣政府對你表示深深的感謝!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感謝我什么?”王劍明知故問道:“你們不怕這些錢臟嗎?”
“小小年紀,真會開玩笑,真幽默,哈哈!”鐵局長拉著王劍的手,眼睛看著凌瀟瀟,大笑道:“凌云集團是國內著名企業,每年繳稅不知道多少個億,誰敢說那種話,我老鐵第一個不答應!”
“不是,我的意思。”王劍咽了口唾沫道:“既然您不想讓我參加剪彩,那我就不參加了,反正我只是個學生,這些虛名對我來說,也沒有什么意義。”
“不、不、不!那哪兒行啊?!”鐵局長一下子急了,現在的王劍可不是單單一所希望小學那么簡單,那簡直相當于容易的財神爺啊。別說五十所希望小學,那兩千萬扶貧基金要是被他弄砸嘍了,縣政府那幫老家伙非跟他拼命不可。
眾人推推搡搡,王劍才一臉不愿,欲拒還迎地參加了剪彩儀式。
至于張京偉,早氣得鉆進車里溜走了。
一場鬧劇完畢,王劍深深感覺到凌家對自己的不一般,又把【真水無香】的事跟凌瀟瀟說了一遍。凌瀟瀟不愧是個爽快的女漢子,當場開車回燕京,要直接督促尋找【真水無香】解藥的進度。
剪彩完畢,照例是大會餐,因為是公益活動,飯點沒有安排到大飯店,而是選擇了一處農家樂。王劍、華梅、歐陽若水、歐陽貴這幾個熟人,還有風水大師耿三沖湊在一起。本來還有武歆仁,可是他有事先走了,歐陽貴總是粘著耿三沖,正好耿三沖是武歆仁請來的,所以也過來湊桌兒。
耿三沖是個人干兒似的干癟老頭,王劍留心觀察了一下,五十多歲,三縷小胡子,模樣跟沙千展身邊的老鼠長得差不多,一只煙袋不離嘴,印著“為人民服務”的電工包里放著羅盤、簽筒、黃裱紙等物,一副蹲街算命的打扮。
農家院雖然沒有魚翅鮑魚,自養的豬肉、山雞野兔做得味兒卻十分地道,再加上特色的野菜、自釀的果子酒、香噴噴的玉米面小餅子,一群人寒喧敬酒,胡吃海喝,熱鬧非凡。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敬酒的都打過了酒,不少人喝得半醉,開始吹牛筆。農家樂的老板娘走過來,給王劍他們這桌加了兩個菜,訕訕地轉了半晌,對耿三沖道:“大師,正巧著您來了,我兒子打算明年五一結婚,您費心推推這日子行不?”
眾人一聽,都用眼睛看著耿三沖,耿三沖撅了根耳簽剔了剔牙,渾黃的眼珠掃了眾人一圈,點頭道:“行啊!把你兒子兒媳婦的八字報上來吧,我給他們批批。”
老板娘兒連忙找來紙筆,把兩人生辰八字下來。
耿三沖叨著牙簽,眼睛看著紙上的數字,手指輕敲桌面,片刻后嚴肅道:“你兒媳婦屬豬,明年是她本命年,沖刑太歲,結婚是一大忌!而且今年打兩春,明年沒春,合婚之年最少要打一個春才行。五一這天也不好,陰歷三月朋,花根是丁亥年乙未日,未屬土,土克水啊!”
“呃?”老板娘臉色一變,“那怎么辦啊,本來想今年結的,可是兒子不夠歲數啊。”
“明年結也可以。”耿三沖喝了口茶水,清清嗓子道:“五月二號是三月十六,丙申日,申屬金,金生水。明年五一那幾天,只有二號合適。”
“那倒好改。”老板娘臉色微微放松了些,點頭道:“不過,我兒媳婦不是本命年嘛?沖太歲,這可怎么辦?”
“嘿嘿。”耿三沖輕聲一笑,“你兒子屬猴,申猴屬金,金生水,他們小兩口八字相配。結婚的時候,我給他們畫付【三天賜福轉運降鴻寶牒】。內有四張符篆,分作四各種用途。”
說著,耿三沖左手握拳,一一伸出干樹枝般的手機,念道:“【解冤免難寶壽金章牒】,解除因冤帶來的隔世惡運,有延壽之效;【三天賜福貴人牒】,招貴人、得貴人助;【九天玄女陰陽和合牒】,使夫妻恩愛、感情增長;【九天玄女招財合寶牒】,增加財運,使財運亨通。”
“咳!”說到最后,耿三沖咳嗽一聲,四根手指又合成拳頭,吧嗒啜了一口大煙袋。
“好、好、好!太好了!”老板娘高興地拍著小胖手,合不攏嘴:“大師就是厲害,適兇化吉、扭轉乾坤,這個我就放心了!”
“哎,過了、過了!說得太過!”耿三沖吐著煙霧,連忙擺手:“風水卦相不過中道中旁門,旨在趨吉避兇、助人為善,豈敢稱扭轉乾坤。”
老板娘哈哈一笑,夸張地撇嘴道:“您謙虛!咱們這十里八村誰不知道您,那都算是白活了。抽簽算命、看宅擇日,斷吉兇、尋失物,辨胎兒男女,就連老人活多大陽壽都說得比毫不差,多人達官貴人想請您都請不到,我今個兒算是逮著了。”
“耿大師!”旁邊歐陽貴又端起酒杯,笑道:“要說這世上的能上,能讓我老歐陽佩服的,除了王劍,就屬你了。來,咱們老哥倆,走一個!”
耿三沖沒說話,舉起小酒杯一口干了,抹了抹胡子上沾的酒漬,渾濁的眼珠中露出一道精光,打量著王劍道:“這位小兄弟,也算是咱們容縣的恩人了。看樣子家學淵遠,莫非也是易學高手。”
“我可不敢當,善易者不卜,不占而已矣。晚輩學得的是國學【德道經】。”
“你?!”王劍兩句話,耿三沖臉色立刻就變了,“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善易者不卜,不占而已矣”,這句話是孔子說的,通用的理解就是“最擅長易學的人是不會去占卜的,你沒事瞎算什么勁,趕緊拉倒吧”。
聽王劍說出這樣的話,歐陽貴不禁一陣尷尬,暗地里給王劍施了個眼色,又舉起酒杯,對耿三沖道:“大師,千萬別在意,剛才剪彩儀式上,你還不知道王劍是什么人嗎?他就是那個脾氣,愛耍貧。來來來,王劍,大家都是朋友,陪著大師喝一杯。”
“我暈。”王劍笑了笑道:“大師,不好意思,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學的是德道經,講得是無為之治。我們理解孔子那句話的意思就是,真正精通易術的人,能夠看到定數,而他們也明白,既然是定數,那么人力也就無法改變,所以占卜對于孔子、老子這樣的圣賢來說,本身可有可無。”
“此話有理!”耿三沖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面色微緩。
“后面那句‘不占而已矣’呢。”王劍繼續道:“就是,說有事實情,不問結果,只問應不應該去做。如果應該,排除萬難,也要去完成。”
“嗯!”耿三沖用力點了點頭,“這話解釋得好。”
“嘖嘖,還真是。”旁邊的歐陽若水放下筷子,看著王劍道:“王劍兄弟,怪不得我爸爸總是夸張,你的國學修養真的不一般。”
“若水哥,你過獎了,我就是耍嘴皮子的能耐。圣賢的生活態度,是我的向往,不過做為普通人,誰每天不想些柴米油鹽。”王劍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張紙條,對耿三沖笑道:“我其實早就想讓耿叔幫著批個八字,想了半天怎么拍您馬屁,沒想到抄了句書上的話,還讓您給想差股了。”
“噢。”耿三沖望了王劍一眼,笑了起來,“什么八字啊,讓我看看。”一面說著,扭頭看了看窗里的石英鐘,“馬上就十二點了,我師父說了,過了今天晌伙兒十二點,我的卦要是沒有錯的,就能跟他進山隱修了。”
“這么巧啊,那您快點給瞅瞅。”王劍連忙把武歆仁寫的八字推了過去,他心里一直有個疑問,武歆仁和華梅還有自己都不相識,怎么就摻和著進來想一起搞希望小學呢。雖說是個好事,可是武歆仁給人的感覺,總是那么……怪怪的。
“一九七六年,正月十八晚上十點,龍,丙辰年、乙卯月、己未日、乙刻時……”耿三沖輕咳一聲,微閉著眼睛,不斷掐動手指,片刻之后,突然面色大變,睜開眼,厲聲喝道:“小兄弟,你欺人太甚!居然拿這種八字來耍我!”
眾人皆是一驚,王劍也怔了:這老頭是怎么了,一驚一乍的?
“不過是一個八字嘛,”歐陽貴又一邊圓場,“老哥干嗎發那么大的火?”
“我這一生……”耿三沖面色鐵青,一對圓溜溜的小眼睛兇光湛湛,掃尋了一遍眾人,一字一句地念道:“我這么一最忌為陰人相命。這人是‘無命之相’,十七年前,就已經死了!”
當!
耿三沖話音剛落,墻上的石英鐘突然作響,分針、時針、鈔針,同時指向十二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