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個例子來說,中世紀的歐洲人一向以信仰虔誠而著稱,而教會神職人員更是口口聲聲地宣佈自己是“主的僕人”。但問題是,假如那時候真的有一位天使被上帝派遣到人間來頒佈旨意,教廷的第一反應估計肯定是:“……火刑柱已備妥,宗教裁判所全員出動!趕快送那個妄稱天使的鳥人速速上路!”
之前在1453年的東羅馬帝國時空,東正教會跟穿越者們之所以還算合作愉快,是因爲當時君士坦丁堡的東正教會被土耳其人給逼得走投無路,覆滅只在旦夕之間,爲了生存已經是什麼都不顧了。然後小鳥遊真白前首相又用“邪王真眼”控制了東正教大牧首,再加上諸位穿越者一直沒有直接走到前臺以上帝的名義發號施令,諸位神父和修女們這才扭扭捏捏地勉強丟掉了節操,跟這些不明身份的傢伙密切配合。
而這個時空的孟菲斯城埃及祭司團,顯然沒有這麼強烈的危機感——雖然自從兩百多年前,馬其頓大軍入主埃及,建立托勒密王朝以來,他們這些本土宗教權貴的勢力已經被打壓得大爲縮水,但還沒有真正威脅到埃及祭司集團的生存……眼看著這個王朝在外憂內患面前搖搖欲墜,孟菲斯城的埃及祭司團反而愈加欣喜若狂,一再地挑唆內亂,試圖渾水摸魚,在亂局之中恢復昔日的權勢和榮耀。
然而,這些自視甚高的孟菲斯城埃及祭司們,似乎從來沒有想過,作爲外來殖民政權的托勒密王朝,固然對他們有著諸多限制,讓這些祭司們不能像過去的埃及本土王朝時代一樣爲所欲爲。但問題是,等到埃及豔后兵敗身亡,換了同樣不信埃及諸神的羅馬人來統治之後,難道就能對他們這些異教神官更客氣嗎?
(羅馬帝國統治時期,埃及承受了整個帝國最沉重的賦稅,每年都要無償繳納出一半以上的穀物收成,漂洋過海運到意大利,被羅馬皇帝用於給羅馬市民分發免費麪包,收買人心。而在此之前,古埃及時代法老們徵收的賦稅,不過是六分之一到四分之一而已。至於政治權力方面,埃及人更是被嚴格地排斥在羅馬帝國政權體系之外,在羅馬帝國的諸多行省之中,只有埃及行省自始至終從來沒有出過一個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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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這些原本貌似熱心支持自己的埃及祭司團,先是狠狠地坑了自己一回,害得自己差點在佩盧西姆城外陷入絕境,如今等到“真神下凡”之後居然更加飛揚跋扈,一心要跟自己爲難,氣急敗壞的埃及豔后在一怒之下,都已經開始在考慮,是不是應該再搞一次“孟菲斯大屠殺”或者“孟菲斯大瘟疫”了!
幸好,還沒等克里奧佩特拉女王陛下考慮好到底該怎麼炮製這些喪心病狂的埃及祭司,她的弟弟丈夫就已經替她代勞了——幾天之後的某個傍晚,又有幾個渾身是傷的光頭祭司乘坐快船從孟菲斯逃了過來,帶來了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托勒密十三世揮師攻破孟菲斯城,把所有的神廟盡數付之一炬!
原來,之前御駕親征的托勒密十三世法老,眼見著前線軍隊被姐姐不知用什麼邪術給打得大敗,背後的亞歷山大港又被龐培給抄了老窩,前有狼後有虎。自己帶著幾千雜兵,被前後夾在中間進退兩難。在跟親信們一番商議之後,他索性出人意料地直接跳出戰場,沿著尼羅河溯流而上,撤往南方的上埃及去了。
從兵學角度來說,不按照敵人預設的節拍起舞,跳出敵人選定的戰場,纔是最正確的戰略。所以,僅僅從戰術上來分析,托勒密十三世法老的這個選擇無疑是相當高明的。
但問題是,托勒密十三世法老離開首都的時候,只是打算在近郊發動一場速戰速決的小戰役,並沒有準備要進行一場如此漫長的遠征,身邊攜帶的軍餉糧秣等物資均嚴重不足。而且,他麾下的士兵眼看著首都亞歷山大港和半個國家瞬間淪陷,如今也是人心惶惶、騷動不安,急需大筆金錢犒賞來安撫軍心。
於是,爲了籌措維持軍隊作戰的資金和糧草,以及發泄被姐姐克里奧佩特拉擊敗,又被趁虛而入的羅馬人搶了老窩的憤怒,托勒密十三世索性在南下轉進的途中,順路攻破了埃及宗教聖城孟菲斯!
——在血淋淋的刀劍弓矢之下,原本不可一世的孟菲斯祭司團終於露出了他們最大的軟肋:雖然對埃及民衆有著巨大的號召力和影響力,囤積了巨大的財富,但卻缺少了最最關鍵的軍事實力!
而孟菲斯城諸多埃及神廟在信仰上的崇高地位和心理震撼力,也僅僅侷限於埃及土著之間。對於法老身邊這支主體由希臘人和馬其頓人組成的托勒密王朝軍隊來說,根本就毫無意義。
結果,經過一番相當短促的巷戰,法老的軍隊順利攻入了這座聖城。紅了眼睛的法老先是把城內的豐厚積蓄一律據爲己有,然後把常年跟托勒密王室對著幹的埃及祭司集團給統統血洗了一遍,最後還放了一把大火,將供奉著太陽神阿蒙、尼羅河神哈比、死神阿努比斯等等埃及神明的一系列神殿燒了個乾淨。
依靠從孟菲斯神廟裡搶來的無數金銀財寶和糧食物資,托勒密十三世總算是暫時有了喘-息之機。
接著,在成功擺脫羅馬人的監視,逃出亞歷山大港前來投奔他的二姐阿爾西諾公主的建議之下,托勒密十三世法老重新制訂了作戰計劃,準備留下一支部隊駐守在孟菲斯城,監視尼羅河三角洲的動靜,然後自己帶著整個宮廷沿尼羅河逆流而上,繼續向叛亂連綿的上埃及地區轉移。等到會合了上埃及的平叛部隊之後,他就可以再使用剛剛劫掠到的財富,從法尤姆地區的希臘和馬其頓移民之中選拔精壯,重新組建一支強大的軍團,以此來與盤踞沿海地區的大姐和羅馬人再次進行較量。
然而,無論托勒密十三世對未來究竟有著怎麼樣的展望,對於僥倖逃出屠場的孟菲斯祭司來說,這一切都已經跟他們沒有了任何關係,因爲屬於他們的世界已經毀滅了。
——連廟都沒了,聖城也被敵兵霸佔,他們這些僧侶祭司還能幹什麼?
嗯?到鄉下組織信徒發動武裝起義,反攻聖城?抱歉,這些養尊處優、腦滿腸肥的埃及祭司,可不是日本戰國一向宗那些一手拿刀一手唸經的賊和尚,做不了這種高難度高風險的玩命行當。
於是,失去了神廟的孟菲斯城祭司們,只得悽悽慘慘地一路向北,準備逃到亞歷山大港這邊的神廟暫時避居。誰知到了地頭一看,卻發現這邊的情況也同樣糟糕,而地主似乎也不怎麼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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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最了不起的、萬能的神!尼羅河的化身,水神的代言人,阿蒙-拉之子,奧西里斯的再世,埃及人民深深愛戴的法老啊,您一定要幫助我們重建神廟!埃及的諸神現在都已經沒有容身之處了!”
一位胖胖的光頭祭司站在女王面前,絞著雙手,痛惜地叫道,顯得異常沮喪,“……亞歷山大港市區內的神廟幾乎沒有一座完整的!宏偉的阿哥拉祭壇變成了一堆碎石瓦礫,瑟拉比斯神廟(亞歷山大港的守護神,類似於雅典娜女神和雅典的關係)的屋頂塌陷了下來。荷魯斯的檀香木神像被劈成了柴火。阿蒙神的廟宇更是好像被狂風掀翻了一樣……現在,我們只能住在帳篷裡對著陶土神像焚香禱告!這是對神明的極度不敬?。ゴ蟮姆ɡ习?!我們希望您能立即撥出款子,修復這些衆神的居所!”
然而,面對著這位涕淚齊下的埃及祭司,克里奧佩特拉女王陛下只是用嘲弄的眼神瞥了瞥他,對這傢伙的人品甚是不屑——明明看見了那麼多尚未掩埋的腐爛屍骨、還有流離失所的婦女和孩子,諸位祭司卻完全沒有爲這些活人的處境感到一點心酸和同情,反倒對那些石頭堆砌的死物如此上心。
“……很遺憾,我不可能拿出手裡僅有的一點積蓄,去修建這些累贅無用的廟宇!別忘了,我的宮殿同樣在這場災難中淪爲了廢墟,爲什麼我這位天神之女都能住帳篷,而你們這些侍奉神的僕人卻不能?”
埃及女王撇了撇嘴,斬釘截鐵地拒絕說,“……現在的當務之急,並不是修建這些浮華的裝飾品,而是應該首先把財力投入到賑濟難民身上,避免出現饑饉和騷亂;其次則是整理市區廢墟,重新清理出道路和街區,給窮人修建簡易住所;再次是擴充和加強軍隊,以應付環繞國土各個方向的敵人。只有在全城的平民百姓都安頓好了,並且戰爭的陰雲已經遠去情況下,我纔會考慮要不要把剩餘的錢用於建造廟宇?!?
克里奧佩特拉擡起一隻手,止住了那位臉色漲得通紅,似乎還想要爭辯的埃及祭司,“……好了,請下去吧!我的營帳現在不歡迎你!等到什麼時候我的心情好了,自然會再召見你們的!”
看著這位狼狽離去的祭司,埃及女王克里奧佩特拉頓時覺得胸膛裡出了一口悶氣,情緒也似乎愉悅了許多……然而在下一刻,貼身侍女辛西婭匆匆送來的一張小紙片,卻又讓她的心情一下子提了起來。
“……什麼?又有羅馬人來了?!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