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亂世初起】
第四回 左琮入京立明帝 華玄數語破天機
話說紀肅聽了侍中常賀之言,深以為然,立刻遣了兩個車夫日夜兼程地趕路,兩天后,終于趕至了沛陽郡,見了左琮。
左琮聽完紀肅的想法后,問道:“你是說,入京的時機到了?”
紀肅道:“不錯,若主公于此時入京,可暗中派人在大司徒何泰府中暗置數十箱黃金,而后向天子進言,以何泰乃逆賊樂忠之輩,搜刮民脂民膏,民眾已積怨甚久的名義請天子駕臨于何泰府上,找出黃金以定其罪!主公可再以利害說之,定可使已起疑的隆帝不再重用何泰,甚至可能將何泰遣派至其他州郡任職!然后主公再伺機廢隆帝,改立新帝,則大事可成矣。”
左琮捏著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會兒,便拍板決定道:“好!今日便開始準備,明日入京!”
紀肅道:“是!”
數日后,左琮以“清君側”之名攜帶了數千名士兵,長驅直入,進了京城,城內百姓紛紛上街圍觀,議論之聲此起彼伏。
“這左琮才而立之年吧,便當了五官中郎將,統轄津州八郡了,真是英雄出少年啊。”一個賣燒餅的老翁翹著大拇指夸道。
話音剛落,站在老翁身邊的一個布衣男子不屑地笑道:“這左琮乃無能之輩矣,能有今天乃是蔽齊祖蔭矣。”
老翁驚訝地道:“原來如此啊。”
這時,布衣男子的肩膀被一只長滿了皺紋的粗糙大手拍了拍,男子回頭一看,發現是一個身高七尺的中年老漢。男子觀老漢一身褐色的破布衣,頭發同樣用一塊褐色方布包裹著,嘴角噙著一絲神秘莫測的笑意,但是渾濁的眼睛卻讓人覺得老漢是在傻笑,真是一個長相矛盾的老頭!
“小伙子,老頭我雖不會文武韜略,但對相人之術甚有心得,我觀左琮面相飽滿,然印堂內隱隱透出一絲黑黑的煞氣,我料他日后定有血光之災。”中年老漢的那雙眸子里笑意十足,可是誰也沒能看到中年老漢那渾濁無光的眸子里曾閃過一道精光!
布衣男子聞言,笑罵道:“哪里來的江湖術士?還是這副讓人笑掉牙的打扮,快走,快走,莫要擾我。”說著,男子便伸手驅趕著老漢,還裝勢要打后者。
中年老漢邊躲閃,邊沒好氣地道:“你這小家伙,老漢我觀你印堂發黑,定有大劫!故來替你指點迷津,逢兇化吉,你卻這般待我,罷了,罷了,你命該如此!”說完,中年老漢一揮帶著陣陣霉味的袍袖旋即離開了。
“呸,哪里來的騙子,竟敢咒我有禍,你才有大禍呢!”布衣男子吐了口濃痰,罵道。
豈料,布衣男子的那口濃痰吐到了身另一側的一個持刀莽漢身上!莽漢見布衣男子將痰吐在自己身上,還對自己罵罵咧咧的,頓時大怒,掄起刀便要砍那布衣男子。
布衣男子大駭之下,站立不穩,后面的人群又推推攘攘,一下子就把布衣男子擠出了人群,推到了左琮軍士行進的過道上!
“哪里來的障礙,來人啊,給我殺!”左琮高坐于車輦內,遠遠便看到了一個男子從人群沖出,擋住了去路,不由得大怒道。
“是,主公!”左琮車輦邊,一個大概二十五六歲的銀甲將軍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抱拳領命道。
銀甲將軍拔出腰間的利劍,驅馬飛奔向前,不由分說地便砍下了那布衣男子的頭顱!
登時,鮮血四濺到過道兩邊的民眾臉上,引起了陣陣尖叫,但這下,民眾都不再推擠向前,反而都后退三尺,如同躲避洪水猛獸一般。
人群中,唯有一人愣愣地看著中年老漢離開的方向。此人,正是剛才那個燒餅老頭!
因為,中年老漢的話果真應驗了!
……
此時,剛才那個神秘的中年老漢早已經來到了京城郊外的一座大院前。大院依山傍水,三畝良田于左,茂密森林于右,院內有兩間屋子,皆為破落的小茅屋。
“哎——山間有賢士唉,依山又傍水唉,清晨鋤良田唉,日落把家還唉;凡人皆愚昧唉,唯我獨嘆息唉,亂世出英豪唉,吾當有歸處唉——”中年老漢那高亢嘹亮的歌聲響遏行云,聲動梁塵,在山間內徘徊不散,經久不息。
老漢行至院外,歌喉方停,笑著道:“姬兒,爺爺回來了。”
話音剛落,一個穿著碎花藍色百褶裙的嬌艷少女從一間小屋內快步走出,嗔怪道:“爺爺,何故又唉聲嘆氣的?”女孩大概七到八歲,但她的聲音卻猶如黃鸝鳥般清脆好聽。
老漢苦笑著搖了搖頭,道:“遇不得明主,故唉聲嘆氣。”
少女笑吟吟地道:“爺爺又非千里馬,為何苦等伯樂呢,何不自尋明主?”
老漢如醍醐灌頂般恍然大悟,嘆道:“姬兒之言使爺爺茅塞頓開啊,爺爺這就推算明主所在之處。”老漢笑著摸了摸少女的頭。突然發現孫女的印堂內也是黑氣繚繞,大驚之下立刻捏指掐算了一會兒,這才似乎領會到了什么,皺著眉頭道:“姬兒,你立刻準備一下,我們這就出發,離開旭城,前往闕州臨郡!”
少女疑問道:“爺爺,怎么了?為何突然那么著急?”
老漢搖了搖頭,神秘的喃喃說道:“貪狼入主,皇室衰微,大禍將至啊,我們需立刻離開!”
……
老漢帶孫女離開旭城地界后,旭城便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事情果然按照紀肅所料地發展了下去,左琮向陳隆帝進言后,信以為真的隆帝便隨著左琮駕臨了大司徒府,并順利地搜查出了左琮口中的“民脂民膏”!這使隆帝更加確信了何泰也許真的是下一個樂忠的念頭,便下令剝奪了何泰大司徒之位,抄家流放闕州,貶為了庶人!
“陛下,臣妾的兄長做錯了什么?您為何要廢了他的大司馬職位,廢除職位也就算了,為何您還要抄家流放他?”何皇后淚流滿面地抱著隆帝,哭泣道。
隆帝垂頭喪氣地說道:“我豈不知此乃左琮之計乎,奈何左琮坐擁津州八郡,擁有雄兵百萬,朕非其敵手,若逆了他的意,恐朕和皇后的性命憂矣啊!”
何皇后美目淌淚,聲音凄迷:“在臣妾看來,妾之命如紙薄,死不足惜。只是,朝野內死了個樂芳,又出了個樂忠,而后死了個樂忠,又出了個左琮,這等驅虎吞狼之計甚是惡毒,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后導演這一切!陛下若不早除那背后之人,恐怕還會有千千萬萬個樂忠會出現!”
聽完何皇后的話,陳隆帝雙手一拍,恍然道:“原來如此,應該是他們!”
何皇后很疑惑地問道:“陛下,你怎么了?”
隆帝笑著道:“朕終于知道那背后驅虎吞狼的人是誰了!皇后可想想大司馬樂忠的黨羽是誰。”
何皇后頓有所悟,道:“原來是侍郎常允和侍中常賀。”
“不錯!”隆帝點了點頭,接著說道:“侍郎常允和侍中常賀乃樂忠舊部,受樂忠器重。后樂忠身死,則他們兩兄弟的利益受損,他們肯定會另尋新主,但新主必須是和樂忠那樣的酒囊飯袋,因為這樣比較容易控制。所以,他們才選擇了無才無德但麾下文臣良將卻甚多的左琮。不過,想要動他們兩個,也還是要先從長計議。”
何皇后來到隆帝身邊,拉住后者的大手,淚眼汪汪地看著隆帝,道:“陛下將臣妾的兄長流放,莫非也是有意的?”
隆帝點了點,嘆了口氣,道:“是,我將何泰撤銷官職,流放闕州,也是出于對他的保護,今左琮帶著數千精兵入京,旭城禁衛軍就算擋住了左琮的這支大軍也于事無補,恐怕還會逼得左琮明面上的造反!唯有順著左琮的計劃,徐徐圖之,才有希望將左琮擊敗。這才是我將何泰抄家流放的目的!”
何皇后聞言,感激涕零地道:“臣妾錯怪陛下了,望陛下恕罪!妾還要代替兄長多謝陛下!”
隆帝不語,愛憐地將何皇后拉入懷中,二人當下溫存了起來。
包括隆帝,誰也不曾想到,就在左琮入京的第五天,他的數千精兵便完完全全地控制了整個京城。緊接著第六天,左琮便發動了震驚當世的“七日政變”,以“立明君”的名義重兵圍困了整個皇宮!終于,隆帝在第七天因為承受不住左琮的威脅和巨大的壓力,而結束了整整十二年的統治。隨著陳隆帝的退位,左琮擁立了陳平帝的第三子,十五歲的季鵬為帝,世稱陳明帝,改元平安元年,封左琮為“護國公”,大赦天下。而關于隆帝的退位,左琮親自對外宣告,曰:“陳隆帝季靈庸才,無德無福,身居大位卻久無作為,以致奸臣當道,百姓積怨,實為陳國之恥矣!公曾官拜五官中郎將,深感明帝才德兼備,故擁護而立。今明帝大恩,賜封護國公之爵位,琮定效仿姜尚,伊尹之舉,盡心輔佐明帝,富國強民,萬死不辭!”
經過左琮這般宣告后,市井上那些暗暗指責陳明帝上位不光明的閑言碎語漸漸地都被壓了下去。可誰能想到,這個“護國公”左琮連宣告的第三天都還沒過,便開始派手下的軍士在京城內外四處搜刮美女錢財,以滿足自己荒淫的無恥生活。也正因此,百姓們心底里的怒火及埋怨如同柴薪一般疊積了起來,與日俱增,漸漸的,漸漸的,就只差一點星星之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