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不同的人眼裡的世界是不同的。
赤知道此時自己眼中的世界就與他人不同。
別人眼裡,這裡只是個空蕩蕩的下沉廣場是,什麼都沒有。
可是赤看到的是一個散發著黑光的模糊鳥籠。
她走上前,將手指撫在鳥籠的邊框上。
頓時,一股衝擊波以鳥籠爲中心四散開來。
“赤!你這個……?”天奕門修士也被波及,正待罵人,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黑色的鳥籠出現在廣場正中,上面黑氣繚繞,還有枯槁的枝幹纏繞在鳥籠上。
籠中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這是什麼?一個空的鳥籠?有什麼意義?”或許是鳥籠的樣子過分陰暗,或許是黑氣令人心生畏懼,好半天,天奕門修士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果然,他們還是看不見。
赤看向穆瀟冷。
穆瀟冷注意到赤的目光,卻只是搖搖頭。
她也看不見。
赤又轉向洪衝,卻見他盯著鳥籠中間,似乎被裡面的東西震驚。
赤淺淺一笑:“你們到現在都沒搞清楚意義所在,說明此處不是給你們準備的,回去吧。”
“你休想!”天奕門人們對赤怒目而視。
赤也沒指望他們真的離開,她不過是調戲調戲他們而已。
她繞著鳥籠走了一圈,最終在門的位置停下。
鳥籠的門上,有一把鏽跡斑斑的黑鎖。
赤伸出手。
“你要打開門?”充滿渴望,卻又微微顫抖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個聲音。
天奕門三人東張西望地想要找出說話的人,卻不見只聞其聲,不見其影。
“怎麼,你不想出來?”赤扁扁嘴。
在籠中,一個柔媚的身姿渾身赤裸地蜷縮在地,瀑布般的淺藍色長髮一直拖到地上,堅硬的黑色鎖鏈鎖住了她的四肢。
她擡起頭,冰藍的瞳孔對上赤的眼睛。
“想,但是你會後悔的。”
“你會殺我?”
“我不想,可我是不詳之妖。”藍髮女子悲傷地笑著。
“噗,那我還是不祥之人呢,”赤無所謂道,“你爲什麼被囚禁在這裡。”
女子梳理了一會兒長髮:“每到月圓之夜,我就會不由自主地唱起一首古老的歌謠。被歌所誘惑的人們、鳥獸一個個來到我面前,帶著迷醉的笑容。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的魂魄從體內扯出、消散。”
情況赤已經聽申離大致說過了,此時不過是確認一下申離是否在忽悠她罷了。
此女本是普通的虛獸,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從記事開始就在仁頌門。
原本她的命運應當同別的虛獸一樣,十歲認主,然後爲了主人奉獻一切。
然而就在她十二歲的那年,滿月,當人們一覺醒來,發現它的主人,一名築基期修士,死在了她的身邊,臉上含笑。
仁頌門絕不允許虛獸弒主的事情發生,對女子嚴刑拷打,折磨了整整一個月。
然後,又是滿月的一天,刑房傳出悠揚的歌聲。
第二天,刑房裡中除了女子,只剩下數十具屍體,有人的,有虛獸的,還有鳥兒蟲蟻的。
方圓一里內,一切活物都被奪去了生命,面帶笑容迷醉地死去。
仁頌門震怒而恐懼,卻捨不得將這隻極其珍貴的虛獸直接殺死,於是將她囚禁在湖中,利用湖水降低她歌聲的影響。
可是隨著她的成長,她的歌聲傳得越來越遙遠,到如今,整個心映湖都變成了死地。
爲了平息衆人的疑慮,漸漸的,有傳言放出。
心映湖正是聖人爲青年情侶洗滌身心的地方,白天來此,便能得到聖者光輝的祝福;而夜晚,是聖者清洗世間罪惡的時間,會絞殺一切夜晚到此的不潔之人。
不明真相的人們聽信了仁頌門的謠言,依舊在心映湖約會,卻只限於白天,晚上則沒有一人敢呆在此處送死。
“其實平時來水下,囚禁我的宮殿會被法術隱匿,唯有滿月的夜晚,法術的力量被我身上的不詳之力削弱,所以你們才能輕易地找到這裡來,不過若是以前,滿月之夜來的人都已經被奪去性命了,”女子擡起頭,不可思議地看著赤,“你,就是唱歌阻止我的那個人?”
“說不上阻止,我只是想對抗一下你的聲音,不過沒想到你會停止。”赤不好意思地說。
女子笑著:“那真神奇,聽到你的歌,我不知爲什麼居然奪回了對身體的控制。”
赤的手捏上早已鏽蝕的鎖,只聽哐噹一聲,那鐵鎖坍塌墮落,就像一團脆弱不堪的泥土。
“你早就可以出來了。”赤拉開鳥籠的門,對女子道。
女子希冀地望了一眼外面的世界,卻垂下眼瞼搖搖頭:“不行,如果我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無辜的人死去。”
“不會,”赤斬釘截鐵道,“歌,我教你。”
“可是……”女子的眼中再次亮起希望的光芒,卻抑制不住地恐懼。
赤走進鳥籠,靠近女子。
女子擡頭望著她,有些發愣。
“走吧。”赤堅定地說,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手觸到女子又冷又滑的皮膚,赤微不可差地皺了皺眉,卻什麼也沒說,只是遞給她一件衣服:“穿上吧。”
女子許久未站起,步履虛浮,在赤的幫助下,才把衣服穿好。
當赤拉著她來到鳥籠門口時,她再次猶豫:“我,真的可以出去嗎?”
“你廢話好多,走啦!”赤粗魯地拉了女子一把。
女子驚叫一聲,差點摔倒。
天奕門的三人一臉震驚。
他們三人看見赤一個人演獨角戲,對面除了聲音什麼也沒有,正想出言嘲諷,卻被穆瀟冷阻止,緊接著就看見一件衣服自己穿在了空中,最後,赤從原本空無一物的鳥籠里拉出了一個藍色頭髮的女子。
這這這……
三人揉揉眼睛,希望是自己看花了眼。
“奴婢見過各位前輩。”女子看見如此之多的金丹修士,慌忙想要下拜,卻被赤一把按住。
“你就是你,誰說你是奴婢就讓他見鬼去吧!從此之後,你就是我豔王域的人,把頭昂起來,背挺直,對,就是這樣!”赤說著,神色嚴肅。
女子咬著下脣重重一點頭。
“那麼,”赤回頭看著穆瀟冷勾起嘴角道,“人我帶走了,你們這回怕是要空手而回了。”
“憑什麼!”天奕門修士大怒,“你這個修真界毒瘤,休想帶走她!”
赤輕蔑地瞥了他一眼:“怎麼?你們有意見?”
“當然有!誰知道你們‘極惡’會對她做什麼!她只有跟著我們才安全!”天奕門修士振振有詞。
赤冷笑一聲:“你們說的安全就是把她送給長老當玩物,簽了契約活得豬狗不如嗎?”
“你!我們堂堂正派,怎麼可能做出這等事情!”天奕門女修怒道,卻突然發現另外兩個同伴都眼神遊離。
仙門不是妖門,無主虛獸人人眼饞。
女子貌美,又是奇特的虛獸,誰能保證沒有長老覬覦?
而赤,人人皆知就是虛獸,不說會不會把女子教壞,至少籤契約虐待是不會的。
“你修爲低微,地位也不高,根本護不住她,看看你們崇拜的那些前輩高人,一個個人模狗樣的,誰知道背地裡多麼如狼似虎,”赤的眼神飽含同情,“真想保護她的話,改投奔妖門如何?”
“你!”
“夠了,赤,”穆瀟冷感覺赤越說越過分,“既然她願意跟你,你就帶走她罷,我們也不與你爲難。不過,外面的埋伏請你助我們一臂之力。”
“穆師妹!”
赤對天奕門修士的不滿充耳不聞:“好,一言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