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地,墨無痕雙眸一凝,面色猛地沉了下來,一把捏住玉如煙的手腕,沉聲道:“這件衣服是怎么回事?”
玉如煙一只瑩白的皓腕叫墨無痕捏的生疼,剛想開口呵斥,見墨無痕面色陰沉,不似作假,心知這衣服怕是有問題,這才緩聲道:“我的衣物一直是由府里頭的下人打理得,這些身外之物我沒有心思去關心。”
“這衣裳的來處我是不甚清楚,但瞧著白側妃該是知道的。”說著,玉如煙眸色一寒,眸光似利劍般戳向白蓮蓉。
見狀,白蓮蓉狀似無辜地擺了擺手,嬌滴滴地應道:“王妃可不能污蔑妾身,妾身雖然不得王妃的喜歡,可也斷斷不會作出這等事情來的。”
“那白側妃的眼睛未免太利了些,王爺可是對著我瞧了半晌也沒有注意到絲毫的異樣呢。”玉如煙勾唇冷笑。
玉如煙所在的席位本就醒目,稍稍鬧出些動靜兒便足夠引人注目。
這不,瞧見這邊兒的情形不對,一眾親貴大臣都是忍不住向厲王府的席位瞧了過來。
見狀,白蓮蓉眸光一閃,忽然將聲音提高:“呀!王妃,你這身兒衣裳是怎么回事!”
衣裳?
隨意聽了一耳朵的眾人被勾起了興致,目光紛紛落在玉如煙的身上。
玉如煙瞧著面色各異的眾人,心中暗道不好,剛想有所動作,卻聽見外面太監尖利的聲音再次響起。
“皇上,皇后娘娘駕到——”
聞聲,玉如煙隨著御花園內的眾人皆是放下手頭的東西,立時跪拜于地,高聲道:“拜見陛下,拜見皇后娘娘——”
“平身——”為首一男子穿著金黃色龍袍,眉宇間隱隱透出一股上位者的威嚴,不必多說,這位就是天燼帝。
與此同時,玉如煙探出目光悄悄地瞥向站在天燼帝半步距離之后的女子,只見她鳳眸含笑,著一身兒正紅色的宮裝,上頭繡著展翅高飛的鳳凰圖紋,腰間墜一條赤紅色宮絳。
顯然這位天燼皇后保養得極好,雖說已是年過三十,可歲月似乎對她格外偏愛些,沒有在她的臉上留下絲毫痕跡,這位皇后并非是個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但卻勝在有那么三分讓人如沐春風的氣質,叫人看著仿佛是陽春二月里一抹和煦的陽光,格外舒心。
聽了天燼帝的話,眾人紛紛起身,衣裙浮動間,眾人的目光卻仍舊是有意無意的落在玉如煙的身上。
天燼帝和皇后自然也注意到了眾人的異樣,目光落在玉如煙身上的一瞬間,皇上原本笑容和煦的臉上立即就染上了一層寒霜,皇后的臉色也十分不好看,一時之間,原本熱鬧的御花園中安靜得嚇人,凝固的空氣仿佛正在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而玉如煙就處在這場風暴的中央!
玉如煙看了看自己衣裳裙擺處素色針線勾勒的合歡花,若不是有心注意根本看不出來,可剛才白蓮蓉故意提及,讓眾人都看到了。
玉如煙的目光更加沉靜,想來這合歡花是宮里的禁忌了,她的目光轉向了一旁的雨雪,雨雪
卻是低著頭,完全看不出來表情!
因為曾經的一個女人,使得這合歡花確實是宮中乃至整個天燼的禁忌……
“啊,姐姐,你居然在衣裳的裙擺處也繡了合歡花,你怎么可以對先皇后如此大不敬!”一片寂靜中,白蓮蓉的聲音再一次響起。
玉如煙還沒有開口,便聽見南宮雪的聲音悠悠的道:“厲王妃這裙擺處的合歡花繡得可真是傳神,可連我這別國公主都知道,先皇后便最愛以合歡花為飾,先皇后故去之后,皇帝陛下便下令天燼國禁用合歡花為飾,以示對先皇后的尊敬,厲王妃怎會如此……不敬先賢呢?”
眾人倒吸了一口氣,這幾句話可謂是句句誅心,都在把玉如煙往死路上推。
“今日是先皇后的忌日。”墨無痕坐在玉如煙的旁邊,仰脖喝下一杯酒的同時對她說道。
玉如煙會意,在眾人的目光中站起來,走到御花園中間,朝天燼皇上和皇后行了一個大禮,道:“父皇,母后,兒媳今日所著衣裙故意用素色絲線勾勒了合歡花紋樣并非是不敬先皇后,相反,兒媳正是為了緬懷先皇后。”
玉如煙的話擲地有聲,但是南宮雪和白蓮蓉以及玉如潔臉上的笑容卻都更加的暢快。
玉如煙這話便是認下她是故意穿著合歡花的了,就算最后她能夠將不敬先皇后的罪名去了,那也得落下個對天燼帝大不敬的罪名,畢竟禁用合歡花可是天燼帝下了明旨的。
天燼皇帝和皇后的臉色在玉如煙這話出口之后,果然又難看了幾分。
玉如煙半垂著頭,繼續道:“今日原是先皇后的忌日,我家王爺又在先皇后膝下養過一段時間。所以,父皇當初恩準我家王爺在每年先皇后忌日這一日可穿著合歡花紋樣的衣飾以緬懷先皇后的養育之恩。今日,因了日子特殊,王爺是男子,穿合歡花紋樣的衣裳多有不妥,便由妾身代勞了。也是妾身粗心了,早間出門之時有些匆忙,竟忘了換下這身衣裳,失了體統,還請父皇、母后責罰!”
玉如煙的一席話說完,天燼帝的面色微微有些緩和,墨無痕適時的站出來道:“父皇,此事說起來,最大的不是當是在孩兒身上。若不是孩兒今日為了自己方便,便讓王妃代勞,王妃也不會釀下如此大禍,求父皇責罰孩兒!”
墨無痕站出來的那一瞬間,剛剛還洋洋得意的南宮雪和白蓮蓉立即就變了臉色,只恨不得咬碎了一口銀牙。
天燼皇帝在墨無痕開口之后,臉上卻是已經完全沒有了憤怒之色,只剩淡淡的哀傷,“罷了,你們兩個也是一片孝心,難為你們這么多年了還記得她的忌日,都起來吧!”
“謝父皇隆恩!”玉如煙再行了一個大禮,起身往座位上走去,但是,她的目光在落在白蓮蓉和站在不遠處的雨雪的身上的時候卻是如同刀劍一般的凌厲,讓白蓮蓉和垂著頭的雨雪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回到座位上,玉如煙才察覺她的手心已經出了一層薄薄的細汗,天子一怒,伏尸百萬,剛才天燼帝憤怒的時候那周身的氣勢可真
的不是鬧著玩兒的。
玉如煙心知雖然這場風波是過去了,可這身衣裳還是得盡早換掉,否則后面還不知道會惹出什么樣的麻煩。
她暗中給墨無痕遞了一個顏色,墨無痕這一次倒是給力,直接拉起她手,起身對玉階上的天燼皇上和皇后行禮道:“父皇、母后,王妃不勝酒力,兒臣陪她出去吹吹風,這就回來。”
走出御花園,玉如煙終于是徹底的松了一口氣,墨無痕拉著她一直到了御花園外的一處偏殿,這才緩聲道:“進去找王嬤嬤給你拿件像樣的衣服,就說是本王說的。”
御花園內,宮宴仍舊在繼續,剛才那段小插曲過后,觥籌交錯之間,氣氛早已經活躍了起來,今日來參加宮宴的官家公子、小姐,皆是早已經聽聞夜闌的雪公主和麒太子都有意在天燼覓得有緣人,自然都是挖空了心思在跟南宮雪和南宮麒套近乎。
“本宮瞧著這宮宴也過了大半了,怎么還不見厲王妃的影子呢?”南宮雪卻是對那些討好她的男子視而不見,不斷地張望著御花園的入口處,估摸著時間差不多了柔柔弱弱的開口道,將御花園里頭所有人的注意都吸引了過去。
南宮雪本就貌美,更是號稱“夜闌國第一美人”,容貌自然是上乘的,再配上柔弱的聲音當真是叫在場的各家公子心都是一顫。
聞言,下面這些個為人臣子的自然是不敢回話的,開玩笑,厲王妃可是在厲王征求了皇上的同意之后才出去的。
這個時候若是為了博得美人一笑多了這么一句嘴,那厲王爺回來以后他們的日子也就不用過了,為人臣子立于朝堂之上的,哪個不是人精中的人精,現下聽了南宮雪這話,皆是紛紛低下頭去。
見狀,南宮雪銀牙暗咬,顯然是心有不甘。
“厲王爺攜厲王妃到!”
這時,宮門口太監稟報的聲音傳入殿中,眾人聞聲,皆是不由得抬眸向門口望去,果然見兩道人影并肩走來。
待得人影愈走愈近,御花園內忽然想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緊接著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循著眾人的視線望去,便見一女子身穿蘇繡月華錦裳,下著一襲月白色曳地水袖百褶鳳尾裙,袖口處以銀絲線勾勒出幾抹木槿花紋,腰間用銀絲軟煙羅系成個蝴蝶結,墜一條水碧色色宮絳,鬢上斜簪一支銀質鎏金點翠梅花簪,容顏清雋,端得是一派瀲滟清華。
她身畔的男子頭戴束發嵌寶紫金冠,著明紫色朝服,雙肩各絎著一團四爪金龍,腰間束一條長穗宮絳,鬢若刀裁,眉如墨畫,俊美得像是畫上走出來的人。
先前玉如煙的那一身衣裳并不是十分的襯她,眾人還未曾察覺,現在這一身衣裳不若之前那一身繁復,卻將玉如煙的美更加凸顯無疑。
有些人就是這樣,本身就得了上天的眷顧,多一分減一分都不能將她的美發揮得淋漓盡致。
半晌,寂靜的御花園中忽然響起一道似是驚嘆,似是惋惜的聲音。
“未顧卿顏終生誤。一顧卿顏誤終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