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回到自己的屋子時,面上波瀾不驚,全然看不出喜怒。【,ka~
然而她手中的那個盒子,卻讓天賜不由得變了臉色。“姨母……”他懦懦的叫了一句。
林清沒有答應,將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說吧,這東西是怎麼來的?”
那盒子裡一溜兒拍著六個青皮的蛋,因爲方纔掉落過,所以許多地方的蛋殼都磕壞了,隱隱能夠看見內部膠質透明的蛋清。
“這是……松花蛋?”李懷玉有些猶豫的問道。
他雖然吃過這東西,但都是切得整整齊齊漂漂亮亮的放在精美的盤碟之中呈上來的,所以不能確定。
林清點了點頭,眼睛仍是看著大皇子。李懷玉卻有些不明白,“這東西怎麼了?莫不是不能吃?”
林清聞言心頭一驚,深吸了一口氣,道,“皇上莫不如問問施太醫。”
這松花蛋出現的毫無道理,且被天賜藏在那麼隱秘的地方,一看便知道,是要刻意瞞過奶孃和嬤嬤們的。
可這東西根本不是她給的,這宮裡別人給的東西,怎能亂吃?這道理她教了天賜多少遍,他竟還是記不住。
說真的,林清自己都不知道,這松花蛋裡頭到底有什麼,但她有一種直覺,害了天賜的,就是這東西!
叫她焉能不怒?明明是可以避免的,明明千叮嚀萬囑咐過,可是天賜竟還是在背地裡偷偷犯了這樣的錯誤。
但她只顧著追究這東西的來歷,卻忘了,宮裡縱然不能隨意給別人吃的,也沒人會吃別人的東西,面子上卻要一團和樂。這句話,當著李懷玉的面兒,不能說出來。
起碼不能由她說出來,不然李懷玉會以爲她是在故意針對別人。
因爲她尚且不能確定,這松花蛋,到底是不是真的有問題。
施太醫方纔就到了,一直等在一旁。李懷玉便讓他來檢查這松花蛋。事實證明,這松花蛋的確沒有問題。
可是施太醫卻也提出了質疑,“皇上,娘娘,臣的師父早年時雲遊各地,也曾見過一個孩子,因食用這松花蛋過多,最終成了個智障,且不良於行。”
“什麼?!”林清一聲驚呼,盯著施太醫,“你說的可是真的?”
智障……如果天賜成了智障……那背後之人,好狠毒的心思!
“絕無虛言,是臣的師父親眼所見。”施太醫道。
李懷玉看了一眼那松花蛋,猶自不能相信,這東西竟能害人。畢竟他自己,也是吃過的,完全沒有影響。
他若有所思的盯著施太醫,“哦?那你師父可發現其中的緣由了?”
“是。臣的師父經過多方研究,才弄清楚,原來這松花蛋,須得使用一種方士們煉出來的‘黃丹粉’作爲材料,和上泥裹在蛋的外面,等這松花蛋做好之後,上面便會出現美麗的花紋,這也是‘松花’得名的原因。”施太醫道。
林清連忙追問,“莫不是那黃丹粉有問題?”她記得,古代那些方士煉丹煉出來的東西,似乎都是有毒的。
“正是。”施太醫露出哀慟的神色,“臣的師父察覺到這黃丹粉有問題,卻怎麼也研究不出其中道理,便……便……自己服用了這黃丹粉。最後卻是中了毒,難以解開,以致終年纏綿病榻,沒幾年便駕鶴西去了!”
“也就是說,你師父到底還是沒能發現,這黃丹粉的奧秘,卻賠上了自己的性命?”李懷玉眼睛微微一瞇。
這件事太過玄奇,他不知道能不能信。但說到底,事關自己兒子的性命,就算知道十分渺茫,也要試一試。
施太醫神色一黯,其實若不是親眼所見,他也不會相信。“雖然並未發現其中的奧秘,但總算也有了些想法。師父認爲,這黃丹粉雖然有毒,但做成了松花蛋之後,毒性便弱了。大人吃了無妨,小孩子吃多了,卻容易出事。”
“你師父既然是個大夫,那他中毒之後,必定找出了緩解的方子吧?”李懷玉又問道。
施太醫點點頭,便到一旁去開方子去了。
林清卻陷在了自己的思緒裡,根本顧不上去管他們的對話。
古代方士煉丹的產品都是有毒的,確切的說,裡面應該含有一些有毒的金屬。好比有一種“三仙丹”,其實就是氧化汞,因爲呈粉紅色,所以就被人當做了仙丹來吃。其實是有劇毒的。
以此類推,那麼黃丹粉裡必定也是含有一種有毒的金屬,到底是什麼呢?
平生第一次,林清恨自己從前上學的時候三心二意敷衍了事,若是能夠多記住一點東西,也不至於如今這般焦心如焚。
黃丹粉,金屬,有毒,鏡子……!對,鏡子!她想起來了,她曾經看過一本穿越小說,裡頭的主角遇到了一個……一個鉛中毒的人,就是因爲那人買了一面鏡子!
對,就是鉛!鉛中毒應該怎麼辦?當時那個穿越者,似乎是給那人喝了牛奶。
牛奶……再沒有哪一刻,林清慶幸這是皇室,想要什麼都能找到的皇室。
“皇上……”擡起頭來,她才發現李懷玉和施太醫都在看著她。
無他,實在是因爲她面上的表情太過明顯而變化多端,讓人看了忍俊不禁。
“你們怎麼都看著我?”林清有些納悶兒,但方纔激動的心卻平靜了一些。
她不能說出來自己知道這是鉛中毒,而且要喝牛奶。因爲她無法解釋自己到底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因爲有了答案,她也不再那麼著急了。畢竟天賜是慢性中毒,也只能慢慢調理。
見施太醫已經開出了方子,她連忙叫春凝去抓藥,然後打發了施太醫,才面色凝重的問天賜,“這松花蛋,到底是誰給你的?”
天賜見她臉色不好,頭一縮,細聲道,“是惠妃娘娘。”
“惠妃,惠妃”林清捏著拳,使勁的咬了咬牙,才忍住了心頭如火燒一般的怒氣,又問道,“她到底給了你多少?!”
天賜飛快的擡眼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去,不肯開口。
林清冷笑,“到了這個地步,你還要維護她?難道你不知道,就是她害了你嗎?”
“姨母,惠妃娘娘待天賜很好的,說不定她也不知道這松花蛋有毒呢?”天賜卻突然擡頭朝她道。
林清想冷笑,最終卻只能平靜的看著他。
如果說剛纔是對天賜毫無戒心的失望,那現在就是疲倦,鋪天蓋地的疲倦。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自己對天賜真的太忽略了,以至於他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竟和惠妃好到這種地步,自己都完全沒有察覺。
還是……天賜覺得自己已經不值得信任了,所以這些事,都不肯告訴自己?
“皇上,您說吧!這件事畢竟沒有證據,您看應該怎麼處置?”最終,林清垂下頭,問李懷玉。
李懷玉微微一愣。對此事他並非毫無疑慮。一來施太醫所說的中毒,他雖不至於不信,但總覺得有些玄奇。
二來……惠妃是他的人,論理是不會做這樣的事情的。若是就這麼捨棄了這個棋子,他還要培養出新的來。
林清跟了他多少年了,只看他臉色,便猜到了他所想,心裡不由有些悲涼。她追究惠妃,爲的到底是誰,爲什麼這父子二人,不承情就算了,還要反對?
她笑了笑,咬著脣主動開口,“雖然沒有證據,可畢竟是涉及到謀害皇嗣的大事。皇上總該問惠妃娘娘一聲。”
李懷玉自己也知道,這般處置有些不妥。其實若非天賜先說出那樣的話來,他也不會猶豫。畢竟兒子可比棋子重要多了。但既然天賜相信惠妃,他便也覺得惠妃或許是無辜的。
若是就這麼去問,豈不是會寒了惠妃的心?畢竟她入宮這麼多年,兢兢業業,從未有一刻懈怠,性子也是極好的。不然林清不會和她交好。
他卻忘了,林清之所以和惠妃交好,乃是因爲那是她交代的。饒是如此,卻也是君子之交淡如水。
“此事朕自會處置的。”他應道。
林清點了點頭,又道,“臣妾聽人說,牛奶甚是補身子,而且對骨頭也有好處。天賜如今正要進補,不知皇上能不能弄些來?”
“這個有什麼?叫下頭的人進上來就是了。你去內務府吩咐一聲就是。”李懷玉不在意的道。
林清頷首應了。兩人之間便陷入沉默。
李懷玉有些鬱悶。本來見林清今日態度鬆動,他心頭還有些歡喜,以爲經此一事,總不會繼續冷淡下去。
誰知等人都走了,卻又是這個模樣的。當著天賜的面兒,別的話他也說不出來,略坐一坐,便離開了。
其實林清原本的確打算與他和解。畢竟她是他的嬪妃,這般擰著,對她來說,終究不是好事。
偏偏最後卻又因爲惠妃的事情,讓林清再一次寒了心,連最後一點兒敷衍他的心思也都去了。
送走李懷玉,回頭,見天賜看著她,林清便微微一笑,將手邊的盒子往前一推,“天賜,姨母可沒有你父皇那麼好打發,說吧,到底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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