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件東西要捎給你舅媽,昨晚還給她打電話說了你今天要去——”羅文茵道。
“你快遞過去不就好了嗎?”曾雨說道。
“罷了罷了,你不想去就算了,誰知道你今天又哪根筋不對勁了。”羅文茵說著,看著蘇凡吃飯,“你快點,要不然念卿就遲到了。”
“好,我知道了。”蘇凡道,說完就趕緊吃掉了碗里的飯菜,擦了下嘴巴。
“走吧!”蘇凡道,“小雨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曾雨看著姐姐,張開嘴要說什么,卻又沒說,便說了句“拜拜”,看著母親和姐姐帶著念卿離開,深深嘆了口氣,心里,好像缺了一角。
送了念卿到學(xué)校,蘇凡和母親一起前往醫(yī)院去探望大姑。
大姑六十多歲了,按道理也不是很大年紀(jì),可是一直身體不是很好,特別在老年之后。羅文茵跟蘇凡說,當(dāng)年爺爺被打成右派下放,奶奶也一起去了黑龍江農(nóng)場勞改,當(dāng)時大姑就承擔(dān)起了照顧家里幾個弟弟妹妹的責(zé)任,如花似玉的年紀(jì)也是辛苦操勞,不光要管幾個弟妹,還要隔段時間給遠(yuǎn)在千里之外的父母送衣送糧,畢竟農(nóng)場里條件艱苦,到了冬天更是難以忍受。
“你大姑解放前就是黨員了,一直在做白區(qū)地下工作,也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可是你爺爺成了右派,你大姑也就被影響了,隔三差五被拉出去批斗,其他時間還要工作養(yǎng)家。畢竟是女人,時間長了,身體也熬不住的。時間長了也就落下了病根兒,雖說后來環(huán)境好了,身體養(yǎng)起來,可是年輕時落下的病,到了老了就出來了。”母親對蘇凡這么說過。
到了醫(yī)院,蘇凡就看見表嫂潘蓉坐在一旁陪著大姑,而大姑已經(jīng)睡著。
一見羅文茵和蘇凡進(jìn)來,潘蓉就立刻起身了。
“睡著了嗎?”羅文茵小聲問潘蓉。
“嗯,二舅媽,咱們?nèi)ネ饷鎯喊桑葧嚎赡芪覌尵托褋砹耍罱彩撬惶崳蟽蓚€鐘頭就醒來了,然后就醒著,也不管白天晚上。”潘蓉輕聲道。
蘇凡看了眼床上躺著的大姑,跟著表嫂一起走了出去。
“這兩天怎么樣?”羅文茵問潘蓉。
潘蓉?fù)u頭。
羅文茵嘆了口氣,蘇凡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母親說,她能被曾家接受,大姑在這個過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是大姑給全家人做工作,讓大家理解父母,讓大家慢慢接受母親的。可想而知,母親對大姑的感情——
“阿政什么時候回來?”羅文茵問潘蓉。
“二舅已經(jīng)給他協(xié)調(diào)了調(diào)令,可是總部說要到年初才能讓他回國,現(xiàn)在在美國那邊,他就算是周末回來,也根本待不了幾分鐘就得又上飛機(jī)回去。”潘蓉道。
表哥張政年初被派到某央行駐紐約分部,去做那邊的總經(jīng)理了。這對張政來說是個擢升,履外經(jīng)歷將會對他在國內(nèi)的晉升有重大影響。張政調(diào)動過去,潘蓉也只能把國內(nèi)公司的職位辭掉,擔(dān)任了潘家公司駐美國的經(jīng)理,這對潘蓉來說是降職了,因為潘蓉在潘家集團(tuán)總部早就是多年的第一副總,將來很有可能要接替堂哥做總裁的,甚至在很多時候,她已經(jīng)幫助堂哥潘強(qiáng)履行總裁職責(zé)。可是沒辦法,夫妻兩個人總要有個協(xié)調(diào),潘蓉在這方面倒是覺得沒什么問題,畢竟她進(jìn)入公司一開始就是從底層干的,一點點干到現(xiàn)在的位置,換個地方對于她來說也是一種新的歷練。
為了這件事,張政也覺得很對不起妻子,潘蓉卻沒說什么,到了紐約之后很快就進(jìn)入了工作狀態(tài)。直到最近婆婆生病住院,潘蓉才回來。
張政的姐姐張穎這幾年去了航空航天總局,直接負(fù)責(zé)參與一個重要的航天項目,也是極少回家。身為軍人,命令大于天,母親入院以來,張穎來過一次,那是來京開會,會議間隙來了陪母親一夜,天亮就趕緊趕回部隊去了。于是,潘蓉便主動承擔(dān)起照顧婆婆的任務(wù),從紐約飛回京城。
“迦因怎么來了?過來看念卿嗎?”潘蓉問蘇凡道。
“嗯,過來看看孩子。”蘇凡應(yīng)聲道。
“你那邊的店還不錯吧!有漱清在那里,不會有問題的。”潘蓉微笑著說。
“嗯,還是謝謝嫂子你幫忙了。”蘇凡道。
潘蓉微笑著搖頭,道:“我也幫不了你什么,經(jīng)營方面我可以派人給你,可是做這行,還是你這個設(shè)計師最重要,設(shè)計師才是整個品牌的靈魂。”
蘇凡微微笑了,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幾個人聊著,護(hù)工小心地走了出來,對潘蓉道:“潘總,老太太醒來了。”
羅文茵和蘇凡,還有潘蓉就趕緊起身走進(jìn)了病房里面。
寒暄了幾句,老姑嫂二人聊著,蘇凡和潘蓉就出來了,給她們一點空間。
“希悠和阿泉的事,你要多上點心,我知道你也一直在關(guān)心他們,可是,他們兩個這么多年連個孩子都沒有,說來說去,都會扯到你這個婆婆身上。”等蘇凡和潘蓉一離開,大姑就對羅文茵說。
“這讓我怎么去說啊?我也想說,可是那兩個孩子,你也知道都是極有主意的,我說了,怕也——”羅文茵道。
“這個沒事兒,回頭阿泉來的時候,我和他說。你畢竟是做后媽的,說這種話,也不太好開口。就是平時的時候,你多注意著點,我總覺得這兩個孩子有什么事兒。”大姑道。
“先前讓漱清去和他們談過一次,漱清也和我說應(yīng)該沒什么問題。而且,最近我看著他們兩個還挺好的——”羅文茵道。
“我知道你是盡力了的,可是呢,你也知道阿泉是咱們曾家唯一的男孩子,大家對他的希望有多高,這個不用我說你也知道。”大姑子說著,羅文茵點頭。
“希望是希望,可是最要緊的,就是他要給曾家生個孩子,不管是男孩女孩,都要有個咱們姓曾的孩子,這事兒可是不能商量的。”大姑子說著,羅文茵依舊點頭應(yīng)著“我明白”。
“這前幾年他們結(jié)婚以來沒動靜,大家也都理解,畢竟年輕人嘛,希悠也是有個性的孩子,他們想要多幾年二人世界,也沒什么。可是他們兩個這二人世界也太久了,你看連迦因都兩個孩子了,他們兩個還沒個動靜,這事兒不能拖了。”大姑子道。
“希悠媽媽也和我說過這事兒,她說她也問過希悠孩子的事情,可是希悠也沒說什么。她說她想帶著希悠去檢查一下,可希悠沒去。”羅文茵道。
“你和元進(jìn)什么時候也提一下,讓他和阿泉說,畢竟兩個孩子還年輕,要真是身體的緣故,就早點檢查治療,咱們也放心些。”大姑子道。
“嗯,我知道了,我這幾天就找元進(jìn)說吧!”羅文茵應(yīng)聲道。
大姑子點點頭。
“大姐,對不起,還讓您這樣為我們擔(dān)心——”羅文茵道。
大姑子搖搖頭,道:“阿泉這是大事,不操心行嗎?”
羅文茵點頭。
離開病房的蘇凡和潘蓉兩個人坐在樓層的休息區(qū),那是一個茶吧,提供一些點心和茶品咖啡之類的。
“你最近還好吧!看著氣色不太好啊!”潘蓉道。
“前兩天生了點小病。”蘇凡道。
“是不是太累了?”潘蓉道,“孩子那么小的時候也是挺累人的,還要工作,真是——”
說著,潘蓉?fù)u頭了。
蘇凡想了想,道:“嫂子,你放棄了這邊的職位,沒后悔過嗎?”
“為什么要后悔呢?”
“之前你在公司的職位那么高,而現(xiàn)在,你只是一個分公司的經(jīng)理,當(dāng)然,我不知道你們公司的具體情況,只是,如果聽起來的話,你從公司第一副總變成分公司經(jīng)理——”蘇凡道。
潘蓉沒有說話,只是笑了下。
“抱歉,嫂子,我——”蘇凡道,“我只是最近,有些問題很困擾,我不知道自己——”
“你是和漱清之間的事嗎?”潘蓉問。
蘇凡點頭,道:“我一直覺得自己什么都沒有,事業(yè)也沒有,什么都沒有,根本配不上他,我心里很自卑,只要他和外面優(yōu)秀的女人有傳聞,我的心里就開始不安,就開始懷疑自己,甚至想著是不是自己該退出,想著他會不會因為和我沒有共同語言而去找別的女人傾訴,讓別人理解他,之類的。”
潘蓉靜靜聽著,沒有打斷蘇凡的話。
“有個女人說,我這樣子只會和霍漱清的距離越來越大,最后變得沒有共同語言,他就會拋棄我。我媽和我說,我不用去做什么多大的事業(yè),不用做什么事業(yè)成功的女強(qiáng)人,我只要為霍漱清照顧好家庭,處理好霍漱清的各種人際關(guān)系就好,做一個在背后支持他的人。霍漱清和我說他不介意我做什么,只要我開心就好,他喜歡我現(xiàn)在的樣子,他并不需要我去為他經(jīng)營關(guān)系什么的——”蘇凡說著,頓了下,望著潘蓉,道,“嫂子,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我——”
“那你想想,你內(nèi)心里想要變成一個什么樣的人呢?你的理想是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作為你這個人,你想成為什么樣的人?”潘蓉問。
“我的理想啊——”蘇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