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3 我喜歡你恨我!
這個電話瞬間就揪住了白千影的心,她的父親身體又出問題了?
她決定回家,有些問題一旦想通,那些固執的怨恨也會隨之消失。
正如鬼婆所說,她的養父養母待她如己出,她真正該做的就是留在她父親身邊,在他有生之年多盡孝道。
這種遲來的擔心,使她的腳步變得更加輕快,不出多時就已經來到了白家巷,站在白家大院的門外,她沉思了片刻,似乎正在尋找敲門的勇氣。
白千影深吸一口氣,剛剛伸出手,卻沒想到門突然就開了,門內映出一張和藹的笑臉,道:“小姐,你終於回來了!”
“李阿姨?”白千影還處於驚愕中,她的人已經被李媽攬進屋裡。
大門再度闔上,這是光天白日、真真切切地站在了白家大院的青磚地面上,可是依然感覺那麼的虛幻,那麼的不真實。
她真的回來了?
“先生已經等你很久了!”
“他怎麼樣?”白千影詢問道,但是李媽沒有回答,只是笑呵呵地走在她前面帶路。
白千影滿臉的孤疑,慢吞吞地跟在她的身後,她不想被人看出自己的緊張。
6月的陽光格外的耀目,照著白千影白色的衣服如同一盞明亮的熒光燈。越是置身在亮光中,就越覺得屋內顯得昏暗,她看不清屋裡的一切。
一隻腳踏進中屋之內,她原本瞇起的眼睛已經可以完全睜開了。
睜開眼睛之後,她居然看到了父親白海波正端坐在太師椅,滿眼期盼地望著她,李媽已經走過去安靜地立在他的身後。
他並沒有生病,精神看上去很不錯,但是李媽爲何要告訴她說他“身體不適”呢?
當她環視一週之後,讓她震驚到望而卻步的是,屋裡除了她的父親還有其他人。
坐在首座的是薛承宇夫婦,接下來有康以笙和朱心荷、許巖和薛珍熙、薛正軒和朱心蕾、鍾元和顧琳琳,距離門口最近也是距離她最近的孤家寡人正是薛沐冰。
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都在默默地注視著她,每個人似乎都在微笑地望著她,好像就在等候她的到來一般。
白千影驚惶四顧,突然有種掉進圈套、上當受騙的感覺,她恍然明白,這就是一個“圈套”。
“念念!”白海波親切地呼喚一聲。
“千影,你回來的正好,媽要好好謝謝你!”穆允慧首開口道。
“謝我?”
“媽想代表基金會感謝你!謝謝你捐贈的三件藏品!”
白千影明白了,這裡除了薛沐冰和朱心荷還有誰知道她持有過那把匕首。
她迅速掃了一眼朱心荷和薛沐冰,眉頭皺得更深了。
“你謝錯人了,不是我!”
白千影的腳步慢慢後退,已經退至門邊。
“小白,你別走!”朱心荷見狀急忙喊道。
“我沒你這種朋友!”白千影掉頭就跑,她終於明白,今天這個場面就是屋裡這羣人串通好的局,爲的就是請她入甕,她的父親根本沒有生病。
“小白,你聽我解釋!”朱心荷的聲音已經被遠遠拋在身後。
“白千影,你站住!”
薛沐冰跑得比白千影還要快,及時地在院子裡攔住了她的去路,爲了這一刻,他煞費苦心,又怎能輕易地放她逃走呢?
他張開雙臂,放緩聲調道:“等一等,別急著走!”
“你想怎樣?”
白千影止住了腳步,警惕地問。
“千影,我不想怎樣。你看看你身後的那些人,他們都是我請來的。今天想要見你一面的也是我!”
“薛沐冰,你卑鄙無恥!”
白千影冷冷地叫道。
“對!我不該欺騙你,不該使用這麼卑鄙的手段,可是我若不這樣做,你會給我機會嗎?我知道你不想見到我,但是我一定要見你,有些話再不說,我怕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見白千影不回答,薛沐冰繼續道:“白千影!在我9歲的時候,有一次在河邊,我被你推下了河差點淹死,你還記得嗎?”
白千影偏過頭,不予回答。
“其實,是我錯了,我以爲你故意推我下河,其實我不知道,你是爲了救我。當時是你看到我的腳邊有一條毒蛇,你爲了救我,纔不顧一切的衝上來把我推進河裡。你6歲的時候就已經救過我的命!”
他的話音剛落,白千影赫然轉過頭來,用疑惑的眸子望著他,她不清楚他提起這件遠得不著邊際的舊事有何用意。
“在我21歲生日那天,在地下停車場,當王雄正要拿斧頭剁掉我的胳膊的時候,是你,是你出手救了我!當時,是你廢了王雄的一條胳膊,趕走了那羣人,是你又一次救了我。”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憑什麼說是我救了你?”
白千影拒不承認道。
“憑我從你手腕上摘掉了那顆星星!”
薛沐冰掏出報紙,展開在她面前,他指著圖片裡那顆價值九千萬的星星,又道:“那個匿名的愛心人士就是你,那把彎月匕首就是你的貼身之物,它曾經幾次就貼在我的脖子上!”
“不是我!”
“好,既然你不承認這件事。那麼璀璨七夜呢?最後一夜在暗巷,當王雄報復我拿著手槍指著我的腦袋開槍的時候,打掉那把手槍的彎月匕首我總不會認錯吧!是你再一次從王雄的手裡救了我的命,你爲了小懲大誡,又廢了王雄另一隻胳膊,這我總沒有說錯吧!”
當薛沐冰一件件翻著“舊賬”的時候,白千影卻在思考他的意圖,他爲什麼要提這些事情?有什麼意義呢?
“還有,三年前的晴人節kingshine酒店強女幹案,如果不是你在最後關頭寄來那些錄像帶,我可能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還有後來126法拉利肇事逃逸案,要不是一個名叫馬蹄蓮的女子哀求目擊證人馬曉娟出庭,也許現在我的墳頭草都這麼高了。那個馬蹄蓮就是你的化名對吧?你又救了我兩次!”
薛沐冰打了一個手勢。
“這都不過是你的猜測!”
“好好好,如果這些也不算,那麼亞洲九球錦標賽最後一晚呢?當時賀凌風的人要把我和康以笙丟進江裡,你是爲了救我們兩個,才縱身跳進了鬱江,這你總該無話可說了吧!”
“哼!薛沐冰,想不到你還是那麼的自以爲是!”
站在陽光下面,白千影依然散發著逼人的寒氣。
“是,是我自以爲是。但是,你能說這些事都不是你做的嗎?你能說你從來沒有救過我嗎?”
薛沐冰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嘶啞,他的心情很是激動,白千影的冷靜已經讓他感到慌張錯亂。
“就算是我做的又怎樣?當初我就不該救你!”白千影恨恨地說道。
“可是,你還是救了我,救了我很多次。”
薛沐冰忽然笑了,他的臉頰上面露出一個迷人的酒窩,只要她敢承認,他就有勇氣說下去,畢竟白千影的身後那羣人會不停地給他鼓勵。
他認真地凝視著她說道:“我舉這麼多的例子無非就想證明一件事。我想證明你一次次的救我,是因爲你不想我死,是因爲你一直都在乎我!”
“哼!放屁!”白千影冷笑一聲,斜視著他道:“我會在乎你?我巴不得看到你去死!”
“你真的這麼希望我死?爲什麼?”
“因爲我恨你,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
白千影已經握緊了拳頭,雙拳顫抖,證明她的話並不虛假。
“你真的那麼恨我?我真的很開心!你恨我,就說明你還在意我,因爲你還愛著我,如果你不愛我,又怎麼會恨我呢?沒有愛哪來的恨呢?恨得越深就表明你對我的愛越深,我喜歡你恨我!”
薛沐冰竟然擺出一副驚喜的表情。
薛沐冰突然換招,讓白千影始料未及,她的腦子忽然有點短路,猜不透他這人究竟怎麼回事。
他越是風淡雲輕的樣子,就越是讓她看著生氣,白千影氣憤道:“做你的白日夢!我怎麼可能會在乎你?我對你只有恨!絕沒有愛!”
“好啊!這是你說的,其他人可都聽見了,你要做我的白日夢。你的網名就叫‘白日夢’,我沒說錯吧!我相信你恨我,但我絕不相信你一點也不愛我。世上可沒有無緣無故的恨。”
薛沐冰整個人處於鬆弛的狀態,他已經調整了自己,趕走了慌亂,這時候的他顯然已經佔了上風,反觀白千影,好像他的話刺激了她的大腦神經,讓她的思維漸漸變得混亂起來。
“我告訴你,我不會上你的當。你要我恨你,我偏偏不恨你。我不恨你,你不值得我恨,你最好給我讓開!”
白千影只想逃避。
“怎麼?你又想逃避?難道你真的不敢面對我?還是說你的心裡始終放不下我?你不恨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我爲,你已經原諒了我?”
薛沐冰再一次伸開雙臂,攔住了她。
“你……”白千影已經拿他無語,她的面前好像站了一個不倒翁,不論你怎麼打他,他還是會笑嘻嘻地站起來對著你。
“你不是說你恨不得親手殺了我嗎?現在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如果你不敢,我就認爲你還在乎我,你的心裡還放不下我!”
薛沐冰收斂了笑容,表情變得格外認真,這時候,他從腰裡掏出了一把手槍,槍口朝向自己,遞在白千影的面前。
圍觀的幾個人全都屏住了呼吸,他們答應來助陣,但是沒有被告知還有“槍戰”這一出。
但是誰也沒有上前勸阻,只是安靜地注視著院裡的兩個人,他們知道這是薛沐冰爲了白千影所下的一場賭注,他賭上了自己的命。
薛沐冰的臉上又露出了笑容,這是勝利在望的笑容,他篤定自己一定會贏,如果白千影想要他的命,那麼他早就死了千百回了,他就知道白千影捨不得他死的。
“我就知道你捨不得殺我,因爲……”
薛沐冰的話還未說完,他的手掌一空,手槍已經被白千影奪走。
此刻,槍口依然對準著薛沐冰,她的手很穩,她的精準度無人能及。只要她想開槍,他就會變成任她宰割的牛羊,她想割哪裡就割哪裡。
“既然你這麼想死,我也不得不成全你!”
白千影說這話的時候,鬢角處滴下了一滴汗珠,她極力想讓自己的氣息變得平穩,如果不穩就會影響她的精準度,可是今天不知怎麼回事,也許是在太陽下面曬了時間太久了,她只覺得有些力不從心,她的手心沁出了汗,槍口開始有些細微的晃動。
她已經分不清是陽光太刺眼還是他的笑容太炫目,他的酒窩就是他最特別的符號,曾經她無數次迷失在他的笑容裡,無法自拔。
如今,她強迫自己不再去看他的笑臉,彷彿這笑靨就是禁/錮她靈魂的魔咒。
“你開槍吧!朝這裡打!今天你要是不打死我,我就會纏你一輩子!”
薛沐冰拍了拍自己的心臟位置,他的眼神始終盯著她的眼睛,想從她的眼裡看到他想看到的東西。
“這是你自找的……”
子彈出膛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讓他已經沒有機會再看了。
只聽“砰”的一聲槍響,薛沐冰的心臟位置多了一個血洞,新鮮的血液迸涌而出,薛沐冰伸出右手捂住了胸口,血液不停地從他的指縫和嘴巴往外涌,他似乎拼盡最後一口氣艱難道:“千影……如果我……死不了……你就原諒我……好……”
他的話沒有說完,整個人已經倒下去了,在他閉上眼睛的那一瞬,他的臉上露出了奇異的笑容,他的眼角也滲出了淚。
圍觀的人這時候才意識到今天的輸贏已經見了分曉,這一局,薛沐冰敗得一塌糊塗。
人們奔過去查看薛沐冰的傷勢的時候,白千影已經不見了,她剛剛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那把浸滿冷汗的手槍。
6月將半,月圓星稀,桐花巷獨棟小樓之上,窗邊立著一個孤寂的身影。
白千影擡頭望向天上皎潔的圓月,心亂如麻,自從她朝薛沐冰開過那一槍之後,她就變成了一個“畏罪潛逃”的殺人兇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