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長森他們牽著劉偉的兒子走進小旅館的房間時,阿兵也鬆了一口氣,總的來說,這幾個小子幹得不錯。李老三倒是沒什麼表情變化,彷彿這一切他是預料到的,不過,眼神裡還是有了些許的讚許之意。
但是,相比之下長森和虎子卻顯得比較狼狽,顯然,是被小孩子給煩的,倒是小費翔,好言好語地哄著這個小孩。
說實話,這小孩被“綁架”得挺幸福的,嘴裡嚼著零食,兜裡也有,小費翔手上還提著一些。
李老三滅了煙,走過去,對著正在嚼零食的小孩說道:“乖乖在這裡玩下,媽媽等會兒就來。”說這話的時候,李老三努力地想要自己的表情溫柔一些,卻僵硬著做不來這表情,反倒整得不倫不類的,有些怪異。
孩子看見這叔叔這模樣,下意識地就往後退了一些,站在了小費翔的身後。
李老三隻能無奈地笑了笑,說實話,他有些尷尬,然後,給阿兵招呼了一句,二人就走出了房間。走之前,阿兵囑咐了一句,讓小費翔好好看著孩子,長森他們不準瞎鬧。
而這次李老三和阿兵要出去,當然,就是要直接去找劉偉,他們手上的籌碼嘛,當然就是這個孩子。
此時,已經(jīng)是接近中午的光景,菜市場已經(jīng)沒什麼人了,劉偉這個時候也比較清閒,當然,就按照老習慣,開始清點起今天賣肉的錢,然後回家去吃午飯,下午再趕個晚市。
就在他清錢的時候,冷不丁地,攤子前就站了兩個人。眼角的餘光瞟到之後,劉偉也沒來得及看清來人,就站起來,拿起賣肉的刀,習慣性地熱情招呼起來:“兩位這是要買肉哪?剛好……”
“你孩子在我們手上,放心,他沒事,只是我們想跟你好好談一下。”李老三單刀直入地決他想說的事,這倒讓身邊的阿兵一陣震驚,這老三未免也太直接了吧?在這裡,李老三和陳衛(wèi)國做事的方式完全不同,也顯現(xiàn)了出來。
劉偉一聽這話,手裡的刀差點沒拿穩(wěn),他和弟弟就是兩個孤兒,而他能娶個媳婦兒著實不容易,弟弟還沒有媳婦兒呢!所以,他把這個兒子看得分外重要。與此同時,他的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甚至嘴脣也顫抖起來。
衝動之下,他抓緊了手裡的刀,有想拼命,逼著李老三說出自己兒子在哪兒的想法。
面對劉偉這一系列的變化,李老三隻是冷冷地笑了笑,然後輕聲說了句:“我再強調(diào)一句,你兒子在我們那裡!你做什麼要考慮清楚。”
劉偉無力地垂下了手,李老三這句話無疑在提醒他,叫他別亂來,他兒子還在他們手上呢。
半晌,劉偉纔有氣無力地問出了一句:“你們要咋樣?”
李老三隻是淡淡地應道:“我剛纔說了,只是和你談談。”
劉偉點頭答應了李老三,不過,他又態(tài)度很嚴肅地說了一句:“你們別動我兒子,否則,我是不會放過你們的。”
這句威脅,要在平時的李老三看來,肯定當笑話處理了,不過,這時的劉偉眼睛裡閃動的是作爲一個父親的堅定,李老三也沒以爲他開玩笑。
所以,李老三避過了劉偉這句話,而是直接說了句:“收拾一下,去你家裡談吧。”
“那我兒子……?”劉偉還是不放心。
這時,阿兵開口說了句:“放心,你兒子絕對沒事,現(xiàn)在玩得好,吃得好,我們還是先談事吧。”
這句話,讓劉偉稍微鎮(zhèn)定了一些,現(xiàn)在也沒有辦法,所以一咬牙,把李老三他們帶到了家裡。
到了劉偉家,李老三很自然地就坐下了,阿兵倒是有些尷尬,畢竟劉偉的媳婦兒在家,再怎麼說也綁了人家的孩子,他做不到那麼輕鬆。
看來,這阿兵和衛(wèi)國一樣,老改不了在很多事情上心軟的毛病,所以,李老三一把把阿兵拉下來坐了。有些事情是大事,婦人之仁又能成幾分的事呢?
劉偉的媳婦兒見到李老三大喇喇的樣子,心裡就有了幾分不高興,她正在弄午飯,於是瞅個空,就把劉偉拉進了廚房。
李老三隻是冷冷地看著,也沒阻止,他媳婦兒知道了最好,女人更疼孩子一些,一鬧之下,劉偉的壓力就更大了。阿兵呢,還是覺得有些尷尬,只能點了支菸,來平復自己的情緒。
廚房裡,劉偉的媳婦兒問道:“這都是些啥人啊?你給往家領。你看那斯斯文文的小夥子,長得倒像個文化人,怎麼讓人看著那麼沒禮貌啊?”
劉偉沉著一張臉,半天說不出話來。這神情看得劉偉的媳婦兒是一陣心急,忍不住擰了劉偉一把,催道:“你悶起幹啥?倒是說句話!”
劉偉一把打掉他老婆的手,他現(xiàn)在也亂著呢,但也不能隱瞞,只好壓低聲音說了句:“我們的兒子被他們給綁了!”
“啥?!”劉偉老婆一聽,腳就一軟,差點沒倒下去,還好劉偉及時拉住了。
“你別鬧,等會兒他們聽見了,指不定又多生出些啥事來!”看見自己的媳婦兒忍不住就要哭,劉偉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這女人也知道自己男人說的在理,忍了又忍,纔沒讓自己嚎出來,過了很久,才帶著哭腔問道:“你說我們又沒錢又沒勢,他們綁我們兒子做什麼?啊?綁我們兒子做什麼?你倒是說啊!”
劉偉此時也是心煩意亂,沒好氣地說了句:“我又咋知道呢?”
劉偉媳婦神情一變,指著劉偉就罵道:“這絕對是因爲你弟弟惹的,他沒跑之前,哪有那麼多煩心事找到我們?你還護著他,護著吧,你看現(xiàn)在兒子也出事了……”說到兒子,劉偉媳婦兒的眼淚就跟著掉。
劉偉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女人一旦鬧起來,男人能有什麼辦法,只得壓低聲音吼道:“你就別鬧了,我也煩著呢,他們說我們兒子現(xiàn)在很好,沒事。再說,他們只是要談談,你又怎麼知道是爲三頭兒的事。我弟弟掙了錢,也沒虧待我們,你別啥事都往他身上推,上次說了他的事兒,我就心不安,你別發(fā)毛病啊!”
這時,劉偉的女人再也忍不住了,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劉偉鬧道:“你就知道護著你那弟弟,他那些錢,我不要,給他,全給他,把家搬給他都行,我就要我兒子。”
“你……”此時的劉偉也是毫無辦法,顯然,他又不能讓李老三他們在客廳等太久。
說到自己的兒子,劉偉的媳婦兒像下了什麼決心似的,也不壓低聲音說話了,而是大聲吼了句:“你要怎麼樣我不管,我這就去找他們說清楚,他們要知道什麼都行,我就要我兒子!”
這不是壞事兒嗎?劉偉趕緊伸手去拉他媳婦兒,可是倉促之下又哪兒抓得住,結果他媳婦兒就這樣跑進了客廳,對著正坐在客廳的李老三他們說道:“你們要做啥,都行,要知道啥,都行,只要把兒子還給我就行了。”
說完,這女人捂著臉蹲在了地上,而追出來的劉偉顯得有些手足無措。
看著這一幕,阿兵有些不忍地轉過了頭,倒是李老三很鎮(zhèn)定,幾乎沒什麼表情變化,嘴角還是那絲冷冷的笑。
他要的就是這樣的效果。
就這樣,阿兵一直就沒轉過頭給出任何答覆,說實話,他心裡梗,老三的做事方式他是知道的,可親自跟著辦那麼一回,還是有點受不了。可阿兵不是周大漢,衝著衛(wèi)國那樣較“溫和”的方式都能發(fā)作。他知道,老三這也是爲了兄弟,如果說還有些什麼能讓老三不冷血,甚至爲之熱血的,那就是他們這羣兄弟了,甚至還超越了他的家人。
所以,阿兵只是沉默,他既做不出來,又不能反對。這狀態(tài)已經(jīng)是他勉強在撐了,按照他的意思,是想走出這屋子的,他不想面對這些。可這表現(xiàn)落在了劉偉兩口子眼裡,就是別人不屑理會他們這個樣子。
李老三還是冷冷地看著,他這樣只是想把“火”燒得更旺一些,達到一個恰到好處的高度再說。
等劉偉的媳婦兒哭夠了,劉偉把他媳婦兒拉了起來之後,李老三才說道:“我的要求再簡單不過了,我要見三頭兒!放心,只是見了確認些事,不會要他命的。”在這裡,要注意,李老三的原話只是不會要三頭兒的命,而不是要輕易地放過他,猴兒的事,李老三記得深深的,如果不是三頭兒賣了他,猴兒又哪至於弄到現(xiàn)在廢不廢都不一定?
可劉偉夫婦哪懂這些?劉偉低著頭不說話,倒是他媳婦兒趕緊地說了句:“三頭兒在雲(yún)南,具體在哪兒我們不知道啊。這怎麼能見得著呢?”李老三沒立刻回答她的話,只是把腰間的槍摸出來拍在了桌上,然後,幾乎是用吼的說了一句:“是不是你們以爲我很好糊弄?還是你們以爲我敢?guī)專筒桓议_槍?”劉偉夫婦哪見過這陣勢,立刻就被唬住了,劉偉媳婦兒更是嚇得哭都不敢哭了,這人根本就是亡命之徒啊!但一想到,自己的兒子落在這樣的人手裡,劉偉鼓起了極大的勇氣說了句:“我們真不知道三頭兒具體在哪兒啊!”李老三聽了這話,只是笑,先是哼哼地冷笑,然後慢慢地,就變成了哈哈地大笑。
這一笑,不要說劉偉夫婦,就算是阿兵心也提起來了,日,這老三該不會又要發(fā)瘋了吧?
剛纔從李老三掏出槍開始,阿兵就一直注意著他,他怕老三衝動,這下,老三一笑,他更提心吊膽,生怕這老三抓起槍來就打了再說。於是,阿兵死死地盯著桌上的槍,打定了主意,只要老三有拿槍的意思,他就一定要搶在老三前面。
所幸,李老三沒拿槍的意思,只是摸出了一支菸,點燃抽了起來。沉默了很久,他纔開口說話,這也是他做這一切的真正目的。
“我說,你們兩口子,傻不傻了點兒?難道不知道他在哪兒,就不能見面了嗎?”這話說得很突兀,劉偉夫婦就沒反應過來,而阿兵則是鬆了口氣,老三說正題了,說明他不會怎麼樣了。
“啥辦法能見面?”這是劉偉問的。“三頭兒跑這些日子以來,就沒跟你們聯(lián)繫過?”李老三慢慢地點醒著兩口子。
劉偉還沒來得及回答,這事,劉偉的媳婦兒已經(jīng)搶著回答了,兒子的安危畢竟重於一切。“有,有,他有跟我們聯(lián)繫。”李老三習慣性地瞇了一下眼睛,然後問道:“怎麼聯(lián)繫的?”“就是打電話,打我們居委會電話,以前他還在村裡的時候,有啥要緊事,就這樣通知的。”劉偉媳婦繼續(xù)有一句答一句地回答著,卻不想在一旁的劉偉臉色已經(jīng)變得很難看了。
兒子是最重要的,可是三頭兒畢竟是自己親弟弟哪,自己當哥哥的,怎麼能這樣就把他賣了?他想阻止自己的媳婦兒,但一想到自己的兒子,卻又無能爲力。
李老三根本不理會劉偉,他知道要套劉偉的話,肯定比套他媳婦兒的話困難得多。所以,他直接盯著劉偉的媳婦兒問道:“那一般多久會聯(lián)繫一次?”這女人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道:“這個真的不知道了,多的時候,一天能打兩個,少的時候,一個星期也來不了一個電話。”李老三沒問什麼了,而是直接地沉默了,像在考慮著什麼。
而劉偉夫婦就沒那麼輕鬆了,他們每時每刻都在念著兒子,這多拖一些時候,他們的擔心就更多一些。
猶豫了又猶豫,作爲一個父親,一個男人,劉偉還是鼓足了勇氣,又問了一句:“那我們兒子……”這時,李老三卻像忽然反應過來似的說了幾句:“這樣吧,我讓我這位兄弟領著你媳婦兒去照顧著你兒子,沒見到三頭兒之前,你要理解,我是不會放走你兒子的。”“你……!”劉偉覺得自己的憤怒已經(jīng)到了一個臨界點,快爆發(fā)了。
“我什麼我,你TM要雄起是不是?我陪你玩,行不行?”及時打壓一個人的氣勢,在李老三的眼裡是必要的。
李老三這一吼,果然又把劉偉吼得熄了火,他並不是見慣了打打殺殺的道上人,只是一個普通人,掛念著兒子安危的普通人而已。
李老三卻又接著說道:“你TM有什麼好不滿意的?我好吃好喝好住地供著你兒子,還讓你老婆去照顧,你應該知足了。我TM就只是要個你弟弟的證實,你囉唆個屁啊。你知道我們道上的人重承諾,說了不會把你兒子怎麼樣,就真的不會,只要你配合。就算你老婆過去照顧你兒子了,老子也保證好吃好喝好住地供著,你還要咋樣?別TM給臉不要臉!”說完,李老三轉頭問了劉偉媳婦兒一句:“你呢?願不願意去照顧你兒子?”作爲一個母親,有時候是真的可以不顧自己的安危的,她忙不迭地就答應了:“我願意,這就走都行!”劉偉無力地抓住了自己的頭髮,他現(xiàn)在也是無奈,好在常聽三頭兒說起,道上的人重承諾,這讓他心裡多少有了點底兒。
“先不急。”李老三擺了擺手,阻止了下這個激動的女人,然後說道,“你去收拾下東西再去也行。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要耽誤幾天,這一切都要等著三頭兒聯(lián)繫了你們再說。我的想法很簡單,只要你男人願意配合,我們爽快得很,絕對讓你們一家沒事,從此再也不找你們麻煩。”劉偉聽了這話,無力地擡起埋在手裡的臉,有些認命地說道:“說吧,要我咋配合?”“簡單,你自己好好想想,說一個能讓三頭兒回來的謊言就行了。只要我們見到了三頭兒這人,就沒你們的事兒了。”李老三輕鬆地說道。
而劉偉卻猶豫了起來,騙自己弟弟回來跳火坑,是他這當哥哥的能做的事兒嗎?
看見劉偉的猶豫,他媳婦兒再次爆發(fā)了:“你個死男人,你要咋的?這日子還過不過了?爲了你弟弟,你說這些日子我們遭了多少罪,你是不是要害死我們兒子,你說啊,你說啊!你要再這樣,我們離婚,離婚……”看這情形,阿兵喉頭一動,想勸兩句,卻終究把話壓下了,他不想老三功虧一簣。
而李老三隻是靜靜地等著劉偉的答覆。
顯然,“離婚”兩個字觸痛了劉偉的神經(jīng),他對自己這個家還是很珍惜的,何況,再加上兒子的事。終於,屋子裡響起了一個無力的聲音:“我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