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在深夜里,電梯的聲音和電梯開門之后,那紛踏的腳步聲是那么地明顯。
他們的時間不多,不久那些人就會發現屋子里沒人的。
陳衛國顧不得說啥,背起張媽就往下走,李老三和陳衛國多年以來,早已養成了一種默契,在陳衛國動身的同時李老三就站了起來。他低聲說道:“我怕有人留下來守電梯,我走前面,先看著,如果有人,我引開他們。你帶著她們母女快走。只要到了車跟前,就安全了,我一個人,怎么都跑得掉。”
陳衛國點點頭,此時此刻,不是婆婆媽媽的時候,他相信老三,會沒事兒的。如果老三有半點事兒,他會帶著人馬殺到重慶,要林逸付出雙倍的代價。張靜有些擔心地看著李老三,可她咬著下唇,努力地讓自己不要開口去阻止。
跟著林逸幾年,張靜不是沒學會一些東西,那就是男人的有些事情女人最好沉默。
樓下沒人,李老三心頭一喜。看著李老三打出的安全手勢,陳衛國松了一口氣,背著張媽快速地下了樓,在剛才他分明聽見了一陣打鼓似的敲門聲。
時間不多了。悄悄地跑出了那棟大樓,四個人松了一口氣。現在要去取車。那個時候的樓還沒有地下停車場一說,車都是統一停在大門的某個地方。
借著夜色的掩飾,陳衛國和李老三盡揀偏僻的地方走,好在這小區畢竟是高檔小區,樹啥的還栽了不少,有些地方還真的是藏身的好地方。之所以這樣走,是陳衛國怕他們追出來得很快,自己這邊帶著兩個女人,實在是沖不出去。跑不掉,可以躲,他林逸再有本事,也守不了一晚上,說不定會以為他們跑別處去了。陳衛國是如此打算的。可他沒想到的是林逸帶的人是如此地多,多到可以把這個小區細細地搜一遍。林逸是這里的業主,他帶人進來本就是名正言順,哪個敢說啥?再說,林逸的關系網在重慶這個地方,不是他吹牛的,的確不是一般地廣。他怕啥?
慢慢地朝著張靜停車的地方摸去,陳衛國實在沒把握林逸是不是沒有派人守著車。是啊,沒車鑰匙,守著還不行嗎?
情況比陳衛國想象的嚴重得多,一直走在前面探路的李老三退了回來。他悄悄說道:“衛國,我們要另外想辦法了,外面堵了將近二十個人,面包車停了三輛。”
陳衛國的頭皮一陣發麻,自己和老三兩個人還好說,忽然沖出去撒腿就跑,邊跑邊打也是個辦法。這還帶著兩個女人,顯然行不通。
“那車呢?”陳衛國問了句。
“需要守著嗎?他們已經把門都堵死了。”李老三嘆了一聲。
陳衛國放下張媽,用手遮著點了一支煙,然后遮著那發亮的煙頭抽了起來。李老三也是。他們還不知道,今天晚上還會來人,來更多的人,讓他們躲都沒辦法躲。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陳衛國一支煙還沒抽完,就遠遠地看見幾個人匆匆地朝著林逸跑去。是剛才上樓的那幾個人。他們到了林逸跟前,小聲地跟林逸說了幾句什么,借著路燈,陳衛國躲在暗處發現林逸的臉色相當難看。
大概是說完了,林逸掏了串鑰匙給他們,那幾個人又朝著張靜住的地方走去了。此時,林逸煩躁地點了支煙,陳衛國轉頭小聲地問道:“李老三,你說咋辦?”的確,現在陳衛國有些一籌莫展,這樣被堵著,除了他和老三隨身帶的刀,連把火銃都沒有。有把火銃,還有些突圍的希望。反正這里不是他們的地盤,陳衛國絕對敢在這小區開槍,林逸不是關系網廣嗎?呵,自然有他去收拾殘局。
李老三吸了口煙,他也是沒辦法,只能說:“再看看吧,看看有沒有機會!”
門口的人越來越多,陳衛國有些煩躁,但他也只是煩躁,他從來沒有怪過老三或者張靜讓他陷入這種境地。有些時候,真情的可貴往往體現在這些地方。
再過了一小會兒,林逸叫去張靜的房間查探的幾個人回來了,又低聲給林逸說了些啥。林逸咆哮了一句:“我日他媽!”這聲大得連陳衛國他們四個都聽見了。接著,林逸下面的一句話讓陳衛國和李老三變了臉色:“老太婆蓋過的被子都還是溫的,車子也沒開走,我們就在這兒等,再等十分鐘等不到,我們就去小區里面找人,老子今天挨家挨戶都要給他找出來。”再等十分鐘?挨家挨戶地找?
陳衛國皺了皺眉頭,轉頭對李老三說道:“老三,不能這樣等了,我們冒次險吧!”
李老三點頭道:“說說看!”
陳衛國伏到李老三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李老三眉頭一皺,“那咋行?太冒險了!”
“還能咋辦?被逮住,你覺得林逸不把我們四個都弄到半殘他會放人?”
“那,我去找林逸……”
李老三話還沒說完,就被陳衛國打斷了:“不行,你身上有傷,行動都不利索,我一個人失敗了還能保三個,不是嗎?你一去,失敗的概率就大了,還是我去吧!”
李老三心頭一熱,知道這是衛國故意找理由,把危險的事情自己扛了。他們兄弟之間不需要矯情,陳衛國既然這樣說了,李老三也就不再爭辯。
“把車鑰匙給我。”李老三輕輕對張靜說道,張靜沒說話也沒問,直接就把鑰匙給了李老三。
對于他們那個冒險的機會,張靜不是不好奇,可是,李老三沒說她就選擇無條件地信任。
拿著鑰匙,李老三貓著腰繞到了停車那一片地的后面,那離他們藏身的地方不遠。
門口,人已經有五六十個了。小區的保安出去問了問,結果被林逸吼了兩句,扇了一耳光,又捂著臉走了。陳衛國分明聽清楚一句:“你鬧個錘子,警察局的局長都是老子的朋友,給老子滾回去!”
李老三趴在了地上,慢慢地朝著張靜的車爬去。
陳衛國的額頭起了冷汗,他知道時間越來越緊迫。
李老三一步一步朝著車的方向爬去,這個在重慶當時相當高檔的小區,有不少人有車,這些停在這里的車無疑給了李老三極大的方便,雖然慢,但是他還是在接近著目標。
也難怪林逸那么囂張,他不認為陳衛國他們敢去取車,就算取到了,出得了門嗎?門口五輛面包車把那唯一的出口堵死了,人可以出去,車嘛,肯定不行了。
幸好那是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幸好也是深夜了,小區并沒有啥來來往往的私家車。
李老三掏出鑰匙,小心翼翼地開著車門,盡量不讓自己發出太大的動靜,他知道自己動作一大很有可能就要付出很大的代價。
黑夜中,并沒有人注意到李老三,除了陳衛國。
車子靠邊停著,李老三是開的靠邊那個門,陳衛國也只知道李老三到了車跟前,卻不知道李老三成功沒有。忽然,車里閃了一下火光,只是極微小的一點兒。極快的一下,陳衛國安心了,老三已經到了車里。
陳衛國轉頭對張靜說道:“張靜,你到那個位置去,帶著你媽媽,等下老三開車沖過來,你就快點拉你媽上車,有沒有問題?”
張靜看了一眼那個地方,并不是很遠,周圍有樹遮著,她一個人到那里應該沒有問題,問題就在于怎么把媽弄過去?
看著張靜皺眉不語,陳衛國想了一下,說道:“這樣,我把張媽背過去,你再跟著過去,但是,你記得等下上車的速度要快,你一定得快點把你媽媽弄上去!”
“那你呢?”張靜擔心地問了一句,這份關心不假,她對陳衛國的印象很好,這樣陪著李民富同生共死,沒有絲毫抱怨的朋友是讓人羨慕的。
“你別管我,只記得我交代你的事兒就行了!”陳衛國已經來不及解釋什么了。
張靜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陳衛國背起張媽,小心翼翼地朝著目的地移動著,張靜和李老三在兩個不同的地方都擔心地看著。
已經過六分鐘了。
終于,陳衛國到了,他對張靜打了一個手勢,張靜會意地點了點頭,也小心地過去了。畢竟距離不遠,不到一分鐘,張靜就到了。
這是一片空地,靠著一片小樹林,陳衛國就是要張靜藏在一棵樹后面,車又可以在旁邊的空地暫停一下,這里是暫時最有利的位置了。
張靜到了后,陳衛國對張靜說道:“待會兒一定要快!”
張靜重重地點了點頭。
陳衛國貓著腰準備走,卻被張靜拉住,問道:“你真的不上車?”
陳衛國搖搖頭,走了。他現在的目標是找一個盡量離張靜他們遠點兒的地方,因為他馬上就要出現在林逸面前,自然離張靜他們越遠越好。
十分鐘很快就到了。
林逸煩躁地點了一支煙,吼道:“給老子找人!”
話剛落音一個人影躥了出來,很囂張地說了一句:“找啥子?在這兒的,看那么死,走得掉啊?”
張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那個人影不是陳衛國是誰?
林逸囂張地大笑起來,大喊道:“躲?躲得掉?哈哈……另外幾個呢?”
陳衛國不答話,只是慢慢地走向林逸。
“我問你話!”林逸眼中兇光閃動。
陳衛國依然不答話,只是向他面前走。林逸終于忍不住了,一瘸一拐地走上前來,一耳光就扇在了陳衛國臉上。
陳衛國沒有還手的想法,只是望著林逸笑了,笑出一口白牙。看著林逸大腿上的繃帶,陳衛國就想笑,民富這小子下手還是一如既往地狠啊!一刀下去,就能讓這老小子走路也一瘸一拐的,痛快。
陳衛國本身就長得很好看,這一笑,笑得暖洋洋的,像陽光,在這夜里仿佛都能感覺它的溫度。可惜林逸他們不是女人,根本無心去欣賞一個帥哥的笑容,只是被笑得莫名其妙而已。
“媽的,笑個錘子啊?老子問你話!”林逸反手又是一耳光,這耳光下手很重,陳衛國的鼻血被打了出來,人偏了一下。
看著林逸動手,他手下的一些人也沖上來,對著陳衛國拳打腳踢。
李老三在車上握緊了方向盤,指關節發白,手背上青筋凸現,一口牙死死地咬著,腮幫子都鼓了起來。他在忍,和衛國一樣在忍。
張靜下意識地捂住了嘴讓自己不要叫出來,別過頭,她不想看見李老三的朋友全無反抗地被打。
鼻血滴在了水泥地上,陳衛國覺得那些落身上的拳頭,還少了些力道,比不上他們兄弟的任何一個。一感覺就知道是些平時沒練過,場面沒有見過多少,只能跟著人咋呼的小混子。
“夠了哈,林逸,老子笑,你就讓人打老子,你還指望老子會說?”陳衛國忽然吼道。
林逸哼了一聲,讓手下的人住手了。其實他今天晚上最恨的顯然不是陳衛國,而是李老三和張靜。那個賤女人背叛自己,而那個男人絕對是那個女人的小白臉。因為他跑回舞廳的時候,曾回頭看了一眼,看見了他們緊緊擁抱,哪個男人受得了這個?就算那個女人只是他的情婦。更何況林逸還是道上走的人,有時把面子看得比命還重要。所以,他最想知道的是李老三和張靜到底在哪兒。挨家挨戶找,說實話,他還沒那本事,這小區住的人很多是有權有勢的,他林逸再厲害也不可能全部得罪得起。廢話,那年代沒權沒勢的人,又怎么住得起高檔小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