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集不如禽獸
只是,著急有用嗎?
他只知道在不停的下落,不過,下落的速度沒有想象中那么快,看來降落傘還是有些作用的,他極力睜眼想看清四下里,但是周圍一片霧蒙蒙的,顯然塵沙非常密集,又是深更半夜,根本看不清任何東西,只知道在下落、下落……
“喀喇——嗤嗤嗤——”,奇怪的聲響之后,慕軒覺得好像被什么東西掛住了,整個人在上上下下顫悠悠的,他摸不清狀況,只好緊緊抱著懷中依舊沒醒的巧克力美人,心里也不知該期望些什么。(贏話費, )
很快,他就能看清周圍了,塵霧已經消散了,他發現自己眼前晃悠的是粗壯的樹枝,而后就是危險過去后的狂喜——他們被掛在了一棵大樹上,看四下那些光禿禿卻虬枝糾纏的大樹,應該是沙漠中的胡楊林吧!
低頭看看,離地只有四尺多,他騰出那只空閑的手,從抬起的右腿綁腿中拔出匕首,割斷了上面的帶子,而后穩穩地落在地上,之后輕輕拍打梅姑娘的臉頰,喚了幾聲,梅姑娘悠悠醒轉,張口第一句話就是:“咱們死了嗎?”
慕軒笑了,說:“那大風是想送咱們上天,可老天爺不收。”
梅姑娘左右看看,相信已經腳踏實地了,這才覺著自己還賴在某個男人的懷里呢,俏臉一紅,趕緊掙扎著從慕軒懷里離開,慕軒自然裝作不在意,說:“幸虧被這大樹掛住了,要不,老天爺不收咱們,閻王爺可就不客氣了。”
他躍上胡楊樹,將那個降落傘弄下來,上面已經被樹枝掛了個大洞,他就將它一分為二,眼下不知在什么地方,明顯覺著周圍相當寒冷,這降落傘也可以當被子蓋。
兩人就在胡楊樹下清點了一下革囊中的東西,除了武器裝備,各自還有一水囊的水和夠吃兩天的干糧。
慕軒看看天上,總算找著了北斗星,弄清了東南西北,兩人才靠著樹干休息一會兒,畢竟,這種奇特的遭遇不是人人都能遇到,尤其大難不死,他倆更是經歷了大難之后的輕松,心潮澎湃一陣之后才睡著了。
沙漠中的黎明,是那樣的寂靜,以至于風吹樹枝的聲音會那樣的清晰刺耳,慕軒和梅姑娘幾乎是同時醒來,兩人睜眼看到眼前的情形,都不由吃了一驚,這片胡楊林約有一畝地,上面屹立著三十多棵胡楊樹,但它們顯然都已經失去生命,即便如此,它們還是充滿了令人肅然起敬的堅韌滄桑的味道。
當然,令慕軒他倆吃驚的并不是這個,而是這片胡楊林外,就是無邊無際的沙漠,只在西北那邊,有山脈的影子。
他倆一商量,決定向西北方向走,那里有山脈,那應該會有他們所需要的水或者食物。
俗話說“望山跑斷腿”,他倆走了半天,看那山依舊是那么遠。
梅姑娘很是泄氣,這沙漠上沒有道路,回頭看只有他倆的腳印,而且那腳印不會保有得太久,很快就會被細沙掩埋掉,抬頭看前面,是一個沙丘,沙丘后面是什么,完全不知道,而當你千辛萬苦走上沙丘之后,你會發現,原來眼前是另一個更高的沙丘。
慕軒看她臉色不太好,于是提議休息一下,這沙漠上無遮無掩的,他們就席地而坐,梅姑娘這才覺得慕軒把那個破了的傘包一分為二各披一半是好主意。
兩人吃了點干糧,梅姑娘打開水囊喝了兩小口水,卻發現慕軒自始至終都沒有喝水,但他的嘴唇明明有些干裂了,她于是問:“你沒水了嗎?”
慕軒笑笑,說:“得留到最需要的時候。”
梅姑娘就不說什么了。
之后繼續趕路,卻在又一個沙丘上遇險了,當時梅姑娘有些內急,她期期艾艾得向慕軒婉轉表達了自己的需求,慕軒就很知趣的往沙丘下走去,但他只走了二十七八步,就覺著腳下一軟,整個人直往下陷,他一個激靈,百忙中身體往后一倒,整個人躺倒在沙地上,不過,屁股以下已經陷進沙中了。
梅姑娘在沙丘上看出情形不對,將披在身上的傘包布一甩,迅疾躍近,慕軒趕緊喊:“別靠近,是流沙!”
梅姑娘落在離著一丈多的距離處停步,眼看慕軒的身體還在一點點往下陷,她情急之下,毫不猶豫的將自己的腰帶解下,喊一聲:“接住!”一頭向慕軒扔去,一頭緊緊纏住自己的胳膊,整個人向后倒去。
慕軒接住腰帶一頭,喊一聲:“往下滾!”
梅姑娘依言往下滾,也顧不得滿頭滿臉都是沙子了,兩人之間的那條腰帶繃得筆直,慕軒的雙腿很快就從流沙中出來了,兩人都向沙丘下滾去,一直滾到沙丘底部才停住,兩人靠在一起,都氣喘吁吁的,心都跳得砰砰的,驚魂未定。
許久之后,兩人才定下神來,梅姑娘這才發現,自己一直枕在慕軒的胸口,難怪剛才耳邊一直響著“怦怦”聲,原來是他的心跳聲。
而更要命的是,她這時才發現,自己腰帶解下了,這么大幅度的滾動之后,衣襟散開,露出了里面的內衫,昨晚她沐浴之后就發生了狀況,只來得及將慕軒給她的衣衫穿妥,沒時間用布帶再將胸脯束緊,而今早起來即便想束,也沒有布帶了,此刻,即便有內衫的遮掩,依然可以看得出波濤洶涌,無與倫比——慕軒只看了一眼,就覺得氣血上涌,趕緊轉開了目光。
他倆起身,梅姑娘將衣襟整理好,腰帶束好,仔細拍打干凈發上、身上的沙子,然后,她才想起自己原先的目的,暈紅著臉,看著慕軒,欲言又止,慕軒很快知道原因了,四下望望,指了指兩三丈之外,將自己的銀簫弄成銀槍,讓梅姑娘橫在手中,他自己背對著那地方,伸手捂住了自己雙耳。
梅姑娘的臉色更紅了,無奈的橫著銀槍走了過去,總算解決了燃眉之急。
而后,兩人繼續趕路,為了以防萬一,慕軒索性將銀槍用帶子橫著綁在了梅姑娘的腰間,梅姑娘覺著自己這造型實在怪異,但知道慕軒是好意,心里也很是受用。
接下來的兩天,他倆走了足有近兩百里,那山終于很近了,只是,他倆的干糧都吃完了,梅姑娘的水囊里也一滴水都沒了,慕軒比較節約,水囊中還有一小半,他卻將這個給了梅姑娘,梅姑娘看著他干裂的嘴唇,極力要他喝,慕軒只是伸舌頭舔了舔嘴唇,說:“我還沒事,撐得住!”
梅姑娘心中感動萬分,將水囊收起,暗下決心:等關鍵時刻,我再讓他把水喝下。
不過,這個關鍵時刻始終沒有到來,因為這點水最后還是梅姑娘自己喝了,那是第二天中午,他們翻上一個高高的沙丘,眼看著前面不遠就是山了,慕軒高興地揮了揮手,而后沖著梅姑娘笑了,梅姑娘回他一個笑容,卻忽然眼眸一閉,雙腿一曲,身體軟軟的倒向沙地,慕軒一把扶住她的胳膊,讓她緩緩躺倒在自己身上,急著喊:“梅姑娘,梅姑娘,怎么啦?”
梅姑娘睜開眼眸,無力的看著他,干裂的雙唇微微翕動,卻沒有說出什么來,慕軒知道她此刻肯定是又餓又渴,趕緊將她腰間的水囊取下,搖搖,里面還有水,就將塞子打開,一手捏開梅姑娘的雙唇,一手拿著水囊給她灌水,水囊里也就兩口水了,梅姑娘想搖頭不喝,但慕軒的手上用勁,她根本沒辦法避開,那點水就都進了她的肚子。
慕軒在她兩邊太陽穴上輕輕揉了一會兒,柔聲說:“咬咬牙,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到了!”
他用自己那傘包布遮著她頭上,讓她稍微歇息了一下,就架著她的胳膊繼續趕路。
或許是因為感受到這個男人對自己發自肺腑的關切之情,梅姑娘之后的精神一直不錯,雖然行動緩慢,但還是一步步向前挪著,毒辣的日頭消失在地平線上時,他倆終于到了那山腳下。
高高佇立在面前的山峰將夕陽的光芒完全遮住了,四下里似乎提早進入了黑夜,慕軒眼看山上滿是草木,卻沒有水的蹤跡,他只能攙扶著梅姑娘一個勁的往山上爬,希望翻過山峰后能見到渴望的水跟其他的一切。
梅姑娘眼看生機在望,也終于有了些許精神,在慕軒的扶持下最終到了山峰上。
“嗷——”“嗷嗷——”,他們還沒來得及歇口氣,就聽見陣陣凄厲的叫聲,慕軒心中一陣激動,那分明是狼嗥嘛!
狼嗥就在下面,他倆掩在山石后往下一看,只見底下深谷中有一個小小的湖,湖邊草木蔥蘢,湖面上波光粼粼,對他倆充滿了誘惑。
只是眼下,湖邊的山石上下有三四十條惡狼在嚎叫著,遠遠看去,它們似乎圍著的是一個塌陷的地方,仔細聽,那里面似乎也有隱隱的狼嗥傳出來。
慕軒的猜測,似乎是它們的同伴掉進那個洞穴里了,群狼才嚎叫著不肯離開,他只有勸梅姑娘耐心等著了,等狼群離開,他倆就可以下去痛痛快快喝水,至于吃的,暫時挖些草根摘些樹果應該可以充充饑的。
可這一等就是大半個時辰,狼群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慕軒知道狼群一向團結,但眼前為了一個同伴受難而整個狼群都不吃不喝的在這守著的情形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些惡名昭著的野獸竟然比許多人都有情有義,實在讓人感動。
“咱們下去!”慕軒向梅姑娘低語,后者詫異地看看他,又看看暮色中已經非常模糊的狼群,問:“不危險嗎?”你以為你是血狼軍的開創者它們就會對你網開一面,不吃你么?
慕軒說:“搏一回吧!要是它們一夜不走,那咱們不是活活餓死,就是活活渴死。”
有了這幾天的經歷,梅姑娘對他的信任感明顯極強,點點螓首,跟著他下山。
慕軒一邊走,一邊觀察四下的地形,暮色之中視線所及之地有限,離著底下還有七八丈,他找了一處穩妥的山巖,讓梅姑娘躲在后面,叮囑她不管什么狀況都不能發出聲響,更不要貿然出來,梅姑娘雖然不放心他一個人去冒險,但此刻知道只有聽他安排才是對他最好的支持,于是乖乖躲好,不過,她將革囊中的諸葛神弩拿了出來,箭矢上弦,隨時準備出擊。
慕軒將革囊等物件都留在梅姑娘身邊,自己渾身上下收拾利索,弄了根樹枝做了個火把,上面灑了油囊中的黑油,而后悄悄踅摸到離梅姑娘隱身處兩三丈遠的地方,才往下摸索,他極力掩藏身形,摸向狼群圍著的塌陷處,離著有一丈多遠,狼群就發現他了,頓時“咻咻”聲四起,數十雙碧幽幽的眼睛立刻瞪住了他,慕軒極力穩住自己的心神,口中也發出“咻咻”之聲,慢慢走向那個塌陷之處,靠近才看清楚了,那應該是個洞穴。
群狼的眼睛都瞪著他,都說狼是非常具有靈性的,眼下看來,還真是的,慕軒沖它們做了兩個手勢,意思是自己下去看看情況,它們居然似乎明白了,低吼兩聲,不約而同的往后退了幾步,似乎是要慕軒放心,它們絕不趁這機會攻擊他。
慕軒豁出去了,掏出火折子將手里的火把點上,來到洞口,火把伸下去探頭看了看,下面黑魆魆的,還好,巖壁凹凸,勉強可以落腳,他將火把插在石頭縫里,攀著石頭往下幾步,而后將火把再插到下面些,這樣交替下去,下到十七八丈時,總算到底了,下去之前,他拿火把照了照,才發現這個不到一丈見方的洞穴左邊有一頭狼對自己虎視眈眈的,它的個頭明顯比上面的群狼都大些,看它的前右腿上血跡斑斑,顯然是受傷了。
慕軒落到地上,對那狼說:“兄弟,我是來幫你的!”
那狼居然后退了一步,眼神中的警戒之色大大減退,慕軒笑了,說:“你聽懂了,好,那我們想想怎么上去吧!”
他仔細看了看自己下來的這一路,將那狼看了看,而后說:“不好意思,兄弟,委屈你一下,我得把你綁起來。”
他將自己的腰帶解了下來,而后蹲下身來,與那狼直直的相對,那狼的凌厲眼神瞪著他,約摸過了兩分鐘,它忽然仰首長嗥一聲,慕軒下意識的捏緊了手中的腰帶,防著它萬一突然襲擊,自己就將腰帶當軟鞭用了。
但他顯然是多慮了,外面傳來了群狼的嗥叫聲,而后那狼就走了過來,沖著慕軒低低的吼一聲,顯然是說:“我同意了。”
慕軒于是用腰帶將它綁在自己的背上,就像是背著自己的兄弟一樣,狼的大嘴就在他的脖頸子后,要是咬上一口,他就鐵定玩完了,慕軒不是沒有這種擔心,他當然有后招,匕首就在腿上綁著呢,它要真敢咬,那他就跟它同歸于盡了!
看看綁妥了,他才向上爬,那火把就不要了,插在巖壁上,他就借著下面這點光,一步步向上爬……
這十多丈的距離,他比方才下來花的時間卻長多了,其中一個原因,就是他得小心提防著那狼。
等到了上面,他將它放下,那狼沖著他深深低下頭去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實在是太過小人之心了,原來,許多時候,人真的不如禽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