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輕洛回過神來,咳嗽也神奇的止住了,那姑娘身上有股若有似無的冷香,說不出具體是什麼味道??傊勂饋?,心曠神怡的?!?
“手!”納蘭沁雪眉頭皺的更深了,不耐煩的靜止抓了輕洛的手腕內側朝上,放在桌上。手指微曲,搭上了輕洛的脈門。
好涼啊,輕洛差點沒叫出聲來。這姑娘不僅表情是冷的,性子是冷的連身體都是冷冰冰的。那手指涼涼的,觸上去如玉般溫潤冰冷。
輕洛衝著納蘭沁雪露出一抹誠摯的笑容,“原來是四小姐,幸會幸會!我叫晏輕洛?!?
那四小姐只是淡漠的點頭帶過,神情專注的拈著輕洛腕上覆雜的脈像起來。
許久未語。
輕洛見那四小姐神色嚴肅,一顆心也被吊到了嗓子眼。心底開始慌亂的揣揣不按起來。要是連她也沒辦法,那麼自己的這“病”真的就糾纏自己一輩子麼?想起來脊樑骨都冒起冷意。
“你身體很虛,五石散的配方不一,所以這解藥也是五花八門。你最近犯了幾次?最近的一次距今幾日?”納蘭沁雪詳細的詢問了這病徵,語氣仍是一如既往的清冷。
輕洛偏過頭仔細想了想,一一道來。
納蘭沁雪思量了片刻,起身就要離開。沒有開方也不提抓藥。
“等一下!”輕洛慌張的站起身喊住了那豐姿綽約的白色背影?!拔疫@毒——可有解藥?縱是有一線生機,我也不能錯過!”
納蘭沁雪轉過身,面色凝重的定定看著輕洛。眼神一飄,水月識相的退身出了門。偌大的屋裡就剩下他們兩個人。
輕洛被她這麼直勾勾的盯著心裡直發毛,一雙腿眼看就要癱軟在地。
“你還有那東西麼?我只要鑑定出具體成分就可以配出解藥來。”納蘭沁雪認真的緩緩問道。
“這——”輕洛遲疑得愣了一下。內心天人交戰的猶豫了半晌,只得悉悉梭梭的自衣襬裡取出一個指甲般大小的油紙包?!拔抑挥羞@麼多,爲了以防萬一我才隨身帶在身上的。”
納蘭沁雪點點頭,接過紙包小心的放進了袖裡。“你這幾日不要食生冷食物,不要受寒感冒。我會盡快配出解藥?!?
“如此就多謝四小姐了?!薄?
“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不知道天上宮闕,今昔是何年……今昔……何年?……”
朦朧的月色下,一個模糊的身影醉熏熏地歪在大樹下。喃喃地自語般吟著那名詞絕句。聲音沉婉憂傷,聽了讓人不由的心生憐惜。
北庭修就是被這憂鬱的聲音吸引住了目光,本來是打算去沐浴的他,在穿過花園長廊的時候,就聽到了這婉約的詞句。月光輕籠,無端的又多勾起了無限的惆悵。這麼晚了,會是誰呢?丫鬟們這個時候是不許在莊內走動的。聽聲音也不是納蘭逸風幾個妹子。那麼——就應該是那松濤苑裡的嬌客了。
摺扇利落一揮,漾起招牌迷人笑臉,北庭修厚著
臉皮湊了上前。
“老遠就聞到酒香,原來洛洛你在這裡一個人獨享佳釀來著。見者有份,拿來——”北庭修賴皮的伸出胳膊,大手一揮,酒壺就從輕洛懷裡拎了出來。附在鼻端細細的嗅了嗅,嘖嘖的連嘆著好酒。
輕洛半醉半醒的睨了一眼來人,看了許久才分辨出來人的模樣?!笆悄惆?,北庭修。這麼晚了還不睡覺,瞎晃悠什麼!”藉著酒勁數落著來人。
北庭修揚起一抹好看的弧度。什麼叫惡人先告狀?什麼叫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眼前這個,還是個醉女人!現在跟她講道理,那不是說夢話麼。北庭修只好苦笑不得的反問道:“你在這裡做什麼?好端端的幹嗎喝成這樣?心裡有什麼不痛快的你就說出來。”
輕洛打了酒嗝,孩子氣的嘟起小嘴,怏怏地道:“我,我想家了。”
想家?也是,幾乎都沒聽她講過自己的家鄉。北庭修望著輕洛那稚子般純淨可愛的表情,心裡軟成一團。“那你爲什麼不回家呢?”聲音也放柔了幾分。
輕洛聞言沮喪的垂下肩,帶著顫抖的哭腔:“……我回不去了,可能永遠也回不去了。”永遠,這個詞多可怕。
“爲什麼?”北庭修安慰的拍了拍輕洛的肩膀?!皠e難過。我送你回家就是,普天之下,沒有我到不了的地方?!?
輕洛只是失望的狠狠搖頭,“沒有用的,誰也幫不了我。我心裡很亂,你走吧,我且一個人靜一靜?!?
北庭修只好收起眼裡的濃濃關切。“夜色不早了,你小心著涼,我先走了,你也要早點休息?!?
“謝謝,晚安?!陛p洛沒有覺察到他的失望寂寥,徑直垂下頭,徜徉在自己的世界裡。
北庭修眼神黯了黯,望著那孤僻倔強的身影,只好不做聲色的靜靜離去。月出雲層,滿園清輝,將他的身影淺淺的籠罩,只到消失在長廊的另一角。
月色灑落在大樹上,月影黯淡班駁,涼涼的沁在輕洛的錦繡衣袍上。那是袁記新裁的華美衣裳,穿在她的身上,多少有點心疼的慌。自己福薄命賤的,白白糟踐了這一身好衣裳。若不是隻因今天是他的生日,她纔不捨得穿在身上呢。
他此刻身旁應早有一羣人,衆星拱月似幫他慶生吧。他總是好友滿天下。又或者,他身邊有著一個“她”,浪漫溫馨的吃著燭光晚餐,甜蜜的過著屬於他們的二人世界。
思及此,輕洛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的滑落下來。蘇辰,蘇辰,你可知,輕洛有多想你!……
蘇辰切蛋糕的手突然一僵,長刀突然失手落下,砸上了那蛋糕上“祝蘇辰生日快樂”的字樣。
“呀——你這是怎麼了?”一個靈巧的手指趕緊抓起那壞破氣氛的蛋糕專用刀。原本精緻又秀色可餐的蛋糕被弄的狼狽不已,失去了原有的美好。
“對不起,我的手指突然不聽使喚,我不是故意要破壞?!碧K辰只覺得胸口悶悶的,像是堵了塊大石頭,沉甸甸的。
“不要緊,我再去給你做一個就是。”那女子說著就要站起身,語氣有些急切。
“慢——不用麻煩了,還能吃呢,扔了很可惜?!碧K辰按下女子正要扶桌離去的手,眼裡滿是認真。
“好?!蹦桥訙\笑著轉回身,“我去把刀子清洗一下。”
屋子裡又寂靜了下來。蘇辰打量著這滿桌子的精緻菜餚,每一道都是她親歷親爲的傑作。滿室生香。人美,酒醇,連燭光都是那麼浪漫迷人。可是,爲什麼他的心,總像是缺了一角呢?空空的,怎麼補,也補不回來。
許多年來,這是第一個沒有輕洛爲他慶祝的生日。少了她的甜美笑顏,再精緻可口的美味,在他看來,如同嚼蠟。
悲傷,靜靜的蔓延。
一雙溫暖的手悄然的自身後環上了蘇辰消瘦的肩。溫婉的聲音柔柔揚起:“我知道你心裡不好受。又在想妹妹了吧?她如果看到自己消沉的模樣,心裡也不會好受的。就當她可能是迷路了,總有一天,我們會找到她的……爲了我和……孩子,你可不可以快樂的活下去?”
“孩子?”蘇辰驚訝的仰起眉。那眼角里的淡淡喜悅怎麼也掩蓋不住。“我們有孩子了?”嘴角一勾,漾出由衷的歡喜。
“是,這也是我要送你的生日禮物?!?
“太好了,謝謝你,謝謝你爲我所做的一切。”
“傻瓜,我是你的妻子呵……我連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無論男女都取名——念洛。我們用一生的時間懷念她。你說,好不好?”
“……好?!?
……
“稟報莊主,晏小姐在松濤苑外的花園裡喝的酩酊大醉?!?
納蘭逸風自堆積如山的帳冊中擡起頭,眉心緊皺?!笆颤N時候的事情?”
“發現的時候晏小姐已經醉的不輕了。北庭公子路過的時候也勸了她幾句,不知道是哪句話沒說對盤,就悻悻的離去了。晏小姐還在花園裡,屬下們實在不敢擅做主張,特來向莊主稟明?!贝鹪挼氖莻€俊朗的年輕侍衛,是連總管的侄子連煜,也是納蘭逸風的玩伴兼貼身侍衛。
“阿煜你下去休息吧,我去看看?!?
“是。”
夜深露重,涼風習習。納蘭逸風快步走向松濤苑。
遠遠的,就聽見天籟般美妙的歌聲幽幽傳來。低低的,婉轉的,如泣似訴。
尋聲覓去,卻見輕洛斜依在假山旁好象是睡著了的樣子。那聲音不是她的嗓音,卻怪異的從她的身上飄出。
納蘭逸風詫異的走上前看個究竟,一陣濃郁的酒味鋪天而來,令他眉頭篡的更深了。腳下散亂了幾個酒壺,約莫有三四斤的樣子。這傢伙,感情是把酒當白水來牛飲了,難怪會醉成這個樣子。只是,她究竟是怎麼了?爲什麼突然借酒消愁了起來?遇上什麼不順心的事情了麼?前些天去了趟鳳凰城,堆積了許多了帳目沒有整理。最近一直忙的人仰馬翻,也沒有時間去關心她的近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