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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乎在同一剎那間,大殿四周屋脊上高舉的火把,竟突然全都熄滅。幾縷急銳的風聲響過,不僅擊滅了立在我們不遠處嚴陣以待的兩千名將士手中的火把,也擊滅了大殿內香案上的燭火。
剎時間,乾圣殿,竟突然變得一片黑暗。黑暗中,四周屋脊上突然響起一連串慘呼,眾人脊背一寒,都不自覺地捏緊手中的兵器,暗運內力,蓄勢待發。
忽然“喀嚓”一聲聲怪響,似乎有什么東西從殿脊上紛紛直滾下來。
慘呼聲,如鬼哭,如狼嚎,驚得眾人冷汗連連,這時,忽聽見薛王爺在呼喝,“誰有火折子?還不快將火把點燃。”
他的聲音居然還很鎮定,可是我已經感覺到了他的害怕,呵呵,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火把終于又燃了起來,大家卻更吃驚,更恐懼。
一個個無頭的尸身忽然從乾圣殿正殿的屋脊上直滾而下,穿的赫然是薛軍副將銀亮堅硬的鎧甲。
“吳京,王亮,陳平……”薛王爺一個個念著,他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眼睛里看見的事,可這些事卻偏偏是真的,這滾下來的十幾具尸身,和那一顆顆早已落地血淋淋的人頭,立可辨知,都是他最重要的部下,最得力的助手,現在竟然在一瞬間被人無聲無息殺害,而且連兇手的半個影子都沒見著。
他仰頭四周掃了一眼,語氣變得陰冷,“什么人?別裝神弄鬼,給本王出來?!?
殿內的燭火忽然又亮了起來,大殿內緩緩走出兩個俊美的男子,左邊的那位,年齡稍長,一襲合身的藍袍,面色冷峻;右邊的那位頭戴華冠,一襲黑衣勁裝,背負長劍,面如冠玉。
眾人凝神望去,不由一驚,這兩人赫然是楚天宇和楚廷英。
“本王的確忘記了這么一號重要的人物?!毖ν鯛斔剖窃诟袊@,回頭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這就是你最后的一張王牌?!”
雖說是疑問句,可是沒半點疑問的語氣,反而是肯定,視線轉頭康景皇,他冷冷道:“你的三萬禁衛軍本王都不放在眼里,一個小小的楚塵山莊能耐何本王?哼,本王覺得你們今日的笑話鬧得實在太多了,也該結束了。”
“是該結束了?!蔽医舆^他的話,然后朝楚天宇使了個眼色。
楚天宇笑笑,朝天擊掌三下,東、南、西、北四面屋脊上立時火光大盛,一群身著黑衣,手持兵刃的男子,緩緩地從薛軍的隊伍中走了出來,立在了眾將士的前面。
依次看過去,東面為首的是青龍和白虎,南面為首的是玄武和朱雀,西面為首的是阿龍和阿竹,北面為首的是阿月和年歲跟他差不多大小、眉目清澈的青年……阿辰,每個方位大概五十人左右。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還不快將他們統統給本王拿下?!毖ν鯛斠姶蟮钪系难娋尤徽局粍硬粍?,不由大怒。
“他們都被點穴了,怎么可能動得了?!蔽液眯奶嵝阉?。
薛王爺的眼神充滿了探究和疑問,說實話,他有這個反應也屬正常,畢竟在這大殿之上的將士和弓箭手,是里三層外三層,少說也有兩萬余人,卻在一剎間都被定了身,的確讓人有點匪夷所思。他緊抿雙唇,跟我對視了好一會兒,才將視線轉向飄身而至的楚天宇和楚廷英,道:“你們本來應該在楚塵山莊,而且應該中了毒?!?
楚天宇淺淺一笑,道:“本來是的?!?
薛王爺微微蹙眉,接著又問,“那你們為何在這里,是如何進來的,何時進來的?”
楚天宇習慣性地勾起唇角,輕笑道:“你的兵馬進來了,我們便跟著進來了。”
薛王爺心頭一凜,臉上卻不動聲色,目光復雜地瞥了眼楚天宇,意有所指地說道:“本王一直以為你很愛她?!?
楚天宇愣了一愣,隨即明白他說的什么,笑道:“我不愛她,從來沒愛過?!?
“那你疼她,寵她,讓她在楚塵山莊為所欲為都是假的?!毖ν鯛斔菩Ψ切Α?
“不假,因為她有一張與寒梅一模一樣的臉,我不想看到那張臉哭泣、失望。”楚天宇淡淡地說道。
“不要再在本王面前提寒梅,你不配,若不是你,她不會死?!毖ν鯛數哪樕谚F青。
楚天宇苦笑,眼里的悲哀一閃而逝,隨即歸為平靜。薛王爺狠狠瞪著他瞧了一會兒,才又開口道:“你什么時候開始懷疑她的?”
“五年前。”
“就是你疏遠她的那個時候。”
“不錯。”
“難道那個時候你就知道她是本王派去潛伏在你身邊的人?”
“不,”楚天宇搖搖頭,嘆息一陣,“我只是乏了,不想再找寒梅的影子。”
“哦?”薛王爺嘴角勾起一絲似有若無的嘲笑,嘲弄地看著楚天宇,眼中精芒一閃,直接將話題挑明,“那你是何時懷疑沈玉梅的,本王自認她一直做得很好?!?
楚天宇好笑地勾起嘴角,輕笑起來,只是那笑意生生帶著冰冷,帶著寒意,“你還記不記得小女身受重傷那次,我廣發英雄貼?!?
薛王爺點點頭,當時這件事可是發了皇榜的,上至皇親國戚,下至黎明百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怎么可能會忘記,不過,他還是不明白這一點有什么重要?
楚天宇笑笑,接著道:“她不會神機妙算,沒有武功,還被禁了足,怎么會忽然派人去桃苑搞栽贓嫁禍的戲碼呢,這一點是不是太讓人懷疑了?!?
薛王爺微微一笑,像是終于弄明白般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那時你就想到了本王。”
楚天宇也笑了笑,道:“我還沒有把握,我只不過想到她背后一定有人相助,而這個人最很可能便是你?!?
“為什么?”薛王爺似乎有些懷疑。
楚天宇答道:“因為那時小女才剛剛出谷,并沒有與任何人結仇,更不可能有人想要她的命,可是你卻例外,因為寒梅的死,你一直對我和樓欣悅耿耿于懷,自然你也恨我們的女兒。縱是她沈玉梅常常無禮取鬧,卻絕不會傻到去算計一個于她沒有任何好處的人,除非……有人要她這么做?!?
楚天宇頓了頓,瞥了眼沉吟不語的薛王爺,又接著道:“你利用沈玉梅故意挑唆,想借我之手殺了蝶兒,同時置我于萬劫不復的深淵,卻不知那反而讓我認清了誰才是我最重要的人,才是我最想保護的人。”
“為什么?”薛王爺覺得很奇怪,忍不住問道,“當年她被抓住,當作人質,性命不保,你都無動于衷,見死不救,為什么十年之后,卻變了一個樣?”
“當年果然也是你?!背煊畹恼Z氣忽然變得嚴肅起來,驀然一瞪雙目,兩道湛湛眼神,如冷電寒芒,直逼薛王爺臉上,“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了她,那時她只有七歲。”
薛王爺似乎覺得很好笑,不怕死地笑了起來,繼續道:“怪只怪她投錯了胎,不該做你和樓欣悅的女兒?!?
楚天宇面色陰沉的可怕,暗運內息,就欲劈出一掌,我趕緊拉住他的手,上前一步,望著薛王爺道:“當年打我那一掌的人,是你?”
“不是?!毖ν鯛斃淅涞乜戳宋乙谎?。
我眸光一閃,接著又問道:“那是誰?”
“她已經死了?!?
“死了?”我黯然,也就是說我不能為楚蝶依報仇了。
“為你而死。”薛王爺輕聲丟出一句話,卻如平地一聲雷,“她就是軒轅念影。”
什么?我的嘴張成了“O”字形,震驚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真沒想到當年殺死楚蝶依的人居然就是軒轅念影,此時我只覺心里亂做一團。軒轅念影于我,到底是有仇,還是有恩?也許我這一輩子永遠也沒辦法弄清楚了。
思緒神游間,忽覺一股凌厲的掌風向我襲來,身后隨即響起了一聲聲驚恐的呼叫,“雪兒(蝶兒),小心!”
不知為何,我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眼見那一掌即將打在我的身上,突然,一股極強的力道將我往后一拉,我只覺身子旋轉了三百六十度,一個踉蹌,便跌入了一個熟悉且溫暖的懷抱,是楚廷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