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咬牙道:“是,再清楚不過。”
袁復輕瞥了風一眼,嘴角揚了揚,視線一掠過我們,悠然嘆道:“我知道你現在一定很想替他們報仇,不過,我還是奉勸你打消這個念頭的好,你和他們,還有那丫頭的武功雖然都不錯,可是我還是能在百招之內,取你們的性命,你們相信嗎?”
“那可未必。”風的唇邊露出了一抹令人捉摸不定的笑容。
袁復眸光一閃,忽然呵呵笑了起來,“初生牛犢不怕虎,我雖然很佩服你們的勇氣,可是還是忍不住要嘲笑你們的天真。你們的武功,剛才我已經看得是一清二楚,有什么破綻,有什么弱點,都已逃不出我的法眼,要殺你們真的就像碾死一只螞蟻那么簡單。”
他在說完這最后一句話的時候,空氣中忽然有一種無形的壓力,壓迫得眾人胸口窒悶,以至于我們的神經都緊張地繃了起來,暗運內息,蓄勢待發。
“咻”的一聲,在場諸人,只感覺到眼前一個人影閃過,還來得及看清是怎么回事,那人影又已立回了原地,仿佛他就一直立在那里,沒有移動過。
眾人驚詫,這時,忽然,立在最下面一階玉階上的四名楚塵山莊的護衛無聲無息倒了下去,就像是有一只無形的巨手,迎面給了他們一拳。
這變化不但使得眾人面色大變,就連我們也是吃了一驚,那四人看起來并沒有受什么傷,怎么會……
我終于忍不住上前翻過他們的身子,仍舊沒瞧出有任何傷痕,只見他們雙目圓瞪,臉成紫色,一絲鮮血,從他們的嘴角、眼中、鼻孔緩緩流了出來。
一股清谷幽香撲鼻而來,我知是塵,他蹲在了我身邊,不由分說地解開那死尸的衣衫,便見那胸口上有一個紅紅的手掌印,塵驀地瞪大眼,全身禁不住打了個冷顫,失聲道:“是碎心掌。”
碎心掌?一掌碎心。
——我仔細檢查過死者的傷勢,大部分人的致命傷是一劍穿喉,極少數是一掌碎心而亡。
腦中不期然地浮現出沈青峰的話,雪影山莊的那次浩劫,我畢生難忘,我失去了小白,失去了阿星,失去了雪影閣最精銳的成員,甚至還差點失去了塵。
凝視著那掌印,我臉上的肌肉,似乎在抽搐;心,似乎也在抽搐;過了半晌,才長長吐出口氣,平靜地回頭看著塵,一字字道:“你確定。”
此話一出口,我便后悔了,碎心掌,塵又如何不知?小白就是為他擋下了那一掌,才亡的。
塵的長發隨風而舞,眼中的悲傷一閃而逝,取而代之的是冰寒的殺氣,周圍的空氣仿佛也都沾染了寒氣,冰冷凝滯。他緩緩地站起身,緩緩地抽出驚鴻劍,遙指著袁復道:“原來是你。”
袁復一副“是我又怎么樣”的表情,輕笑道:“那又如何?”
“那么你就受死吧!”塵語音未絕,人已將出手,然,下一瞬間,卻被我一把從身后抱住。
塵身軀一頓,收住劍勢,驀地轉回頭,有些哭笑不得地看著我,“雪兒,你這是做什么?”
“不要去,你不是他的對手。”我仍舊緊緊的抱住他,臉貼在他的后背,哀求似的說道。
“雪兒……”塵很無奈地看著我,命令道,“放開!”
“不放!”我抬起頭看著他,耍賴似的搖頭道,“死也不放。”
“難道你不想為小白報仇?不想為雪影閣的兄弟姐妹們報仇了嗎?”塵質問道。
“想,做夢也想。”聽見我的話,塵的眼前一亮,然,當聽到我接下來的話時,他幽深的眼眸便是一暗,“可是,你不是他的對手,我也不是,我們這樣沖上去,是白白送死。”
塵不再言語,也不再掙扎,一動不動地立在原地,良久
之后,他驀地一個轉身,緊緊地擁住我,嘶聲道:“雪兒,我真的快忍不住了!”他終于還是聽我的勸告,放棄了。
“呵呵,楚姑娘還真是明白事理啊!”一個極其討厭的聲音在塵的背后響起,“說實話,我很欣賞你們的勇氣、膽識和智謀,還真有那么一點舍不得殺你們,可是,唉……”他長長嘆了口氣,“你們若不死,就是我最大的威脅,所以你們必須死。”
我從塵的懷中走了出來,望著袁復笑道:“呵呵,你想殺我們,我們也想殺你。不過在此之前,我們還有幾個疑問要問你?”怕他拒絕,我又連忙補充道,“要死,也要做個明白鬼,是不是?”
袁復毫不猶豫地說道:“好,你說。”
“為什么要滅玄門?”我盯著他,一邊思忖著,一邊說,“他們應該跟你是無冤無仇的,要說真有過節那也只是軒轅念影被棄婚而已,但這事也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別人,你不會為了這點小事而滅人滿門吧?”
袁復呵呵一笑,眼波在我們幾人身上一轉,道:“既然你們問起,那我就好心告訴你們,其實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他嘆了口氣,接著道:“知道什么叫匹夫無罪,懷璧其罪嗎?要怪也只能怪玄門擁有富可敵國的礦山和那四通八達的漕運,這些正是我想要的,有了這些我才能招兵買馬,才可復國,才可重新坐擁這天下。”
薛王爺一聽到“復國、坐擁天下”這幾個字,不由得神情一變,脫口問道:“你是前朝太子軒轅奇錦,你居然成了太監。”
他眼睛忽地一亮,不知想到什么好笑的事,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堂堂一個軒轅國的太子,居然做了太監,這實在是太好笑了,你都不是男人了,還要這天下何用,難道你要找幾個男人替你生幾個孩子,繼承你的千秋大業不成?”
對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有缺陷的男人來說,就算將世上所有最惡毒的話加在一起,也沒有這句話這么傷人。這句話簡直就是在袁復尚未愈合的傷口上灑了把鹽。
袁復努力想保持的優雅氣度,謙和笑容,還是一下子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胸口急劇的起伏,臉色已經氣得發紅,雙手緊緊握成拳,凌厲狠毒的目光緊緊地盯著薛王爺。
良久之后,久到我們以為他不會出手了,他卻驀地一躍,眾人只覺眼前一花,仿佛吹過了一陣風。
薛王爺武功高強,內力深厚,見袁復猛地沖了過來,揚起右手,已自警覺,連忙右手一揮,寒光閃閃,兩枚短劍,飛將出去。
袁復不避不閃,只見他凌空劈出一掌,像是虛招,并沒有打在薛王爺的身上,可是薛王爺卻一個踉蹌,猛退數步,霍沖連忙上前扶住他,急呼“王爺”,滿臉關切之色。
袁復擊出一掌之后,身形向后連翻了三個跟斗,人又立回了原地,兩枚短劍已盡在手中。眾人不禁聳然動容,心中暗道:好高深的武功。
薛王爺濃眉緊皺,似是在極力忍受著難以言喻的痛苦,驀地他吐出了一口血,霍沖驟然臉色大變,驚呼,“王爺……”
薛王爺虛弱地搖搖頭,“還好。”此時,他終于明白了袁復的可怕,心中縱是輕視,面上卻不敢再表露出半分。
袁復又恢復了悠然自若的神態,淺淺一笑,“受我七分掌力,不死的人,你是第一個。”
薛王爺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他卻什么也沒說,只是警惕地看著袁復,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猛地轉頭看向我,“本王沒有中毒?!”
我呵呵一笑,挑眉,“現在才發現,你還真是遲鈍。”
“你果然一直在欺騙本王?!”
我挑挑眉,“騙你又如何?誰叫你這么傻,這么容易上當受騙。”
“你……”薛王爺氣得一陣咳嗽,又吐了一口血。
“啪啪……”一陣掌聲傳來,我循聲望去,但見袁復贊賞地看著我,見我回頭,他笑笑,“姑娘真是好本事。”
“謝了,”我不以為然地笑笑,鬧劇看過了,我又想起了正事,“軒轅奇錦,軒轅念影不能為我解答的問題,你應該可以為我解答吧。”
袁復挑眉笑道:“當然,我先前已經說過,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訴你們,我也想讓你們死個明白。”
“呵呵……”我忍不住低笑一聲,“不怕我耍花招。”
“我會怕?”袁復反問我,眼中全是自信的光芒,“其實,你不問我,我也會告訴你們。”他吐了口氣,接著道:“你們是不是想知道我們為何會使玄門的武功?”
聰明!我眼前一亮,點點頭,跟聰明人說話,果然一點就通。
“當年我滅玄門,一是為了財富,二就是為了武功。”袁復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風和宣,“我曾經給過他們機會,只是秦如海(玄門的掌門,秦曼君的父親)那老匹夫不識抬舉,不愿歸順于我,所以也不能怪我心狠手辣。”
他說這話的時候是那樣的理直氣壯,讓我恨不得想上前去刮他兩耳光,方解心頭之恨。
“不妨實話告訴你們,”他的語氣有那么一絲得意,“秦如海當時并沒有死,我將其活捉,關在了我寢宮的密室里……”
“那他現在人呢?”風和宣同時脫口而出,雖然他們心中一陣激動,面上卻不動聲色。
袁復淡淡道:“死了,五年前就死了,被影兒一劍刺進了心臟。唉,那人還真是條硬漢子,我素來不佩服人,對他卻不得不佩服,我用鐵鏈穿過他的琵琶骨,天天施以酷刑,想逼他將玄門的武功傳授給我,奈何他居然只字不提,寧死不屈。好在后來影兒學會了蠱毒,我們給他下了忘情蠱,讓他忘記前程往事,愛上影兒,這才將你們玄門的武功弄到了手。”
他輕描淡寫地說著,風和宣的臉色卻是越來越蒼白,眼神越來越冰冷,抿緊唇,咬緊牙,握緊手,全身關節咯咯作響,周身都散發著濃郁殘暴的戾氣。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