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zhuǎn)眼間已是幾個月過去,已到了初冬時分,雖然大楚都城位處南方,京城的人們還是感到了一絲絲的寒意。
前方上官虎和尉遲炯的捷報頻頻傳入京師,尤其是尉遲炯最近傳來的一份捷報,說是業(yè)已攻入衛(wèi)國都城,讓楚國人人振奮,永興帝立即下令在衛(wèi)國安撫民心,並準備在那邊重置郡守縣令,將衛(wèi)國納入大楚版圖,又下一道聖旨給尉遲炯,讓他派人將衛(wèi)國皇族妥當送入楚京。
這日下朝後,永興帝掩不住滿臉喜色,回紫陽殿後還是一臉的喜氣洋洋,令紫陽殿的太監(jiān)宮女瞠目結(jié)舌,在他們的印象中,好象皇上從一登基開始,就沒怎麼笑過了。
甜兒是服侍慣她的人,倒也沒有伴君如伴虎的想法,晚上服侍她就寢之前,忍不住輕笑道:“皇上今兒個這麼高興,可有什麼天大的喜事麼?”
永興帝笑道:“當然有天大的喜事,尉遲將軍在前方打了大勝仗攻克了衛(wèi)國都城,以後衛(wèi)國要改姓了,朕能不高興嗎?”
甜兒沒想到主子今天居然還有心情開玩笑了,抿嘴道:“難怪皇上這麼高興,尉遲將軍可真是寶刀未老,這才幾個月的時間呢,皇上可要好好嘉獎他了。”
永興帝道:“這個自然。衛(wèi)國只是一個小國,攻克它用幾個月時間不算怪事,可笑它居然敢跟陳國聯(lián)合來趁火打劫,自以爲找了個好靠山,哼。”
甜兒見她嘴角帶笑,看起來心情十分好,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道:“皇上,奴才有一件事想跟您說,又有點不敢說,怕皇上怪罪。”
永興帝一愣,從熱水裡擡起腳,任她用乾毛巾輕輕擦乾,道:“什麼事?你說吧,朕不怪罪。”
甜兒跪在地上一邊爲她擦拭腳上的水漬,一邊小心翼翼的道:“奴婢有個小姐妹叫鶯兒,以前也是在攬月宮裡的,現(xiàn)在因爲被皇上怪罪,跟林令月姑娘一起被放進了疊翠宮,奴婢斗膽,想爲她求個情兒。”
永興帝一愣,鶯兒並沒什麼錯,只是她把林令月趕進了疊翠宮,後來從小路子口裡聽說她跟鶯兒甚是相得,遂一時心軟,便讓鶯兒也進去,以便有個人爲她聊解寂寞之意,現(xiàn)在甜兒爲鶯兒求情,她一時倒不知如何作答了。
旁邊的小七瞧了瞧皇上的臉色,一邊展開被褥,讓皇上躺下去,一邊也跟著乍著膽子道:“是啊,她兩在疊翠宮怪可憐的,那裡是冷宮,所以有的人便趁機作踐她們,一天的膳食也甚差,現(xiàn)在已是初冬,那邊取暖的設備都沒有,被子也甚薄,林姑娘這兩天都生病了。”
永興皇帝聽了這話,突然心裡就輕微的疼了一下,可是她一邊卻沉下了臉,道:“不該你們管的閒事,就少管點,宮裡這樣的事多著呢。”
甜兒和小七看著她沉下來的臉色,一下子就噤若寒蟬,不敢再出聲了。
林令月因爲晚上吹了風,著了涼,已是病榻纏綿好幾日,鶯兒把自己牀上的被子也拿過來,蓋在她的被子上,一邊憤憤的道:“我們在這裡,也沒個御醫(yī)來瞧瞧,我已把自己的簪子送了門口那侍衛(wèi),求他託人傳話給小七姐姐,可是到今日還沒見一個人來,看來是無人管我們的死活了。”
林令月心裡悽苦,勉強道:“她們也有她們的難處,她們作不了主的,你不可怪她們無情義。我今日這樣,任何人都不怪,只是現(xiàn)在卻覺得,不如一病死了,強如現(xiàn)在這般活著,可是心裡好生不甘心,我。。。我還是想見皇上一面。”
鶯兒大聲道:“皇上,就是皇上把我們丟在這裡的,你還指望著她來救你嗎?月姐姐你別傻了!”
話猶未完,突聽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放肆!皇上也是你說得的麼?”
鶯兒嚇了一跳,連忙回過頭去望,原來是小路子到了,正瞪大眼睛望著她,她眼光一偏,看到小路子身後還站著一人,這次驚訝得眼珠子幾乎要掉出來:“公。。。公主,不,皇。。上!”
林令月一聽到這兩個字,身上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竟然雙手撐牀坐了起來,她呆呆的往門口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穿著白色金龍便袍的人凝立那裡,鳳目星瞳,俊美如昔,她的眼睛正朝自己望來,那雙眼睛裡平靜無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緒,她一陣激動,忽然眼前發(fā)黑,竟一下子暈了過去。
房內(nèi)只剩下永興帝和林令月兩人,太醫(yī)已來診過脈開過方子了,小路子在外面守著,鶯兒也自去煎藥。
林令月容顏蒼白,整個人看起來更單薄瘦削,永興帝坐在牀邊,忍不住心裡又是痠痛,又是惱恨,她伸出手,理了理林令月散亂的青絲,伸回手時,又忍不住輕撫她蒼白的臉頰,爲什麼?爲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眼前的絕代佳人,跟自己,曾經(jīng)是多麼親密的關係,無論是身體,還是心裡,曾是多麼貼近,爲什麼如今卻變成這個樣子,縱然自己成了天下之主,心裡卻也因她而空了好大一塊,再也快樂不起來,爲什麼她們的關係朝夕之間就變成了這樣?
林令月在紊亂的夢境漸漸甦醒了過來,剛一醒來,眼前就映入了那張無日或忘、朝夕思念的臉,她眼淚一下子流了滿臉,喃喃道:“湛。。。不,皇上,先帝的死與我無關,真的與我無關,我沒有。。。”,她已沒勇氣再那麼親密的叫她,只爲怕招致她的反感。
永興帝卻被這聲稱呼叫得心裡一冷,她突然一下子失去了平日裡的冷靜,冷笑起來:“你是蘇海的女兒,這總是真的吧?你接近我,是爲了想接近我父皇,好有機會下手,這是真的吧?”
林令月面上充滿了痛苦:“是的!我的父親是蘇海,他爲官清正,從沒做過什麼壞事,可是我一家都被你父皇下令處死,我家裡人到底有什麼錯?從小,仇恨就在我心裡生了根,我日夜都想著要爲父母報仇,我剛開始接近你對你好,的確是爲了方便接近你對你父皇下手,可是。。。可是。。。”
後面的話她竟然說不下去,她該怎麼說呢?說突然就發(fā)生了不可思議的愛情?說爲了她開始猶豫?說她不能失去她,而甘願做個不孝女嗎?
永興帝卻聽不下去了,她厲聲喝道:“夠了!你爲了報仇,做得也夠多了,你還真是孝順,爲了報仇,不惜把自己送上我父皇的牀,不惜向我大皇兄眉目傳情,投懷送抱,還不惜跟我。。。。。。”她心裡又是憤怒,又是失望,還夾雜著莫名其妙的醋意,居然也氣喘得說不下去,所謂跟魏王眉目傳情還說得過去,投懷送抱那可是她被嫉妒衝昏了頭腦,口不擇言了。
林令月瞪大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睛,帶著一臉的震驚,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自己所愛的人的口裡說出來的。
永興帝喘息了幾下,卻接著說道:“你以爲那天你在御花園跟我大皇兄拉拉扯扯,我沒有看見嗎?如果不是我大皇兄謀反失敗,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大楚的皇后了吧,如果不是第一次見面時我把你強行帶到攬月宮,現(xiàn)在我還要叫你一聲母妃了吧?看看。。。”
她右手捏緊了林令月的下巴,用力擡起來:“瞧瞧,真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啊,難怪那麼多男人都動了心,難怪你會這麼自信,以你的容貌和身體,辦什麼事辦不到,你演戲還是演得挺逼真的,你說下,沒做成我父皇的妃子,你很失望吧?我大皇兄有沒有幸過你啊?哦,對了,你反正爲達目的不擇手段,連我這個公主你都膽敢勾引?那麼太子呢?那麼燕王呢?你上過幾個人的牀?”她這時已怒不擇言,心裡因爲覺得感情被欺騙也痛到了極點,只想變著法子羞辱她,彷彿不這樣,自己就沒法過,素日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涵養(yǎng),此時不知道到哪裡去了,語氣充滿了輕佻,因爲激動,旁邊放了一蓋碗茶的高幾也在她左手揮舞之間被掃倒了,發(fā)出重重的響聲。
林令月擡起淚眼,雙手用力把她的手掰開,也不知道這時是哪裡來的力氣,她忽然大叫一聲:“楊明湛!你混蛋!”右手無意識的一揮,一個耳光重重的甩到了永興帝的臉上,發(fā)出清脆的一聲響,登時一張玉雪般的臉上多了幾個紅印。
小路子守在門外,隱約聽到了爭吵聲,他正詫異間,又聽到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生恐皇上有什麼事,竟急急忙忙推開門進來,剛好看到甩耳光這一幕,他震驚得一下子話都說不出來,雙膝一軟,一下子跪倒在門檻邊,普天之下,有誰敢甩皇上的耳光,而公主自出生以來,被景元帝視爲掌上明珠,又何曾有人敢彈她一個指甲,一時三個人都呆在那裡。
半天,小路子擡起手指著林令月,嘶聲道:“你。。。你好大的膽子,你不想活了麼?你。。。你。。。你。。。”竟不知以什麼詞語來責罵才合適。
林令月那一耳光甩出之後,看到永興帝臉上的紅印,也是又痛又悔,可是想起她剛纔的言語,心裡卻是滿是委屈和痛苦,她淚眼朦朧的瞧著她,恨不得這世界上沒有一個自己,一時心冷到了極點。
永興帝呆了半晌,忽然怒喝一聲止住小路子的話:“住口!”竟拂袖而去。
林令月看見她往外走,心裡一下子意識到以後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了,眼前晃過白色的影子,她恍惚伸手想抓住她的衣角,卻抓了一個空,眼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她忽然“哇”的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永興帝一臉陰沉的回到紫陽殿,甜兒等人連忙迎上來。
小七上前說道:“皇上,您的晚膳弄好了,現(xiàn)在可要不要送來?您今兒想進些什麼糕點?可要人去傳話?”
永興帝只覺得心火直冒,整個胸腔的怒火在熊熊燃燒,她一把脫下外衣,道:“朕要進湯!朕要冰鎮(zhèn)酸梅湯!冰鎮(zhèn)雪梨湯!對了,還要冰鎮(zhèn)蓮子湯!叫他們快快送來!”
甜兒和小七一愣,對望一眼,跪下道:“現(xiàn)在已是初冬,皇上就是想用冰,奴婢們也沒這個膽子敢給皇上用的,求皇上不要難爲了奴婢們。”
永興帝一愣,忽然頭腦清醒過來,她往龍榻上一倒,閉上眼睛,心裡充滿了懊惱和後悔:“天啊,我今天是怎麼了,怎會如此失態(tài)?這還是我嗎?我什麼時候變得如此浮躁,一點都沉不住氣了,原來我已經(jīng)這樣在乎她了嗎?每次都因爲她的事不能自控。”
良久,她輕聲道:“叫他們送晚膳來吧。”
作者有話要說:嘿嘿,我剛又寫了章,我不檢查錯別字了哈,我要去吃晚飯了
大家將就著看
另外,答樹的疑問,公主只有在臣子面前才自稱“朕”的,在她很親近的人面前她還是會自稱“我”
至於你要問爲什麼,呵呵,我就只能回答我就想這麼寫,沒辦法
讀者們,我們下個週末見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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