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流逝,轉眼又到了永興二年的秋天。
這日林令月正坐在房里專心的繡著荷包,鶯兒忽然帶著一臉的興奮推門進來,大叫:“月姐姐,月姐姐!有天大的喜事啊!”
林令月先是一怔,忽然一陣激動,她語音顫抖的道:“是皇。。。皇上來了嗎?”
鶯兒抿嘴一笑:“你就記得皇上,你看看,咱們關在這里這么久了,你閑時除了畫皇上的畫像就是給她繡荷包,要不是皇上也是女的,我真懷疑你愛上她了。”
林令月眼里滿是失望,鶯兒說的這些話她也不甚在意,她知道鶯兒是個口沒遮攔天真爛漫之人,便微微一笑道:“那有什么喜事了?難道甜兒又給你送來什么好東西吃了。”
鶯兒撅嘴道:“在月姐姐眼里,好象我就知道吃似的,我告訴你,我剛聽前邊的太監說啊,我們楚國的子弟兵攻下了陳國都城,上官將軍活捉了陳國皇帝太子,現在我們整個京城都沸騰了呢,皇上可真有本事。”
林令月驚訝道:“真的么?”
鶯兒道:“當然真的啦,誰還拿這個騙你不成,不知道出了這么大的喜事,皇上會不會心情一好,就放了我們,不過早就有這樣的傳言,說陳國攻破之后,皇上有意禪位給湘王,自己要去給先帝守陵,不知真的還假的,要是湘王登基,絕對會放我們自由的,我們攬月宮的人啊,可是看著他長大的。”
林令月面色大變,一把抓住她的衣角:“什么?!你說她要去給先帝守陵?!”
鶯兒見她這副神情,倒嚇了一大跳:“怎么了?月姐姐你干么這么激動?我也是聽別人說的啊,不過這樣也正常,先帝對皇上那么疼愛,皇上自然也特別有孝心。”
林令月突然心痛難禁,手扶住桌子搖搖欲墜,鶯兒大驚,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聽外面傳來一聲:“湘王駕到!”
正陽殿上,永興帝背著雙手在御座前踱來踱去,突然,她把手里的一個奏章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冷笑道:“這當兒國破了,向朕來上這個謝罪表,又有何用?!”
文官班里一個大臣站了出來,奏道:“如今陳國已在囊中,正是天大喜事,皇上又何必動怒,上官將軍上奏折請示如何處置陳國皇室,陳國皇帝又上了謝罪表,就請皇上下旨意吧。”
永興帝微微一笑,嘴角現出一絲殘酷:“朕昨晚已派人發了八百里加急詔書給上官虎,陳國皇室,無論男女老幼,一律賜死!此事不必議了。”
此言一出,滿朝文武個個心驚。
右相出班奏道:“皇上,昔日衛國國破之時,皇上并沒有為難衛國宗室,甚至在前段時間將衛國皇帝封了衛侯,為何今日卻如此對待陳國?臣怕殺戮太重,有傷天和,且傷皇上仁德,還請皇上三思。”
永興帝回到御座上,低頭俯視著滿朝文武,道:“此次犯我邊境,陳國是主謀,衛國是從犯,豈能等同視之!何況那時正是先帝病重之時,焉知不因此事,竟加重了先帝病勢,令得他郁郁而去,舅舅和諸愛卿不必多說,朕此次決意血洗陳國皇宮,以祭父皇在天英靈,并給其他小國一個示警!”
眾臣見她態度堅決,知陳國這場浩劫無可避免,也不敢再多說。
卻聽永興帝長嘆一口氣,道:“到了今日,朕已登基一年多了,陳衛之亂也平了,大楚百姓的日子也還過得,總算沒有辜負先帝對朕的期許。朕在即位之初,便在奉先殿□□太宗和先帝的遺像前發過誓,只要陳衛一平,朕便禪位于湘王皇太弟,自去祁陵給先帝守陵,這話朕在宮里也對太后提過,如今是朕實現誓言的時候了。”
此話一出,滿朝皆驚,眾人都覺得來得太快太突然,大家連忙匍匐在地,沈尚文等人便要出班勸阻。
永興帝苦笑了下,擺手道:“尚文和左相不用多說,你們想說什么,朕都知道,朕以女兒之身,身登九五之位,常自不安,湘王這一年掌管著戶部民部,也歷練得老成了,加上他天資聰穎,又有你們這幫忠臣幫著,將來必可成為一代英主,大楚朝將開創新的局面,朕很放心。昨天朕已跟湘王談過此事,他雖極力勸阻,但朕心意已決,不會再更改了,如今就請禮部擇個吉日,朕便正式禪位了。”
段遠和沈尚文一幫近臣滿心無奈,但也知道勸不動這位主子了,雖然永興帝即位只短短一年多,但她英明果斷,沉敏睿智,卻是折服了不少朝臣的心,眾人心下一時竟有些不是滋味,好在湘王早已封為皇太弟,大家知道他即位是遲早之事,這樣一想也便容易接受了。
奉先殿內,墻壁的正中間懸掛著□□太宗武宗的畫像,還有幾幅遠祖遺影。
今天是永興帝禪位給湘王的日子,她拒絕湘王和眾臣為她上太上皇的尊號,只愿恢復公主身份,仍號天縱公主,湘王登基大典一過,她便靜悄悄的來到了這座殿內。
她在畫像前的鼎中上了幾炷香,便在地上那黃色的蒲團上跪下,雙手合十,閉目禱告了起來。
忽聽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公主并不睜眼,卻輕輕道:“漪兒,過來跪下。”
湘王穿著嶄新的龍袍,臉上卻滿是淚痕,他依言在旁邊的蒲團上跪下,也沉默不語。
公主象是禱告完畢,睜眼道:“漪兒,你知道那日燕王圍困皇宮時,我是怎么逃走的么?”
湘王暫時丟開了心事,驚訝道:“我不知道,他們都說那晚皇姐在宮中神秘失蹤,我還想好險哪,若是跟父皇呆在皇宮,早就遭了三皇兄毒手了,如今天下也是他的天下了。”
公主微微一笑,道:“父皇臨終前才告訴我,說宮內有條密道,是□□皇帝建國時花費無數人力物力建成的,他老人家當初修這條密道時,曾想過沒有永恒的朝代,如果將來后世子孫亡國,便可借這條密道逃生,大楚皇室血脈也可得以保全,那些修建密道的人后來都被活埋,你聽聽,很殘忍是不是?這個秘密只能每一代國君知道,決不能被外人得知,所以□□皇帝告訴太宗,太宗又告訴武宗皇帝,武宗皇帝在危急關頭便告訴了我。”
湘王不由得打了個寒噤,卻不由自主的問:“那密道的入口在哪里?”
公主一指□□的遺象,道:“便在這殿內,入口機關在那畫像后面,這奉先殿,除了國君,無人能隨便進來,□□的畫像,更是沒人敢動,因此再是安全不過。這密道的盡頭,便是京城外的行宮。”
湘王大是佩服,道:“多虧皇曾祖想得周到,救了皇姐一命。”說畢以手加額。
公主輕撫他頭,道:“漪弟,皇姐以后就不能在你身邊了,你要照顧好自己,記得以后孝順母后,善待后宮,更要善待宗室功臣,但也不可縱了他們。我相信,你以后會把國家治理得比父皇和皇姐好。”
湘王一聽到這話題,心里又轉作凄然,流淚道:“難道我苦求了皇姐這么久,皇姐還是要一意孤行,拋開我和母后,去祁陵守陵嗎?你可以去那里,但為什么非得去一輩子,我。。。我不想皇姐離開我,你是我唯一的親姐姐啊。”
公主眼角沁淚,苦笑道:“我早已心灰意冷,不是因為父皇的囑托,我早不想再待在這皇宮,可就算不在皇宮里,我也會時常記掛著你和母后的,你現在已是一國之君,怎能作如此兒女姿態。我還有幾句話要囑托你,你仔細聽著,不要再哭了。”
湘王把眼淚擦干,可是卻又有新的眼淚流出來。
公主無奈道:“哎,為什么你在我面前,總還是個小孩子的樣子。當初太宗皇帝為避免相權過重,跟皇權相抗衡,便把宰相之職一分為二,設置了右相左相,我即位之后,卻不大以為然,只是舅舅和冷康現居此職,又都是忠心耿耿之臣,便也沒作什么措施,我現在想告訴你,待他們年邁不能再擔當這職位的時候,為鞏固君權,你可以把這兩個相位一并取消,讓六部直接為君主負責。這是我的一個心事,你需記著。”
湘王一聽朝政之事,便打起了精神,立即回道:“是!皇姐高瞻遠矚,臣弟一定牢記訓誨。”
公主嘆道:“還有一件,卻是父皇的心事,父皇曾對我言道,他生平最大宏愿,便是效秦始皇隋文帝,橫掃四海,一統天下,開創大楚萬世偉業,我想他這心愿,只怕得由你來完成了。如今陳衛國土已收歸我所有,周邊也只余下三兩個小國,不足為慮,就齊國稍微強點,不過對于如今的大楚來說,算不得什么難事。你可明白了?”
湘王的眼里發出一陣熾熱的光,他充滿信心的道:“臣弟都記住了,臣弟死不敢忘父皇宏愿,一定替他完成,以安他老人家在天之靈。”
公主象是想起了什么,又苦笑補充道:“齊國四王子田雅頌,是我故友,他日若兩國交戰,你可饒他性命。好了,該說的也都說完了,我去稍作處理,便要即刻動身了。”
湘王拉住公主的衣裳,含淚道:“皇姐的話,我都記住了。可是皇姐,你真要如此狠心嗎?”
公主拉過他的手,柔聲道:“我是決意要走的了,你不必苦勸,對你,我很放心,我知道你能照顧好自己和母后,更能做個好皇帝,我也沒什么可牽掛了,只想去伴著父皇過此一生。”
說畢輕輕拉開湘王的手,站起來轉身打開了殿門,外面的陽光大片大片的灑進來,殿內一下子明亮無比,湘王頹然坐在地上,道:“皇姐,你如此心灰意冷,想去為父皇守一輩子陵,哪怕就是擁有了天下,也不曾真正快樂過,只是為了那林令月嗎?”
公主身影象一霎時被定住,呆在地上不動了。
卻聽湘王續道:“我承認是自己太自私,只想皇姐陪在我身邊,一輩子不要離開皇宮。如果皇姐愛上了一個女人,就必定無法在皇宮內幸福生活,所以很多事,我雖然知道實情,卻都沒告訴皇姐,我只想皇姐象大部分人一樣正常快樂的生活,永遠不離開我,永遠在這皇宮周圍,現在才明白,或許是我的想法錯了。”
公主轉過身來,驚訝的望著一臉傷心的弟弟。
湘王卻流著眼淚,徐徐把關于玉貴人的事說了出來,公主聽完一臉震驚憤怒之色。
湘王接著道:“現在我已想明白了,如果皇姐能快樂,我又何必在乎皇姐跟誰在一起,又何必在意那快樂幸福是誰給的。林令月并沒有謀害父皇,皇姐可以對此事釋然了,我看林令月在疊翠宮過得也是痛苦無比,她那房間內,盡是你的畫像,而且聽說那日你在那里離開之后,她還急得吐了血。”
公主身子一顫,語無倫次的道:“你。。。你說什么?她?畫像?她急得。。。吐了血?”她腳步搖搖晃晃,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立即趕去疊翠宮,可是一下子居然腿軟得提不起力。
湘王苦笑道:“皇姐現在是想去疊翠宮么?只怕現在已經遲了,林令月她。。。她已走了?”
公主急怒交加道:“走了?她去哪里了?是誰。。。誰大膽放她走了?!”
湘王自責道:“是我,我看她甚是可憐,而她聽說皇姐要去守陵,也一意要出宮,我便成全了她,只怕她現在已在去江南的路上了。”
公主腦袋里一片空白,一下子站立不穩,居然坐到了地上,呆呆的,再也沒了任何言語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管了不管了,寫不好也發了,誰讓有些人催命一樣的
寫不好不怪我,都快結文了你們也不給時間讓我多想下
下周大結局,這周不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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