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兒,我想我應(yīng)該告訴你。”魯定風(fēng)坐在石階上。無力地抱著頭,兩眼無神地看著官云裳,“在魯家,誰的話都不要信。”
“啊!”
“老太太和那老頭子是一樣的,他們都是為了自己,從他們嘴里出來的話,不是中傷對方的,就是抬高自己的,沒一句能信的。”
“你……”官云裳很想說些什么,因為她腦中隱約想到魯家背后那個可怕的可能。兩方相斗,母子兩個只是別人的棋子。這背后的事故,官云裳很需要些力氣去消化。這是怎么樣一個復(fù)雜家庭啊。居然黑幕一層連著一層。那今天魯老太太是來干嘛的?挑撥他們父子相斗嗎?
官云裳越想越覺得可怕,這家人怎么鬧成這樣,那魯定風(fēng)夾在中間,豈不是很可憐?
官云裳轉(zhuǎn)頭,正瞧見魯定風(fēng)皺著眉頭,無辜地滴溜著眼睛望著天。他那可憐模樣有些像是被拋棄的小狗狗。不只,是拋棄前,還被待的小狗。就差可憐的嗚嗚兩聲了。
她正想著,魯定風(fēng)突然移過來,與她坐近了些。官云裳愣了一下。正猶豫著要不要移動一下,魯定風(fēng)突然說道,“不用怕,我就坐近點,沾點人氣,這多年了,心里冰涼涼的。魯家宅子大,人多,感情到是淡的。其實我一直很喜歡奶奶,這么多年了,要不是她為我好,處處護著我,我可能早活不下來了。可惜了,我到頭來還是個被利用的角色。”
官云裳猶豫問道,“你確定她是在利用你?”
“嗯,開始不確定的。”魯定風(fēng)抱著雙膝,把腦袋支在膝蓋上。他想了想,苦笑著說道,“本來我也不信的。記得我上次找你時,你母親提醒我,以我的處境,在魯家最好誰也別信。特別是對我最好的人。”
“我娘!”官云裳有詫異,可很快想了明白。她的母親才是洞悉一切的人,當年也提醒過她,讓她別摻和魯家的事,那個大家庭里,沒有最復(fù)雜。只有更復(fù)雜。只是她娘親怎么看出魯老太太這一重的呢?官云裳突然想到,“莫非你母親當年就找我娘當軍師了?”
“可能吧。”魯定風(fēng)眼瞟著天空,淡淡說著,“當時,你母親說這話,我還感覺奇怪。她對魯家的事摸得太清楚了。那時她說起老太太的心思來,我還沒敢信。唉,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相信誰了。反正我娘都過世了,魯家的事,我真不想再理了。”
魯定風(fēng)低著頭,樣子很是受傷,被親人們這般耍弄,換成誰也受不了。官云裳本來就是個容易泛同情心的人,再加上,她吧,她心里有些寒,于是她猶豫猶豫,再猶豫,小聲說了句,“我,肩膀借你靠一下吧。”
“嗯?”魯定風(fēng)無力飄了一眼。幾乎是慢動作般,把頭靠了過去。在腦袋的整個安心靠在肩頭的一刻,魯定風(fēng)輕輕吐了口氣。像放松了下來。
官云裳輕聲問道,“魯家的事真的不管了嗎?”。
“嗯。不想管了。由他們?nèi)グ伞!?
兩人就這么靜靜坐著,看著天上云淡風(fēng)輕,那些煩惱的事是不是能就此過了呢?若是官云裳,她還可以。可魯定風(fēng)哪行,說是不管,只是不想讓官云裳牽扯進去。這些人害得他一生那么慘,他哪可能就些放過呢?
他是個吊而郎當?shù)男宰樱蓪︳敿疫@團事,他到也不是可以做閑云野鶴完全放棄的。
“福兒,你以后看著傘坊的事就好,魯家那邊你就別理了。”
“哦。”
“我不想看到,有人和我娘一樣了。”
“嗯?”官云裳有些疑惑,可轉(zhuǎn)而就明白過來,魯定風(fēng)是不希望有人和他娘一樣,夾在中間受盡折磨。不過想想,此時官云裳的處理,怕很容易成為兩方挑撥事件的導(dǎo)火線。
“我會小心的。”
他倆發(fā)現(xiàn)這一點,別人又何嘗沒發(fā)現(xiàn),魯來銀拿到魯宅地契后,并沒急于找縣老爺奪回家宅。在魯老太太催促之下,魯來銀確是日漸病重起來。且別魯來銀是什么毛病,只是這病來得不早不晚,也病得太巧了些。
魯家這根頂梁柱一垮。人們卻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魯定風(fēng)身上來。魯定風(fēng)怎么說了是魯家長子,父親病倒了,這些事于理于情都該他去接手。魯家人想著,這天早上百來口人既然圍到傘坊里來了。
傘坊里有這些個師傅圍著。哪還有能靜下心做事。魯定風(fēng)無法,只得把這事接了下來。魯家那幫人這才放下心來,三三兩兩的離開了傘坊。
有惡霸占屋,首先當然得找官了。魯來銀想著,他的老丈人官長安怎么說也有些官職,到可以找他幫忙。于是這日里,魯定風(fēng)和官云裳提著東西就上官家拜訪了。
其實這些日子里,魯定風(fēng)和官云裳兩人忙于傘坊的事,沒有發(fā)現(xiàn),城里已有些大變化了。他倆走在街上,暗然發(fā)現(xiàn),這一路上家家門窗緊閉,避不出戶,儼然是有防土匪的架式。
而事實上,在這幾日里,有一批厲害人物在占據(jù)魯宅之后,又擴大的范圍占據(jù)了城里幾家大戶。官府對此事完全不理。衙門里的大門也緊閉著。魯定風(fēng)和官云裳到官家大院時,那大門也關(guān)著。
兩人敲了半天,才有人細細把門開了條縫,隔門小聲問,“姑爺來有何事?”
魯定風(fēng)瞧那門房畏畏縮縮的,一時也不好發(fā)火,只是客氣說道。“來拜訪岳丈大人。”
門房猶豫了一下,這才放他們進來。魯定風(fēng)和官云裳進了門,感覺更是奇怪,官家人丁本來就少,現(xiàn)在好像少得見不著人了。兩人被門房引著,一路進了前廳,這一路既然沒見著其它人。
兩人正奇怪的,坐在前廳里尋思了半天。官長安這才打著哈欠姍姍而來,這天本是他老人家上班的日子,可他卻窩在家里,而且看他那一身頹廢的模樣。很可能在家里抽大煙來著。
兩人問了安,官長安打著哈欠問道,“你倆過來有什么事?最近不太平,還是別到處走動的好。”
官云裳本是想直說來意的,魯定風(fēng)忙用眼色壓了下來。他尋思著,上前問道,“岳父大人,最近又不太平了?”
長安搖頭嘆著氣,小聲說道,“怕是要改朝換代了。長毛都打到成都了。也不知道怎么時候到這兒。”
“啊!”官云裳和魯定風(fēng)頓時警覺起來。
“你瞧著這城里也亂了吧。唉,那些匪人占宅占地的,我們可不敢管。萬一是長毛,得罪是了攻過來,咱城里這點人手哪抵擋得了。再說那石達開那種人物,真要打過來,就憑那幾個守城,哪有用。這事我也只是跟你們說,你們可千萬別往外說,你爹我是當官的,上面下命令了,跑了的直接咔嚓。我也是沒辦法啊。”官長安說著,又是一陣嘆氣,他這樣兒的,定是準備著太平軍打來,他就直接投降了。
官云裳兩人瞧這情況,這沒用的岳父怕是忙不上幫了。可官云裳想著總覺得不對,那些匪人占宅占地,分明是想搶錢,這樣應(yīng)該不是太平軍的作風(fēng)啊。
“爹,那些人真的是長毛嗎?”。
官長安一個哈欠打到一半,忙說道,“噓,小聲點。別讓人聽到。那些人怎么不是長毛了。唉,估計是派來收刮的。這年頭造反的哪個不是為了錢。讓他們搶夠了,估計不會打過來了。這樣也好,也好啊。”
當官當成官長安這樣,真是縮頭烏龜縮到極至了。居然想等著匪人們搶夠銀子。兩人聽得無奈。心想著他也幫不上忙,只得寒暄了幾句離開了官家。
兩人看著緊閉的官家大門,一齊嘆氣,這世道,該怎么辦呢?官不像官,民不像民,怕是彪悍些的,都出來搶錢劫貨了。他們想得不錯,事實也是這樣。
石二虎這半吊子的土匪只從招了文允述這個大軍師之后,日子好過了許多,先是占了魯宅,現(xiàn)在又開始向別家進攻。那些有錢人家就跟小羊似的老實,全不反抗,乖乖就把錢交了出來。
他們這拔土匪的聲勢也壯大了,不斷有不怕死的過來投奔他們。石二虎把心一橫,索性包了頭巾,裝成長毛軍了。
這日里,石二虎撇開手下,又和文允述聯(lián)系上了。這位軍師沒有別的要求,幫忙他們出謀劃策,卻不愿暴露身份。石二虎雖魯莽,到也是個講義氣的人。文允述既有這個要求,他也就應(yīng)了。和文允述聯(lián)系的時候也小心翼翼的,不給人發(fā)現(xiàn)。
兩人帶了斗笠到巷后商量。石二虎壓低嗓門問文允述,“師爺,現(xiàn)在幾家大戶里都搶完了,你看再找哪些人家下手好呢?”
文允述手服著斗笠,小聲回道,“且歇幾日,記得告訴你那些手下,千萬別動那些當官的人家。狗急了還要跳墻,真亂起來你們也吃虧。”
石二虎連聲應(yīng),“你說得是。還是師爺聰明。可是那些小子們正眼紅得嗷嗷叫著,真要他們閑下來,也閑不住啊。”
“閑不住?”文允述冷笑,“那就幫我搶家傘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