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托維斯卡一聲怒吼, 獠牙露出，厲風自腳底升起，井上雪奮力掙開他的手臂, 并攏五指, 在她的雙手中間忽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漩渦, 墨色的羽毛鋪天蓋地射出來, 刺破托維斯卡的斗篷, 一根羽毛擦過他的臉頰，劃出一道傷痕，黑紅色的血緩緩流了出來, 散發著一股濃烈的腥臭味。

井上雪忽然就明白了，原來他的身體已經達到了極限, 才會這么心急的想要尋求與之結合的同類。今晚是滿月, 吸血鬼族的力量會接著月光發揮到極限, 任何子彈都射不穿他堅如盔甲的羽翼，除非砍下他的頭顱, 挖出他的心臟！

“井上雪！”狂怒的吸血鬼幾乎是瞬間就移動到了井上雪面前，她還未來得及防御，臉上重重挨了一拳，腦袋里嗡嗡作響，腥甜的味道在口中蔓延, 緊接著, 肚子上又挨了一下, 她的身體像流星一樣急速墜落摔在高樓的平臺上, 托維斯卡緊追不舍, 帶著戾氣和疾風追了過來，鋒利的爪子扣向井上雪的面門。

“上雪！”吉娃扔出一道火咒, 忽然出現的火球阻擋了托維斯卡的進攻，他下意識的伸出手去阻擋那灼眼的亮度，井上雪趁機翻個身子站了起來，狠狠的從托維斯卡的胳膊上扯下一塊血肉來。

粘稠的血液滴在地板上，燒蝕出一個個小洞來，白色的煙霧騰騰升起，空氣里的腥味越來越大。

托維斯卡憤怒的吼叫起來，刺耳的聲音傳出老遠，刺破寧靜的夜空。他慢慢低下來頭，帶著殺意的眼睛盯住井上雪，激得她渾身一震！

周遭的孤魂野鬼似乎是聽到了號召，紛紛向他們所處的高樓聚集而來，空氣里的溫度降低好幾度，猙獰的鬼魂大批出現在束手無策的警察面前，驚得他們慌亂的抬槍掃射，子彈密雨一樣在空中紛飛，射穿了警車，打傷了同伴，卻沒有一個人發現，還在瘋狂的掃射。

“停下來！停下來！”

吳青躲過嚇呆的同伴手里的擴音筒，焦急的吼叫著想要眾人安靜下來，“大家不要慌！子彈傷不了他們的！快停下來！李明，吳巧，王斌，小武，快，擋住那些鬼怪！”

幾人對視一眼，抽出桃木劍奮力砍殺撲過來的鬼魂，可是那些鬼魂數量太大，死了一批還會有更多沖上來，已經不是他們的能力所能抵御的，就在這時，身后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惡鬼退回，收！”

嗷~

招魂幡離開了許瀟涵的手，在空中轉動著越變越大，明黃的旗子掀起漩渦制造了巨大吸力，它們慘叫著掙扎著想要逃走，可是抵抗不住那強大的力量都被吸了進去。

嗡嗡嗡….

貼了符咒的大樓晃動起來，符咒在夜色里發出金黃的光芒直沖天空，將整個大樓罩在里面，將那些想要沖進去的鬼魂燒得灰飛煙滅。

許瀟涵擔憂的看了一眼頂樓，托維斯卡畢竟活了很久，狡猾奸詐，井上雪能支撐的住嗎？

收了招魂幡，她愣愣的盯著那張又恢復了手掌大小的旗子，看到肆虐的鬼魂，下意識的就用了這個東西，所有的動作都像是在記憶里重復了一遍又一遍，心臟怦怦跳動，心情莫名的興奮，那些攻擊都是出自本能。她是不是真的像季寞和林蕭說的那樣，忘了很多重要的事情，忘記了很多對她來說很重要的人？

她苦惱的捂住腦袋，腦海里閃過一張一張小臉，年輕的，衰老的，開心的，悲傷的，微笑的，流淚的，這些不斷涌出來的碎片真的都是她曾經的記憶嗎？

瀟涵，你要記住，做了一個除靈師，就是伸張正義的化身，不能有私欲，不能見死不救，不能臨陣退縮，讓活著的人生活安逸，讓死去的靈魂得到安息，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

瀟涵，這些都是我欠你的，我把本該屬于你的還給你，你也把我本該承受的還給我，我們，都重新開始吧。

眼淚不由自主的自眼角滑落，一滴一滴的落在粗糙的地面上，無意識的伸手去摸，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哭，是誰對她說過這樣的話？為什么心里會覺得很難過？

“瀟涵….”季寞心情復雜的看著蹲在地上淚流滿面的許瀟涵，彎下腰去將她抱住，“瀟涵，瀟涵，你抬頭看看我，告訴我，你怎么了？”

“小寞，我到底是誰？我是許瀟涵還是齊茗？”她眼眶含著淚水，聲音里充滿了無助，“為什么我是許瀟涵，為什么我還活著？爺爺死了，齊茗也死了，都是因為我，都是因為我，為什么只有我還活著？”

“因為很多人都需要你，需要你去幫助，需要你去愛護。”苦澀的淚水奪眶而出，她是不是該歡呼雀躍許瀟涵終于記起了一切？可是再一次面對那些被自己深埋在心底的慘痛過去，她是否有勇氣去承受？“他們的死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自責，爺爺和齊茗這樣做，都是因為太愛你，她們是希望你有一個新的開始，而不是一味的沉溺在過去，你相信我，他們離開的時候，沒有遺憾，因為你活著，就是他們最大的欣慰，你很強大，可以保護更多的人不受傷害，難打你要看著那些惡鬼橫行而一個人蹲在角落里哭泣嗎？”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我已經不是以前的許瀟涵了，爺爺太高估我了，我根本放不下那些失去的東西！”

“那我呢，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季寞捧起她的臉，直視著她躲閃的眼睛，“你看著我，告訴我，你還記得曾經對我說過什么嗎？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是當年從火場里把我救出來的勇敢女孩兒，從你做除靈師開始，你就在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著其他人，這些你都忘記了嗎？你不想保護無辜的人了嗎？這是你的使命，也是你的責任，瀟涵，不要再逃避了，你是許瀟涵，這是事實，你不能代替齊茗，齊茗也不能代替你，就像你需要做的事她不能幫你來完成！不要自私的拋下所有關心你的人封閉在自己的世界！爺爺和齊茗在天國看著你，他們也想要你再一次振作起來！”

許瀟涵看著那雙真誠的眼睛，茫然的眼睛漸漸有了焦距，微涼的手握住季莫的手臂，喃喃說著，“我還可以么….”

*****

砰！

吉娃和歐陽鐘離抵擋不了托維斯卡的攻擊，身子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殷紅的血順著嘴角淌下來。

“托維斯卡！住手！”

井上雪無力的跪在地上，身上有很多抓痕，心臟跳動得越來越快，好像要從胸膛里蹦出來，頭顱要炸開一般生疼，虛軟的身子已經無法控制，在他血紅的眼睛注視下動彈不得。

“怎么，沒有辦法了嗎？剛剛不還是很厲害嗎？”托維斯卡冷笑著朝井上雪走近，一腳將她踹到在地，用腳碾壓著她的手掌，“起來啊，害怕他們死，你就起來。”

“你這個混蛋…”井上雪忍著疼痛，眉毛擰在一起，抓住他的腳腕，被托維斯卡踢開，膝蓋上被狠狠踩了一腳，鉆心的疼讓她冷汗直流。

托維斯卡蹲下身，冰涼蒼白的手指撫摸著她的臉龐，在她細嫩的脖頸上畫出幾道血痕，“為什么不起來呢，你不是要來殺死我的嗎呵呵呵，是不是覺得渾身無力？我早就說過，你打不贏我的，那些毒液，能讓你的力量迅速加強，也能讓我輕輕松松的控制你的身體。”

他紅色的眼球中心有一圈一圈黑色的絲線，不停轉動著像是血海里的漩渦，“你只能作為我的附屬品存在，你活著，就是為了服從我，明白嗎？這是你的命運，誰都無法更改，忘了那個女人把，你根本不愛她，跟我走，我會好好疼愛你，給你你想要的一切….”

低沉的聲音帶著蠱惑灌進井上雪的耳朵，視線開始恍惚，頭腦中開始出現大片大片的空白，像是有一只手正在抽走她腦中的記憶，連那張帶著溫暖笑容的臉，也漸漸模糊，“不，不，我不會聽你的…我要殺了你…”井上雪掙扎著想要挪開自己的眼睛，可是身體卻違背的意愿朝他跪了下去，額頭抵住冰涼的地板，喉嚨顫抖著想要發出聲音，她將指甲深深刺進自己的皮肉里，咬緊了嘴唇不讓自己說出那些可恥的話來！

“忘記吧，忘了過去，那些都是造成你痛苦的根源，從今天開始，做一個嶄新的你，我將賜予你新的名字….”

“上雪，堅持住….”吉娃捂住嘴巴不停的咳嗽，焦急的看了一眼頭頂上方皎潔的月亮，“還差一點，還差一點，馬上就要升到最高的地方了，再忍耐一下就好了….”

“他們都已經準備好了….”歐陽鐘離緩著有些急促的呼吸，竟然笑了，“我到今天才肯承認，旭叔是真的不在了，一切，都要我們自己來承擔了。把一切都壓在那個女孩兒身上，還是個半人半妖的家伙，真的可靠嗎？”

吉娃堅定的望著井上雪，緩緩說道，“我相信她。”

“雪！雪！”

虛弱顫抖的聲音如同悶雷將幾人炸醒，混沌的腦袋瞬間清明，將她漸漸遠離的理智拉了回來，井上雪難以置信的朝樓下望去，那個穿著白色病號服單薄的人依偎在林蕭懷里，正舉著擴音喇叭用力喊著，“我在這里，我在這里，你不要倒下！”

“可惡的女人！”托維斯卡轉過臉瞪著洛寒，“既然如此，我先殺了她好。”

在他轉身的瞬間，被壓制的人忽然從地上跳了起來，一柄銀色的劍刺進他毫無防備的后心，吱吱的冒起黑色的煙霧。撕裂的疼痛蔓延至全身，他震驚的扭過臉，“你，你居然還能動…”

井上雪揚起嘴角，“你以為我真的有那么不堪一擊嗎？我只是在等待一個時機而已。”

“上雪！時間到了！”吉娃沖著她大吼起來，與此同時，大樓的周圍忽然有數道銀白的光芒射了過來，將托維斯卡和井上雪以五角星的陣勢包圍在中間，天忽然亮了，皎潔的月亮竟像太陽一般散出了暖黃色的光線。

月亮的光芒是從太陽那里汲取的，本身也是陽光的一部分，當它升至最高處，照亮一早隱藏在四周的十字架上，在除靈師和西方術士強大的咒語催動之下，閃爍的凈化之光將銷毀一切污穢，成為毀滅吸血鬼的終結者。

“你們早就設計好的…我居然沒有發覺…”托維斯卡憤恨的反手掐住井上雪的脖子，拔出背上的劍，手掌被燒蝕得冒起白煙也昏然不覺，“那么，你準備怎么脫身呢？身體變異后的你，難道就不怕被圣光燒死？”

喉嚨被緊緊接著，井上雪自牙縫里狠狠的吐出一句，“放心，我，沒那么容易…死…”

“啊！”

銀色的光芒一圈一圈的收緊，那些光燒著了托維斯卡的黑色斗篷，開始灼燒他干裂枯皺的皮膚，他痛苦的慘叫起來，掀動著翅膀飛向空去，井上雪掰住他的翅骨，阻止他向更遠的地方飛去，那銀色的五角星緊追著向上移動，把他困在一個半封閉的空間里，頭頂的天空越來月亮，升高的溫度讓他開始惶恐不安！

“松手！松手！”

“你，想都別想…”

隨著光線的增強，井上雪的身體也開始冒起了白煙，體內屬于黑暗的血液翻滾起來，燒灼得五臟六腑鉆心的疼痛，體內的水分在急速的流失，呼吸急促起來，井上雪痛苦的閉上眼睛，難道自己也躲不過去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