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觀整個京城的布局,按著天圓地方的風水相,呈四方形,宮城居于京城的正中,宮城以外稱內城。天子及女眷居宮城,未長成的男子貴胄也能居宮城。
京城有“東城裕,西城貴,淮陰貧,聞濟賤”的說法。西城建著許多深宅大院,住的都是些達官顯貴。葉乾元封王以后便出了宮,在西城選的最好的地塊興建王府。嫻王府依山傍水,清靜無人,即便比起宮城來,也只是小了些。
東城住的,多為富庶的大商賈。京城的南門為淮陰,那一帶住的多為販夫走卒或是下等貧民。而聞濟則為北門,勾欄青樓,妓館南院此皆出在北城。
葉乾元帶著白阿小乘馬車去了北城的蘭澤樓。旁的煙花柳巷葉乾元也不敢帶白阿小去,不過蘭澤樓卻無妨。蘭澤樓在京城的勾欄院中并不算富麗豪華,卻最是風雅別致,說書,唱戲,歌舞一應俱全,妓子小倌有才有貌,皆為藝妓。當年葉乾元也是在蘭澤樓遇著的安桂芝的。
此次乘馬車與上次是不同。上次是為了趕著救人,馬車行進的挺快,加之那會子白阿小還怕人,便沒什么心思欣賞沿路的風光。
此次卻是出來游玩的,走的是九軌大道,很是繁華熱鬧,白阿小一路都將簾子掀著稀奇地看著京城的街景。葉乾元則坐在他身旁,帶著笑意瞧他。原本帶白阿小出來玩并不是急于一時,趕在今日也是因為孟青離去,葉乾元心里堵著慌,帶白阿小出來玩,給自個也找些事做,省得總是感懷。
“阿德。”白阿小突然又回頭對葉乾元道:“京城的人好熱情,全都沖我笑。”
“哦?”葉乾元一挑眉,掀開簾子往外看,倒是有許多人瞧白阿小。尤其是有個穿著艷藍色錦緞的胖子,拿著把白扇子做文士打扮,虛著眼不住地對白阿小笑的一臉浪蕩,葉乾元看過去的時候,他還恰好對著白阿小擺手。
白阿小笑著也對他擺了擺手,那胖子立刻就興奮了,開口正想說什么,葉乾元一把將白阿小扯回來合上簾子,冷眼睨著白阿小道:“你沖他笑什么笑?”
白阿小道:“他對我笑,我自然該回他笑啊。”
“別對那種人笑。”
“為什么?”白阿小聽葉乾元口氣不善,也不滿起來。
“那不是好人。”葉乾元盯著白阿小見他惱了,自個又放軟著語氣哄他:“你沒瞧著他笑的很惡心嗎?”
白阿小揚起腦袋笑了笑答道:“是挺難看的,哈哈。”
葉乾元盯著白阿小一臉燦爛,越發地喜愛白阿小的純真。許多事情與他講不明白,他也不會深究,這般不諳世事,也不知他那舅舅是怎么教出來的。
京城挺大的,馬車走了好一陣子才到了蘭澤樓。
白阿小進了小院發現這不算大,只有三座兩層的小樓,不似嫻王府的紅墻黃瓦,而是一律青磚素頂,院角種著株高大的玉蘭樹,抽了許多花骨朵,有一兩朵開了苞,散著幽淡的香氣。
應門的小廝對著葉乾元恭敬問道:“爺,今日是喝茶,還是消遣?”
葉乾元是蘭澤樓的熟客,那小廝很是熟悉,往日都是直接領著去瞧新來的歌姬舞姬。可今日有些不尋常,葉乾元不僅帶著個貌美的小公子,還有兩個漂亮的姑娘,于是便問了問。
葉乾元對那小廝的機靈很是滿意,示意千蘋賞了些碎銀子,道:“去聽戲吧,今日唱的哪一出?”
那小廝歡喜的接著銀子道:“今日的劇目是徐公子的瑤臺一夢,這會子快要開場了。原是坐滿了沒了位子,可爺的小間卻是沒敢動,仍留著嘞!”
那小廝口中的徐公子,正是蘭澤樓的名角徐長生。徐長生是昨年年底才出來的新人,可他才色雙絕,很快便在京城傳開了美名,許多有頭有臉的人物也傾慕他。可他卻極傲慢,不論是公子王孫,文士俠客他都看不上眼。葉乾元對他也很是喜歡,原想著將其收入王府,可這徐長生偏是不領情,對葉乾元越發地冷眼起來。他那清高的像極了孟青,葉乾元更是上了心,便在這蘭澤樓包了個小間,時常地過來瞧他。
瑤臺一夢講的是九天仙女無意間瞧著了人間夫妻的恩愛摸樣,便耐不住寂寥下凡尋找郎君的故事。徐長生身段窈窕,眉目含情,將那思凡的仙子演的入骨。瑤臺一夢便成了蘭澤樓的頭牌劇目。
葉乾元道:“那倒是趕巧了。你便去罷,把茶點備好,我自個過來便是。”言罷便領著白阿小和兩個丫鬟往戲園子那邊去了。
越往里邊走,越聽著人聲喧鬧了起來,白阿小和千青沒見過這般光景,總是覺得稀奇,臉上帶著又是探究,又是興奮的笑容,千蘋則總是溫潤地微笑。
葉乾元感到周遭的人有些悄然有些大膽地將目光往這邊瞟,沉著臉快速將三人領上了二樓的小間。
小間不算大,擺設也不多,裝飾格調也和整個蘭澤樓的風格一致,雅致素凈。留了大窗正對著舞臺,視野是全戲園子最好的一間。
窗邊擺著兩張魚紋梨花木椅,中間也是梨花案幾,擱著新泡的花茶和點心。
兩人入了座,白阿小又叫千蘋千青端了椅子過來坐在自個身邊,說了會子玩笑話,樓下便響起了此起彼伏的叫好聲,往臺上一看,那人已經款款上了臺,正與各位看官謝禮。
白阿小轉頭仔細看那人,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穿的松花色襦裙陪桃紅小夾襖,長發盤著雙平髻,鬢邊斜斜地簪著支海棠,面上的妝容也是艷麗精美的。嬌俏動人,雌雄莫辯。
白阿小直盯著那人看:究竟是個姑娘還是個男子?那人輕輕一抬頭,冷冷地望向白阿小。
白阿小登時愣住了,那漠然的神情,好似……好似……孟公子。
那人只瞧了白阿小一眼,又將眼神轉過去瞧葉乾元,白阿小一陣愕然,轉頭也看葉乾元。
葉乾元帶著淺淺對那人微微頷首,又隔著案幾將白阿小的手抓過來捏住。
白阿小哼哼唧唧幾聲,又向臺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