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輕腳步很快,轉(zhuǎn)眼就來到了凌畫的房間。
入眼處,凌畫坐在桌前,臉色發(fā)白,一雙眸子滿是驚色,整個人似乎在發(fā)抖。
宴輕一怔,本有些被吵醒的煩躁以及突然聽到聲響被驚醒的睡意一掃而空,他從來沒見到過凌畫這個神色,疾步走上前,低頭對她問,“怎么了?”
凌畫驚醒,看向宴輕,從他清澈的眼眸里,看到了她自己驚駭?shù)哪樕l(fā)白的模樣,實在不怎么好看。
她定了定神,聲音有些啞,“想到了某些事情,被嚇著了?!?
宴輕蹙眉,“自己嚇自己?”
又不是睡覺做噩夢,想到了什么事情,能嚇成這樣?
凌畫點頭。
宴輕見她額頭有細密的汗,他伸手碰了碰,碰到了一手冰涼,他問,“什么事情很可怕嗎?”
能讓她嚇到的事情,應該不是簡單的小事情。
凌畫點頭。
宴輕的手溫熱,雖然一觸即離,但這一瞬間的暖意似乎將凌畫從冰窟里拉了出來。
她低聲道歉,“對不住啊哥哥,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嗯?!?
凌畫掏出帕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哥哥去睡吧,我沒事?!?
宴輕低眸看著她,瞇了一下眼睛,心里不知怎么的,忽然覺得很不對味,若是以前,凌畫大約在他沖進屋第一時間便會抱住他,或者是要求他抱她,或者是趁機要求他抱著哄她睡覺,亦或者會跟她撒嬌纏著他陪她,無論怎樣,絕對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告訴他沒事,讓他回去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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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聲音沉了幾分,“就沒有什么和我說的?”
凌畫張了張嘴,搖頭。
為報恩情,答應幫蕭枕爭奪皇位,一力扶持蕭枕的人是她。為了將來蕭枕順利登基,為了登基前不是接手一堆爛攤子的江山,她要把能做到的所有事情,都在這個前提下,盡力做好,這些,都是蕭枕的事兒,是她的事兒。
他喜歡無拘無束無憂無慮,喜歡吃喝玩樂悠閑自在,她過不成這樣的日子,但可以盡力的守護他過這樣的日子。
太平盛世下,這樣的日子沒什么不好。亂世初現(xiàn)端倪,又有什么關系?有她擋在前面,可以將這些都化解。
他不需要煩心操心這些,做他自己,做他想做的事情就好了。
她想到這,神色一下子溫柔了,眼睛看著宴輕,是純粹的溫柔,“沒有什么,是我一時相差了,不是什么大事兒,哥哥去休息吧!”
宴輕手指無意識的蜷了蜷,食指捏緊拇指,對上凌畫的眼睛,他神色頓了一下,慢聲說,“你不睡?”
“我不太困,再待一會兒?!?
宴輕坐下身,“我也不困了。”
凌畫眨了一下眼睛,“那、哥哥跟我說說話?”
宴輕捏起一顆棋子,“這半局殘局不是還沒下完嗎?不如把它下完?!?
凌畫問,“哥哥跟我下?”
宴輕點頭,“嗯?!?
凌畫見宴輕是認真的,只能伸手重新?lián)炱鹌遄樱湓谒认肼涞奈恢谩?
宴輕歪著身子坐著,神色散漫,見凌畫落子,他隨意地瞅了一眼,隨意地落下一子。
他姿勢神態(tài)雖然散漫,但這落下的一子卻絲毫不含糊,甚至一瞬間讓整個棋局頗有些鋒利之意。
凌畫抬眼看他,沒從他面上看出什么來,于是將雜七雜八的思緒拋開,專心應對。
在這樣的夜里,她心驚膽戰(zhàn)之時,心里恍然驚亂之際,有他陪在一起,似乎一下子就拂開了心里沉重的云霧,夜也變得靜謐起來。
屋中只能聽見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聲音。
一局棋后,凌畫贏了。
她繃著臉,難得不高興地瞪著宴輕,“哥哥,你讓著我?!?
雖然讓的并不明顯,很是高明,但是凌畫就是知道,他讓了她。
宴輕彎唇一笑,“我以為讓你贏了這局,會讓你心情好點兒,是我料錯了?贏了卻不高興嗎?”
凌畫直視他,“我心情現(xiàn)在不太好?!?
宴輕看著她,繃著臉的模樣,沒有一絲作假,看起來是真不高興了,他笑了一下,“那就再下一局?這回不讓著你。”
凌畫繃著臉點頭。
于是,二人又下了一局。
這一回,宴輕的棋風收了鋒利,早先那一局的鋒芒,似乎不是出自他手,他神色依舊散漫,帶著三分不經(jīng)意和七分漫不經(jīng)心,落子不是一味的鋒芒畢露,而是縱橫捭闔,進退有度。
凌畫坐直身子,心里暗想,都說由棋觀人,不知道這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宴輕。她一直以來對宴輕的了解,還是太淺顯于表面了。
凌畫拿出了全力以赴的真本事,她估算著,以宴輕的棋藝,她大約不是對手的,若是她這一局還贏了他,那么一定是他在讓著他。
她心里打定主意,都說了不讓還讓,若是他再讓著她,就三天不跟他說話,哪怕他今天被她吵醒,大半夜的陪著她下棋。
這一局,足足下了一個時辰,落子最后一刻,下成了平局。
凌畫沒看出宴輕哪里讓著她,但她就是感覺得出,他一定是讓了她,她落子后,盯著棋盤,腦中飛速地在做著復盤,就是想要找出,到底是哪一步,宴輕讓了她,讓的這么不著痕跡,讓的她找不出破綻。
宴輕端起茶來喝,喝了個空,伸手拿過茶壺,掂了掂,也是空的,他對外喊,“云落,沏一壺茶來?!?
云落就在外間候著,不敢進來打擾二人,聞言立即走進來,將茶壺拿了下去。
宴輕看凌畫眼睛許久不離開棋盤,整個人一動不動,似乎要將棋盤盯出花來。他輕咳了一聲,“看什么呢?這一回,我可沒讓著你,不會還不高興吧?”
他心里想著,果然是這么難伺候的嗎?贏了不高興,和棋也不高興,那輸了呢?
凌畫猛地抬眼,面無表情地盯著宴輕,“你確定你沒讓著我?”
宴輕回答的很干脆,“沒有?!?
凌畫盯著他的眼睛,很是肯定地說,“你讓了?!?
宴輕心里吸了一口氣,自覺自己做的天衣無縫,不可能被她察覺出來,但這是怎么回事兒?他覺得堅決不能承認,否則看她這個表情,是要跟他翻臉的。
他很是穩(wěn)得住地說,“沒讓?!?
凌畫盯了宴輕一會兒,見他全無破綻,很是端得住,心里抗壓能力可真是強的很,沒有幾個人能在她這樣逼問的眼神下,還能如此端得住,她心里哂笑了一下,這就是她瞧上的人呢。
她道,“我若是三天不跟哥哥說話,哥哥一定覺得沒什么,不是什么大事兒吧?”
大約是巴不得她不理他吧?
宴輕一愣。
凌畫干脆地趕人,“哥哥回去睡吧!”
宴輕僵了一下,挽回說,“我真沒讓著你,你是哪里看出我讓著你的,你可以指出來?!?
凌畫扯了一下嘴角,差點兒給他鼓掌,“我沒看出來,哥哥技高一籌,讓我連你哪里讓了我,都看不出來,哥哥可真是厲害?!?
宴輕心里更穩(wěn)了,“你沒看出來,為什么胡亂冤枉我?我是真沒讓?!?
看她這副架勢,打死都不能承認。
凌畫學著他嘖了一聲,“我冤枉沒冤枉你,你心里最清楚?!?
宴輕:“……”
凌畫又趕人,“天色不早了,耽誤哥哥睡覺了,哥哥去睡吧?!?
宴輕坐著不動,不想動,他自認天衣無縫,但沒想到凌畫就是察覺了,她剛剛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三天不跟他說話?這的確不是什么大事兒,他也能做到,但就這么被她趕出去,他覺得自己有點兒沒面子。
他剛剛打死不承認,這么快反口承認,更是抹不開臉,他只能說,“我陪你下了這么久的棋,一口茶水都沒喝上?!?
總要喝了茶再走。
云落的腳步聲這時正好也來了。
凌畫不客氣地說,“云落,將茶送去哥哥房間?!?
云落腳步一頓。
凌畫對宴輕笑了下,這笑帶著皮笑肉不笑的意味,“哥哥回房里喝吧!”
宴輕沒有了坐下去的理由,但還是想掙扎下,“你不講道理。”
凌畫很是坦然,“哥哥,咱們說好了,你不讓我,但你卻讓了,雖然我找不出來哪里讓了,但肯定你就是讓了,我絕對沒說錯,你不承認也不管用?!?
不等宴輕開口,她一句話封了他再狡辯的路,“哥哥常掛在嘴邊說不準我哄你,說話要作數(shù),不能對你欺騙,但如今你就在我眼皮子底下堂而皇之的欺騙我,這又怎么算?不是個好榜樣吧?”
宴輕:“……”
他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