颱風漸漸逼近,灰色的烏雲從四面八方迷漫而上,封鎖了最後一片明亮的天空。
狂風像一隻被打傷的野獸高聲怒吼著,四處亂竄。方纔還是陰雲密佈的天空,剎時風雨交加,大雨澎湃。
施旎其實一點也沒有想到,香港的颱風會跟浙江的強那麼多。
在她的印象中,即便颱風是正面刮過,最多也就是倒一些個樹呀、自行車之類的,相對較輕的物體。
當一排偌大的廣告牌從遠處,呼啦啦地倒下來的時候,她才明白,這場風暴來者不善,這下子似乎又要遭殃了。
好在,兩個孩子現在已經被她找到了,總算也沒白冒險一趟。
好不容易找到一處還勉強可以避避風雨的小亭子,一個大人加二個孩子抱成一團,風雨還是能夠打到身上來。
小點點已經被這摧枯拉朽般強勁的風暴給嚇傻了,她一個勁的往施旎懷裡鑽,可即使是這樣,她的身上也已經沒有一處是乾的了,渾身都淋溼了不說,似乎還發起了燒。
當然施旎對照顧小孩這方面天生缺根弦,如果不是小遠不經意地說了句:“點點,你臉色好白。”
說不定,她還是渾然未知,因爲那個時候他們之前已經在雨裡走了一段路,暴雨早已把他們三個人的臉澆得透白。
“點點,你是哪裡不舒服了嗎?”風雨呼嘯著,他們雖然抱成了團,說話卻還是要用很大的勁,才能聽得清楚。
此時的點點意識都有些混沌了,她睜開微閉的雙眼。很艱難的看了看施旎,艱難的提高嗓子說:“施老師,我沒有事。”
“怎麼可能會沒事,你話都快說不出來了。”施旎著急地掃視了下亭子外面的世界,視野裡只剩一望無際的風雨。
跺腳也無濟於事。
“施老師,都怪點點不好,颱風來了還跑出來寫生。害施老師又跟著我們吃苦了。”點點說話的聲音很輕。施旎看她嚅動的脣形,才勉強明瞭她都說了些什麼。
“施老師也沒有料到香港的颱風那麼牛,比施老師家鄉的颱風大多了。”施旎嘆了聲。很快被撲面澆來的雨水灌了好大一口,嗆得她呼吸都差點喘不過來。
“施老師,香港也很少颱風的,反正。我長這麼大就見到過這一次。”小遠大聲嚷嚷道,似乎是想安慰她們。
施旎還在咳嗽中。聽他這麼一嚷,不經笑道:“你纔多大點呀!”
但是很快,他們就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們現在的位置正好處於釣魚翁山的下山腰,雨水都彙集到了這裡。
雨勢越來越大。地上的水也越積越多,眼前很快成一片澤地。
施旎很擔心雨水再積漲下來,很可能會引發山洪。那樣的話,他們三個人都有可能死在這裡了。
“點點。還能走嗎,這裡可能不安全了,我們得儘快到空曠一點的地方去。”施旎摸了摸點點的臉蛋,湊近她問道。
點點吃力的睜了睜,還是堅強的點了點頭,“好的。”
聲音聽起來卻一點力氣都沒有,施旎爲此更加擔憂了。
雨水已經開始漫上亭子的邊緣,施旎深知,再不走的話,只怕過一會就算沒有山洪,他們也有可能會被洪水給困在這裡,那樣的話後果更加難以預料。還不如,趁現在天還沒有黑的時候,儘快離開這裡。
狂風著雨點鋪天蓋地而來,使人十步之內不辨方向。
山間道路上和水流已經很急了,施旎一邊不停的叮囑孩子們要小心,一邊關注著自己腳下跟兩個孩子的動態。
生怕自己一個不當心,或者兩小孩子腳下一不著力,三個人都有可能被水流衝著山腳下去,半山崖的兩邊都是灌木叢,摔下去的話,不死也剩半條命了。
三個人手拉著手走得很是艱難,施旎兩隻手緊拉著兩個孩子,生怕一個鬆手,就會丟下誰般。
雨水鋪天蓋地的澆下來,淋得人睜不開眼,施旎每睜一下眼睛就澀痛的要命,只好不停的眨眼睛,以保持視線不被雨水擋住。
可即使是這樣,她還是感覺已經看不清前方的景物了,更別說那兩個年幼的孩子了。
小遠倒是還好能跟上她的步子,點點卻已經吃力不已,走起路來踉踉蹌蹌地,彷彿隨時都會摔倒。
施旎正擔憂著。
果然,經過一個彎道的時候,點點腳下突然一軟,三個一起往前傾了好長一段距離,差一點就摔山腳下去了。
“對不起……施老師,我實在走不動了。”點點抱歉道,說話都氣若游絲。
猙獰的風雨咆哮著,像一個邪惡的魔鬼,放肆地撕扯著整個世界。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水國,放眼過去,天上、空中、地上全都是水的世界。
身邊是兩個弱小的孩童,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風雨也越來越大了,施旎感覺他們三個人隨時都會被這場颱風給吞噬了。
“點點來,施老師揹你吧?”施旎說著正要彎下腰來。
風雨在剎那間又大了幾分,施旎一個不穩,坐到了水裡,嚇得兩個孩子哇哇大叫起來,他們此刻都把她看著是唯一的人依靠了。
施旎用力站了起來。暗歎著自己現在真的不能出任何事,不然自己沒命不說,兩個孩子也一定好不到哪裡去了。提醒現在她必須堅強,
她咬了咬牙,再次彎下腰來,“點點快,施老師揹你,趁著天還沒有黑,我們必須走出去!咳……”就在她喊叫的時候,雨水又灌到了她嘴裡。
點點也只好扒到了她的背上,但是施旎本身就瘦弱,點點少說也有六、七十斤了,就比她輕了二、三十斤而已。平常在沒有風雨這種自然阻力下,施旎也未必就能揹著她走多長的路。
現在臺風呼嘯,山路崎嶇。可想而知,施旎每跨出一步到底要費多大的勁。
還要時不時的留意身後的小遠,“小遠,要跟上施老師呀。”
“嗯。”小遠雖然就在她的身邊,聲音卻似乎是從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點點扒在她背上明顯得能感覺施旎步子都在發顫。
點點心裡不是滋味。水不停的順著她的臉淌到施旎的背上。不知是雨還是淚。
“施老師,點點總是連累你……”,咬咬牙。
因爲聲音就在耳邊。施旎聽得格外清晰。
“點點,你原諒施老師把你忘記的事情了嗎?”施旎很想讓背上的小傢伙放鬆,便想引開話題。
“嗯,施老師無論失不失憶。都是點點的救命恩人。”點點甜甜地說著,抱著施旎脖子的雙手又緊了緊。
“感謝的話。等我們平安回去再說,點點一定要堅持住,知道嗎?”施旎不停的安慰與鼓勵著她。
“嗯!”點點努力睜了睜惺忪的雙眼。
“小遠也堅持,我們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施旎大喊一聲的同時。也在鼓舞著自己。
她腳下的水流已經沒過了小腿,而且山路不平,有的地方甚至沒過了膝蓋。踩下去一腳高一腳低的。
施旎感覺這輩子都沒有走過如此艱難的路,每踏出一走。都像是視死如歸。
因爲她已經分不清哪是路面哪是山崖,哪裡又是要命的河水了,反正一眼望去了,到處都只有水。
水,急流不息的跟著她們下山的方向。
就在施旎以爲馬上就快到了山腳下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呼。
“小遠!!!”背上的點點同時發出一聲驚叫。
施旎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她急切的轉身察看,小遠不知何時腳下一個不穩,滑到了一處急流裡,手裡只抓住路邊的一株灌木,纔不至於被水沖走。
“小遠!堅持住……”施旎嘶喊著,卻又不知道應該如何是好。
“施老師,你快放我下來吧,不然,小遠要被水沖走了。”點點在她背上一個掙扎。
施旎剛想回轉身去,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身體一陣虛脫之後,腳下越來越不著力,就在她以爲自己也要倒下之去了的時候,背下突然一輕。
有一雙大手從她背上接過了點點,施旎迷茫的回頭,看到一張很模糊的臉,雖然只是一眼,她可以初步判斷,他是一名老外。
是來救援的嗎?施旎恍惚的想,陡然又發現,一道快如閃電的身影,掠過他們,往小遠的方向疾步過去。
雖然,從後來望過去,只看到一個穿著雨衣的黑影,可施旎卻在那一刻心安不已。
那樣熟悉的步子跟身姿,只有他了吧?
待她緩過神來時候,小遠已經被那個人抱在了懷裡。
裹在雨帽裡的那張臉冷峻如冰,施旎擠了好長久的眼睛,纔算看清他的輪廓。
“沒事了。”他突然衝她展開了笑顏,明明前一秒,他看起來還很生氣的樣子。
施旎怔怔地望著他,心下說不出的釋然,只要一見到他,她就知道自己跟孩子們已經得救了。
“陳,你的美人嚇傻了嗎?”ben因爲抱著小點點攤不了手,他就只聳聳肩,把小點點緊緊的包在自己的雨衣裡,語氣擔憂得說,“這小傢伙似乎還發著燒。”
“點點發燒了?”施旎急得就想撲過去,腳下一軟差點摔了。
好在,關鍵時候,總會有那麼一隻手,及時的把她拉回安全,就像現在那樣,陳振炎一手抱著小遠,一隻手伸過來牢牢地抓住了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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