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選的話，還是讓上官桀隨我去吧，臣還要一個年輕且善于長途奔襲的將領，臣覺得李陵就可以了。另外臣向陛下要一人，河內太守東方朔。”霍光要了三萬騎兵，另外只帶了上官桀和李陵，外加一個東方朔。

帶上官桀和李陵還好理解，一個是霍光手下的第一武將，兩人配合也是默契無比。而李陵是霍光最早的部下，帶去也在情理之中。但是作為文人的東方朔，在戰場上的作用就不是很大了，而且是這種與時間賽跑，面對數倍于敵人的大戰，東方朔作為一個文臣確實難以發揮出什么作用。

“只要三萬人？也不帶其他武將了？”漢武帝大為意外的看著霍光。如果霍光只帶走三萬人，那么意味著還會留下十五萬大軍，有這十五萬大軍中，漢武帝還真不怕與匈奴正面對決，只是霍光三萬人去面對羌人十萬大軍，也不知他如何應付。

“此次行軍兵貴神速，臣不打算帶糧草輜重，所以最多只能帶三萬人輕騎簡隨。”霍光繼續語出驚人，竟然揚言連糧草輜重都不帶，也就是說他真的打算帶著三萬人千里奔襲直撲隴西郡。

“好，那朕就讓你那兩萬南征部將，還有河內一萬精騎雖你行動。朕在泰山等你。”漢武帝沒有絲毫猶豫的答應了霍光，還說道在泰山等他。先前霍光曾說，如果兩月之內有他的捷報，那么一切按原計劃，漢武帝繼續封禪泰山。

“臣還有最后一個請求。”霍光想了一下，還是開口說道。

漢武帝沒有絲毫猶豫的回應道：“愛卿有什么要去盡管提，朕無一不允。”

“西南之地諸夷林立，勢力也是錯綜復雜，臣需要能夠代表陛下與西南諸夷交涉。”霍光提出了最后一個要求。

他只帶了三萬人，面對羌人的十萬騎兵，霍光需要能夠盡可能的借助西南所有力量。而西南夷的那些少數民族，大部分其實都臣服了大漢，原則上大漢是可以行使宗主國的權利。

“好，那朕就賜你黃鉞。”漢武帝依舊沒有絲毫猶豫的做出答復。

黃鉞乃是自商周起便代表著天子的禮器，是一件以黃金為飾品的斧，所象征的也正是征伐。漢武帝將黃鉞賜給霍光，那么霍光便有了代表皇帝代表整個國家做出決定的權利。

“臣定不辱使命，如今時間緊迫，臣這便下去準備了。”霍光對著漢武帝再次施了一個軍禮，也不等漢武帝表示，便毅然轉身走出了大帳。

“安陽侯，陛下怎么說？”

“安陽侯，現在該怎么辦？”

霍光一腳邁出營帳，便被一群大臣圍了上來，一個個都翹首以盼的詢問道。

“慌什么慌？該干嘛干嘛去，匈奴人都還沒來，你們就先自亂陣腳，成何體統？”霍光毫不理會眾人的詢問，只是丟下一句話便離開了。

就在霍光在準備著馳援隴西的時候，匈奴單于的主力大軍也終于出現在了漢軍正前方兩百里外，這一次烏維單于真的是傾巢而出，足足出動了十三萬匈奴騎兵。要知道匈奴這些年連連大敗，可戰之兵已大不如從前，加上右賢王還有七八萬大軍要在河西一帶牽制趙破奴，十三萬大軍已經是烏維能夠湊出的最大極限了。

當匈奴主力出現的消息傳入漢軍大營的時候，河西趙破奴的加急軍情也送到了大營。右賢王麾下八萬大軍兵臨酒泉武威二郡，讓趙破奴一時也無法動彈。

這一個個不好的消息傳來的時候，霍光的三萬騎兵已經整裝待發，在十五萬漢軍的目送下向著大漢隴西而去。所有人都知道，接下來真正的戰場不在這片匯聚了近三十萬大軍的草原上，而是在霍光奔赴的隴西之地。

“安陽侯能勝嗎？”許多人都在喃喃自語的這樣問著。

“他可以的，他可是我們的老師啊.......十萬羌人騎兵，他不是早就預料到了嗎？”趙陰華小聲的說著，好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好像是在對身旁的幾個好友說。如果霍光在這里，肯定也不會想到，第一個堅信自己會獲勝的，竟然是那個一直和自己抬杠的倔強少女。

長安城中這幾日一直都是愁云慘淡，劉據覺得這幾日竟是從未有過的煎熬。原本開始監國的那幾日，劉據也是意氣風發，大有指點江山的感覺，可是羌人叩關的消息如一道雷霆劈在了劉據以及整個大漢帝國上。

“舅父，父皇那里可有消息了？公孫敖到了上邽沒有？如果公孫敖守不住上邽怎么辦？”劉據坐在宣室殿的御階之上，有些慌亂的問著衛青。

“回太子的話，陛下如今已經到了狼居胥山一帶，恐怕已經與匈奴王庭的主力相遇了，這個時候陛下的軍隊是萬萬不能回撤的，公孫敖已經到了上邽，目前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如何快速的打敗隴西的羌人。”衛青對著劉據說道，他對劉據的表現有些失望，這個時候劉據沒有表現出一個君王應有的從容和鎮定，這一點上劉據和他的父親相差了太多太多。

“隴西距離河西不遠，快傳令趙破奴回援隴西啊，他那里可是還有幾萬精銳。”劉據連忙說道，趙破奴是他能想到唯一能夠救援隴西的。

“不可，匈奴右賢王一部已經兵臨河西二郡，如果調回趙破奴大軍，到時候反而會讓趙破奴腹背受敵，我大漢還會丟失好不容易取得的河西之地。”衛青連忙出聲否決，他的分析和霍光如出一轍。

“那怎么辦？難道我們就這樣等著？如今三輔之地和中原各郡都無法再抽調兵馬，這可如何是好？”劉據頹坐在御階之上，語氣更顯慌亂無助。

大殿之中一片靜默，連衛青也沒有提出什么辦法。公孫敖的那兩萬人已經是能抽調出的最后一支軍隊了，現在即便派衛青上戰場去抵御羌人，他也是無兵可用了！

漠北草原的月色之下，霍光的三萬人馬圍在一塊地勢較高的草場上修整，這個時候夜色已經無法讓三萬人馬繼續奔襲了。

“派人立刻返回長安，將這封信交給棠小姐，另外傳令呂術不惜一切代價收集關于羌人這三年的所有資料，不......這五年之內的吧。另外從巴蜀等地征召熟悉羌人地理語言民俗的人，所有人與我在富平匯合。”雖然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這時候大軍無法繼續前行，但是霍光還是下令讓一隊人馬摸著夜色繼續趕回長安。

現在對霍光來說最急切都就是知道羌人的消息，要知道他們的習慣，知道他們的內部權力結構，還有他們的作戰習慣。只有徹底了解了對手，才能有效的尋找對手的弱點，所以在沒有與羌人交戰前，霍光需要太多太多關于羌人的情報了。

“侯爺，若我軍三萬人直接前往狄道與羌人交戰恐怕不妥。”休息的時候東方朔主動走到霍光身旁說道。

“東方先生不妨說說你的看法。”霍光借著月色看著東方朔。兩人已經有好幾年沒見面了，霍光記憶中那個放蕩不羈風度翩翩的東方朔，如今變得大氣沉穩，變得智慧內斂了許多。

“屬下對羌人了解也不多，不過目前看來，不知是在匈奴還是在羌人中，存在著一個智者。這是一個真正有大智慧，一個智謀無雙的可怕存在。想來在匈奴一方的可能性要大些吧，畢竟匈奴從伊稚斜開始便注重學習大漢文化，這么多年出現一個智者的可能性也不是沒有。”東方朔沒有去分析什么戰局，也沒有提出任何可行的意見，反而提出了一個僅僅可能存在的人。

霍光對著東方朔點了點頭，霍光自問就算自己站在羌人或者匈奴的立場，都不一定能夠如此完美的利用漢武帝北巡這次機會，將整個大漢逼迫到如此境地，要說在匈奴和羌人中沒有一位頂尖智者，霍光自己都不信。

而這一點上霍光一開始就與東方朔想的一樣，這次真正對大漢威脅最大的并不是那十萬羌人，而是這個隱藏在幕后的異族智者，因為誰都不知道這位異族智者后面還布了多少的局等著霍光。

“所以我需要對羌人有一個詳細的了解，即便我們時間再緊迫也不可貿然前往狄道，這也是為什么我要先到富平的原因。”霍光仰望著頭頂的星空，看向大漢隴西方向。

富平隸屬于北地郡，只是一座普通的縣城，不過這里卻出了歷史上有名的將領王翦。從這里向西可以快速的抵達河西，向西南也能以最近的距離到達隴西，而向東南方向距離長安也不過數百里之遙。

霍光沒有帶任何輜重，甚至每個士兵所帶的口糧也僅僅只有兩天的存量。然而從一開始霍光就沒有打算用士兵身上攜帶的口糧，他將目光放在了那些游蕩于漠北草原的微小部落上。

因為匈奴人游牧的習慣，一些只有幾百上千的人小部落并不跟隨匈奴王庭遷徙，而對于這些沒有任何威脅的小部落，漢朝也一直對其視而不見，只要他們不出現在外長城附近便沒有人去管他們。

霍光每日行軍必然會殲滅一個這樣的微小部落，而后以他們的牛羊作為軍糧。當霍光馬不停蹄的即將抵達富平的時候，公孫敖已經帶著兩萬人進駐了隴西的上邽。

上邽緊鄰渭水，乃是隴西進入關中的必經之路，這里城池堅固又有水路連通，根本不怕大軍圍困。所以上邽就成了抵御羌人騎兵的第一道堅固防線。

公孫敖如今四十有余，與大將軍衛青私交甚好，年輕的時候還救過衛青性命，一直受皇后和大將軍倚重，不過此人運氣實在不佳，幾年前漠北之戰時，他與李廣的軍隊都沒有按時與衛青大軍匯合，導致衛青一路最后一個匈奴人都沒有遇到而無功而返。后來李廣自殺，公孫敖也被貶為庶人。

這一次羌人叩關，太子監國大將軍衛青輔政，又一次啟用了公孫敖。雖說此人運氣不怎么樣，但論領兵作戰在朝中也算首屈一指。

公孫敖立于上邽城頭之上，他遠眺狄道方向，臉上顯得從容鎮定，雖然只帶著兩萬人駐守上邽，但公孫敖并不怎么擔心。在他看來這羌人不過是蠻夷部落，聽說還是一群不通教化的半野人，加上這些羌人都是騎兵，更加不善攻城戰，只要自己堅守城池，任他羌人再多也難以攻上上邽城頭。

公孫敖不是什么愣頭青，也早就過了那種沖動的年紀，他在來上邽之前也得到了衛青的囑咐，無論如何不要出城與羌人交戰，守好城池扼守羌人東進便是大功一件。

當公孫敖在城樓上遠眺的時候，自狄道方向一只千人左右的羌人騎兵也來到了距離上邽三十里不到的渭水河畔。如今隴西大部分都被羌人攻陷，潰逃的兵卒已經全部匯集到了上邽，而百姓也都拖家帶口的向關中逃命去了，上邽以西的隴西地界已經完全任由羌人跑馬了。

“這條渭水可以直達漢人的京畿之地，可惜咱們羌人不會造船.......”羌人隊伍中，一身禪衣風度翩翩的羌人大倫，看著腳下滾滾東去的渭水，不由得感慨道。

“大倫，區區上邽只要大倫一聲令下，不消一日我便能將其拿下。”大倫身旁的莽布羅支一臉興奮的說道，這位羌人第一勇士，在這個看起來整整比他小了一號的大倫面前，語氣卻顯得極為恭敬，毫無疑問這次羌人的主帥并非有第一勇士之稱的莽布羅支，而是這位神秘的大倫。

“拿自然是拿得下，這個叫公孫敖的漢人守將雖然能力平平，守城卻也勉強足夠了。要拿下上邽我軍也會付出不小的傷亡，如此卻得不償失了。再等兩日吧.......等這些隴西漢人都匯聚到上邽的時候，我......要送漢人一份大大的禮物.......”羌人大倫看著上邽優雅的說道，仿佛在他眼中這不是一場戰爭，他只是帶著十萬羌人騎兵來領略這大漢的壯美山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