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平靜下來的長安,因為江充的再次面見漢武帝,一時間又變得風起云涌起來。司隸校尉的人開始在一些不起眼的地方發現了巫蠱的線索。一開始這些線索指向的巫蠱還不算什么,因為這些巫蠱針對的不過是一些權貴,后來漸漸的出現一些針對朝中重臣的。
其實這一切都不足以驚動遠在甘泉宮的漢武帝,一開始連江充也沒怎么在意,即便是一些針對朝中重臣的巫蠱,那也不過是私下的恩怨,他懶得管也不想管。不過直到一個針對昌邑王劉髆的巫蠱出現后,江充也不得不重視起來了,事關劉髆江充便動手暗中調查起來,可這一查之下,竟然又莫名其妙的牽扯出了另一個人,這個人就是鉤弋夫人。
還有鉤弋夫人尚未出生的孩子......
連這個尚不知是男是女的小孩也在被詛咒之列,如此江充便不得不將此事上報給漢武帝了。
當新得皇子的喜悅還未褪去的時候,漢武帝便被江充帶來的消息弄得怒不可遏。當自己最后一個皇子降臨之時,有人告訴他這個皇子一直在被人詛咒,漢武帝的憤怒可想而知。
這種憤怒幾乎讓年邁的漢武帝喪失了理智,他立刻下令江充徹查此事。當江充再次返回長安的時候,一場更大的風暴再次降臨到了長安城。
長安城再一次風聲鶴唳,人們紛紛緊閉門戶,街上除了抓捕疑犯的司隸校尉兵卒,就是在四處挖掘的兵卒。從普通百姓到高門顯戶,幾乎全部被搜查,唯有少數那么幾家府邸還沒人敢去。除了丞相劉屈氂、御史大夫桑弘羊、安陽侯霍光這么幾家,其他的幾乎無一例外被司隸校尉的人光顧了。
江都公主劉細君一臉陰沉的站在院子里,連她的府邸也有司隸校尉的人前來搜查,這些人雖然本身品階不高,但是卻有皇命在身,她也只能看著這些人胡亂的在府上搜查,甚至還蹺起院子里的一些石板在土中翻弄。
“公主殿下,得罪了......卑職等人也是奉命行事......”一個校尉模樣的低級軍官在劉細君面前低著頭說道。
“你們連我這都敢查?難道博望苑和未央宮也會去查嗎?”劉細君陰沉著臉問道,她自問沒做過什么虧心事,倒也不懼這些人。
校尉躬著身子,臉上陪笑著說道:“未央宮自然無人敢去,不過好像司隸去了博望苑.....”
劉細君雖然不是正牌的公主,但是誰都知道她是大都督霍光的弟子,又與皇長孫關系極好,以這些校尉的身份,雖然不得不例行公事,卻也一臉賠笑不敢為難。
“稟校尉,沒有發現異常....”校尉的屬下在他身旁匯報。
“收隊...收隊.....公主殿下得罪了.....小人這便告退.....”校尉躬身一拜,也不等劉細君再說什么就帶著人離開了。
看著已經滿目狼藉的院子,劉細君陰沉著臉對府中奴仆說道:“將這里收拾一下,我進宮一趟。”
劉細君說著便向外走去,她口中的進宮自然是去未央宮找劉進。她總感覺心里不踏實,剛才校尉說江充去了博望苑,更令劉細君心中不安。
江都公主府的大門緩緩推開,一輛馬車已經在大門下的石階處等待著。劉細君跨出府門,正欲走下石階,卻見那馬車之旁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懷抱著一柄帶鞘長劍,就那么站在那里盯著自己。
如今長安風聲鶴唳,就連走在街上都會讓人提心吊膽,這個時候普通人根本不敢攜帶兵刃外出。劉細君發現這人身穿粗布短褐,絕對不是什么有官職在身的人,其氣勢又不會是普通士兵。
“你是什么人?”劉細君居高臨下的問道。
抱劍之人沒有回答,只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只有手指大小的竹筒,而后隔空將竹筒拋給了劉細君。劉細君伸手接住竹筒,目光帶著詢問之色看向抱劍之人,可這人便不再理會劉細君,直接轉身就走。
劉細君一臉不解的看著手中竹筒,而后小心翼翼的將其打開,里面一卷紙條很輕易的便倒了出來。劉細君展開紙條便在府門處看了起來。
“速至敦煌”紙條之上只有簡單的四個字,下方是一個青鸞的印記。劉細君在霍棠處見過這個印記,她知道這紙條是霍棠給自己的,可是在這長安之中她為何要用如此隱晦的方式告訴自己?劉細君一時想不明白,她將紙條握在掌心,轉身有返回了府邸。
回到府邸的劉細君沒有再前往未央宮找劉進,而是在長安城門即將關閉的時候,帶著幾個隨從匆匆的出了城。
“小姐,江都公主已經出城了?!焙罡畠仍褐校籼恼驹谠郝渲校氖种心弥粋€被錦緞包裹的長條物體。身后她的心腹侍女正將劉細君離開長安的消息匯報給她。
“知道了,派人保護好公子,我去見夫人?!被籼谋硨χ膛?,一邊吩咐一邊向外走去。
霍棠單手提著錦緞,就如同提著一柄寶劍一般,此刻李妍和霍成君正在屋子里說著話,卓文君與金瓶也在。
“你們都下去。”霍棠快步走到李妍的房外,對著四周的奴仆侍女說道。這些人也沒有覺得奇怪,紛紛躬身退下。
推開李妍的房門,霍棠徑直走了進去。
屋內之人看到霍棠手中提個一個像劍器一樣的東西,都露出了好奇之色。
“妹妹來了啊.....”李妍一臉笑意的向霍棠打起了招呼。
“嫂嫂,收拾下東西吧,明晚我們就要去敦煌了?!被籼囊荒槆烂C,沒有什么事先的風聲,突然說出了要離開長安前往敦煌。
去敦煌可以說是李妍她們一直奢望的事,可她們誰都知道這真的只是奢望,沒有皇帝的旨意,她們一旦走出長安,恐怕就會被當作謀逆。
“這......沒有陛下的旨意,侯爺也未曾有消息傳來,此時貿然離開會不會引起陛下的誤會?”李妍心中驚訝,更是舉棋不定。他不想因為自己的原因而給霍光帶來什么麻煩。
“長安將有巨變,這也是二哥的意思。這是我們唯一的一次機會?!被籼拿嫔珖烂C的說道,卻沒有細講其中緣由。
“娘,終于可以和爹團聚了嗎?”霍成君卻是想,到去了敦煌,就能見到自己幾年未見的爹爹,顯得有些歡呼雀躍。
“既然是侯爺的意思,那便全憑妹妹安排吧?!崩铄c頭說道,她知道要離開長安不是那么容易的,一切還要霍棠去安排。
“事不宜遲,你們快去準備吧!”看到霍成君歡呼雀躍的樣子,卓文君臉上也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嬸嬸不同我們一起?”李妍感覺到卓文君的語氣有些古怪,似乎并未有一同前往敦煌的打算。
“雖然不知你們是如何打算的,不過老身卻知道,侯府必需留下些人。我老了,受不了這樣的長途跋涉,便由瓶兒留下來陪我吧!”卓文君站起身來,目光卻是看著霍棠說道。
霍棠與卓文君目光對視,也沒有說什么,只是微微的點了點頭。而金瓶雖然心中不舍,卻還是聽從了卓文君的安排。
入夜的長安應當是燈火輝煌一片錦繡,然而今夜的長安只有混亂。當江充帶著人進入博望苑后便再也沒有出來,而隸屬于太子衛率的軍隊開始在長安城中頻繁調動。
當太子走出博望苑來到未央宮的時候,一個個令人不知是真是假的消息開始在長安流傳。有說太子起兵謀反了,也有說是江充欲陷害太子,已經被太子殺死,另外皇帝也被奸臣軟禁在了甘泉宮,太子起兵不是謀反,而是為了營救皇帝。
“據兒.....你糊涂啊.....此事疑點重重,你只要向你父皇好好解釋便可,可你殺了江充便坐實了你謀反之心,如今是有口難辨了啊。這可如何是好......”椒房殿中衛子夫痛心疾首的說道。她已經知道自己的兒子殺了江充,如今還封鎖了長安四門,正在以太子的名義調動長安的軍隊。
“母后,先是丞相,現在又是兒臣。都是以巫蠱之法栽臟,他們這是要置我于死地啊!兒臣懷疑父皇已經被逆臣軟禁了,現在請母后賜兒臣皇后印信,待兒臣領兵救出父皇,一切便水落石出了!”劉據此刻反倒冷靜了不少,當他一怒之下殺了江充后,便聽從了石德意見,對外宣布有逆臣囚禁了皇帝,并陷害于他。此刻他便是要衛子夫的皇后印信,只要他一口咬定皇帝被囚禁,以皇后和太子的印信便可以名正言順的調動軍隊,到時候直接殺往甘泉宮,無論是真的營救皇帝,還是提前登基,主動權都在劉據自己手上。
“那你口中的逆臣又是誰?”衛子夫心中已經很亂了,她知道太子這一步邁出已經是萬劫不復了,但是眼前畢竟是自己的兒子。加上不久前自己的兩個女兒被處死,衛子夫心中也是有著恨意的。
“左丞相劉屈氂,這老匹夫已經逃出長安城了,恐怕正在前往甘泉宮的路上?!眲鸨仨氁獛煶鲇忻湟呀洷凰麣⒘?,劉屈氂身為丞相便是最好的逆臣之選。
“開弓已無回頭箭.......你拿去吧......”衛子夫有些無奈的從懷中掏出一方金印,這正是象征著大漢皇后的印信。如今劉據已經將箭射了出去,衛子夫即便再不愿意,也只有站在自己兒子一邊。
當劉據拿著皇后印信去長安各營調動兵馬的時候,未央宮東側劉進的殿室外一隊二十多人的太子衛率匆匆趕來。
“我等奉太子之令前來保護殿下,請殿下移駕椒房殿。”這個時候太子劉據還沒有忘記劉進這個兒子,還派了一隊人來保護劉進,將他送去皇后的椒房殿。
“夫人臨盆在即,我哪也不去?!眲⑦M也知道了太子起兵的消息,不過此刻殿室之中王翁須也是臨盆在即。
就在這些侍衛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高墻之上忽然閃下數十個身影,這些人身著黑衣,動作形如鬼魅,出現之后不過片刻便將前來保護劉進的侍衛全部斬殺。
“你們......你們是什么人......”黑衣人踏著滿地尸體,將劉進團團圍住。這時候劉進的身后,他的妻子王翁須也正在做著最后的努力,屬于她與劉進的小生命眼看就要來到這個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