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破安息鐵甲騎兵的重甲,霍光可以說這一年多都絞盡腦汁,但是一直沒有什么進展。其中一副安息重甲甚至還轉運了千里,送往了蜀郡交給了卓俊臣,希望這個冶鐵世家能夠找到破解之法。
“原本我也打算給大將軍說此事的,只是方才大將軍突然到長公兄這來了。”卓俊臣看著霍光有些尷尬的一笑。
“你們真是給了我太多的驚喜......”霍光看著兩個老人,越看越是覺得歡喜,數日來的愁云此刻仿佛也消散了大半。
“大將軍請看此物。”卓俊臣從腰間取出一個如同匕首一樣的東西,不過這匕首帶鞘,而且比起一般的也要小上不少。除開把手其刀刃差不多只有兩指寬,長度也差不多與手指等同。
霍光一臉好奇的接過匕首,入手感覺微微有些沉,拿入手中霍光便順手將套在刀刃上的鞘取掉,里面果然露出一抹薄薄的金屬鐵片,鐵皮開刃正是匕首的模樣。
“咦.....這上面的紋路倒是有些奇特,像是樹葉的天然紋路,不像是篆刻上去的,倒像是天然形成.....莫非這匕首有什么來歷?”霍光看著小巧的匕首,上面的紋路很自然的吸引了霍光的目光。他理所當然的以為這是一件什么名器,或許是與那魚腸劍之類的寶物齊名的利刃。
這類絕世寶劍名器要破開安息重甲確實不難,可是霍光不理解,為何落下閎和卓俊臣會說這東西可為自己破安息鐵甲。要知道落下閎話里的意思是解決這一大患,而不是只單獨的個例。
“難道你們可以大量制造這種武器?不對.....匕首根本無法在戰場使用,最差也應該做成刀劍或者槍頭之類的。”霍光很快發現了其中疑點,如果要用于戰爭,哪怕做成箭矢也不會做成匕首模樣。
“大將軍先試試他的鋒利程度和堅固程度。”卓俊臣指了指案幾上的銅制酒樽。
霍光也想看看,這件被卓俊臣和落下閎弄得如此神秘兮兮的匕首,究竟有什么特別之處?他左手握住酒樽,右手持著匕首,刀刃對酒樽就是揮手切下。
刀刃與青銅酒樽相遇,霍光感到刀刃傳來一股阻力,不過這種感覺很特別,好像砍上去的不是堅硬的酒樽,而是一塊木器。霍光手中微微用力,刀刃竟然順勢而下,沒怎么費力便將酒樽一側拉開了一個長長的豁口。
“這......吹毛斷發也不過如此啊.....”霍光拿起匕首看了一眼,他發現匕首刀刃一點變化都沒有,這說明這種材質制造的武器不僅鋒利,其堅固程度也遠超其他金屬。
“可惜啊.....咱們也只制造出這么一件小小的匕首。若有大量的原料,不出一年便能為大將軍裝備整個河西軍所用,到時候那些安息鐵甲也難擋鋒芒。”卓俊臣有些遺憾的說道,原來不是他們不想制造其它樣式的兵器,而是原料所限只能打造這樣小巧的一個樣品。
“究竟怎么回事?如果材料太過稀缺,造價又高的話,根本沒有實用價值,你們既然將這東西拿出來,說明它是可以用于實戰中的。”霍光知道這種武器沒有批量制造,肯定是其中什么地方出了差錯,而卓俊臣現在提出來正是要自己來解決這個問題。
“這是一種身毒人鍛造的鐵錠,產于一個名為海得拉巴的地方。那個地方出產一種特別的鐵礦石,這種鐵礦石不僅含鐵量高,其中更有一些我們未知的金屬含量。那里的工匠再以當地特有的植物和竹炭與礦石混合熔煉,最后形成一團最原始的粗渣,而后便是反復的將其熔煉,最終形成這樣的鐵錠。”落下閎從懷著取出一塊兩指寬一指長的鐵錠,這塊鐵錠中間明顯有一個斷面,看樣子只是原本的一半大小,而這半塊鐵錠上也有著匕首上的那種特殊花紋。
霍光接過半塊鐵錠,他感覺如手比同等體積的大漢鐵錠要重上不少,無論是手感還是色澤也都與單純的鐵錠不同。以霍光多出來的經驗可以判斷,這不是一般意義的鐵錠,而是某種合金金屬。其根本的問題就處在哪個名為海得拉巴的地方所出產的特殊礦石上。
“這里原本距離盧城很近的,不過現在安息已經占領了西域,即便我們知道了這種礦石的存在,也無法派盧城君去占領海得拉巴,就算占領了那里也無法將其運送回國。而且反而可能引起安息人的注意,這種東西如果讓安息人先一步掌握,那后果不堪設想!”卓俊臣繼續說道,臉上卻是透露出濃濃的擔憂。
“這塊鐵錠是如何得到的?”霍光思量了一會才問道。他估計卓俊臣手上這塊海得拉巴鐵錠肯定不是通過西域流入的,如果是西域商道上的東西,那么自己或者安息人早就發現了。
“是幾年前打通的那條西南商道,從滇國繞道身毒,這種鐵錠在身毒國內其實也不多,因為熔煉過程耗時耗力,而形成的鐵錠要鍛造武器也極其困難,所以他們其實還沒有真正發現其中的價值。而我們已經在幾個月前完全破解了這種礦石冶煉的關鍵工序,只要得到海得拉巴礦石,我們就能熔煉出大量的這種鐵錠,鍛造技術也不成問題,到時候無論鍛造什么兵器,都將是這世間最為鋒利的武器。”在熔煉鍛造領域,卓俊臣是當世真正的大家,這就是他的專業領域。當他偶然間發現這種特殊的鐵錠時,直覺就告訴他,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優良金屬。
“那么現在問題出在什么地方?我們可以用黃金用絲綢茶葉去身毒換鍛造好的鐵錠,只要有利益,他們自然有更多的人去熔煉這種鐵錠。運送礦石或許不現實,但是運送成品的鐵錠應該不難,不出一年我們也能擁有數量可觀的兵器了。”霍光很快明白了其中關鍵,只要這條商道通暢,以卓俊臣的財力要購買大量的海得拉巴鐵錠不會太難,或許時間會久些,但絕不可能如現在這般僅僅只有一個樣品。
“問題就出在商道上,自去年起,笮侯邛君等西南君主眼見商道利潤巨大,便開始扣留商旅貨物,甚至截殺商隊。目前西南商道也已經阻斷了。即便是我們卓家的商隊也無法通過這條道路進入滇國前往身毒了....”卓俊臣有些氣憤的說道,笮侯邛君等西南君主,名義上都是已經歸順大漢的番邦君主,沒有朝廷的旨意,即便蜀郡的軍隊也不能攻擊這些西南國家,而這些人又毫無道義可言,只要有金銀財寶他們就敢截殺商隊。
“嘭....”霍光一掌重重的拍在案幾上,震得案幾上的青銅酒樽都跌落到地上。
“豈有此理.....這些西南夷的小國還真會選時候,看來他們也沒有存在的必要了。這件事我自會處理,現在的滇王是誰?”霍光臉色陰沉,此刻他的氣勢完全與先前不同了。現在的霍光又變成了那個威震四方諸夷,揮手之間滅國屠族的大漢統帥。
“如今的滇王是莊思同之子,名叫莊齊。”卓俊臣對西南之事了如指掌,滇國雖然與蜀郡還隔著好幾個國家,但都其一舉一動都在卓俊臣的掌握之中,現在大漢對西南的了解,卓俊臣甚至超過了大鴻臚。
大鴻臚就是原本的大行令,衛太子亂后漢武帝將其改成了大鴻臚,依然是九卿之一,不過眼下這大鴻臚之位還是空缺狀態。
“今晚你們先好好休息,明日長公先生隨我去長樂宮。我還有些事情需要處理,就先告辭了!”霍光起身告辭。今日卓俊臣和落下閎帶給了他太多有用的東西,不過要利用起這些來,還有許多工作需要他去做。
“立刻傳我命令,著司馬征與何泰之軍停止行軍就地駐扎。”霍光告辭落下閎和卓俊臣,立刻下達了讓蜀郡犍為軍隊就地駐扎的命令。
“另外準備一下,我要立刻去太孫處,同時通知杜延年和趙陰華,還有王元祐和蘇武,讓他們幾人也去太孫寢殿。”霍光一邊向外走去,一邊繼續下令,即便如今已經夜深,霍光依然有著大量的事情要處理。
很快霍光與一干心腹都匯聚于未央宮劉進寢殿,這些人在一起商議到子時才離去。當霍光等人在商議之時,御史大夫的衙署之中,桑弘羊也正伏案疾書,審閱批改著一件件公文,在他的下方數十位吏員也都各自忙碌著,即便三更半夜御史大夫的衙署中依舊一片熱火朝天。
“這些是劉姓諸王一年的租稅,數目已定,立刻派人送至各國,督促諸王盡快湊足糧草運往前線。”桑弘羊指著身側一摞文書,對身旁的吏員說道。一天時間他已經將大漢向藩王借糧數目算了出來,現在就只差這些劉姓諸王湊齊糧草運往前線了。
“立刻將江河水網的圖冊找來,同時傳令沿途各郡縣征調船只,下一步我們要好好規劃一下如何調配船只運糧。”桑弘羊一邊批閱著手中的文書,一邊繼續吩咐道。水路運糧在這個時期是最快捷也最省力的方式,運轉中的消耗也最小。
又一日的朝會在第一縷陽光照進未央宮的時候如期開始了,不過今日朝會一開始所有人都發現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任命右輔都尉王鈞為中郎將,蘇武為大鴻臚,領蜀郡犍為六萬大軍攻伐西南諸夷。即刻動身,不得有誤!”當眾人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一份以監國太孫名義簽發的詔書直接宣讀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