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贊嘆了幾句,方才開口問道:“這主意是誰想出來的?”
聽了這話,沮授剛想開口,卻被田疇搶先回答,“是公與先生。”
“韓馥真是有眼無珠,放著先生這樣的大才不用,反倒親近庸人。”劉備搖了搖頭,慶幸地笑道。
于是乎,一邊奮力吹捧,一邊極力謙虛,兩人又客套了幾句,沮授見劉備似乎有話要跟田疇說,便主動請辭,去巡視流民們了。
沮授離去之后,簡雍微笑著說道:“看來這位沮先生的本領(lǐng)更多是在運籌帷幄方面,有此人出謀劃策,我就能專心搞情報了。”
那可不,在當(dāng)初的歷史上,沮授能夠在兵多將廣,統(tǒng)領(lǐng)幽并青冀四州的袁紹麾下?lián)沃\主,監(jiān)督諸軍,靠的就是超群出眾的計謀水平。
除此之外,沮授的戰(zhàn)場指揮水平也極其強悍,單論軍事水準,比簡雍高了不止兩三籌。
劉備點點頭,決定還是應(yīng)該讓簡雍回到最擅長的崗位上去,一邊建構(gòu)情報網(wǎng),一邊去坑蒙拐騙,欺負那群胡人傻蛋。
簡雍高高興興地走了,劉備又轉(zhuǎn)向田疇,對他微笑起來,“子泰,決定出山了?”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小弟雖然才疏學(xué)淺,卻也愿意追隨師兄,為天下人出一份力。”田疇俯下身子,恭敬地答道。
田疇和田豫、徐邈一樣,都是盧植在幽州收的親傳弟子,那兩人一個喜歡研究農(nóng)業(yè)、一個喜歡坑害胡人,都已經(jīng)在幽州出仕為官,唯有田疇生性淡泊,始終不愿加入劉備麾下。
如今他決意出山,讓劉備在欣喜之余,又略略有些疑慮,不知道該怎么安排這個師弟。
關(guān)鍵是他也不知道田疇究竟喜歡什么、擅長什么。
“小弟不通韜略,只是對治理地方,讓百姓安居樂業(yè)感興趣,這幾年又在幽州耳濡目染,此次前來,正是為了這數(shù)十萬流民。”田疇似乎是看出了劉備的猶豫,便主動挑明了自己的來意。
“原來如此,那你覺得,應(yīng)該把這些人安置在何處?”劉備繼續(xù)問道。
田疇不假思索,從背上的皮包里摸出一卷地圖徐徐展開,把劉備看得一愣一愣的,心想這小子是有備而來啊。
現(xiàn)在幽州的學(xué)術(shù)圈里流行起了皮包,這種皮包以各種獸皮做為外層,內(nèi)里以薄薄的竹篾排列支撐,用來裝書籍和紙張是最適合不過,比起以往的衣襟和衣袖,更是不可同日而語。
正是由于有皮包的保護,這幅地圖絲毫被保管得特別好,毫無折痕且字跡清晰,將田豫選定的地方完全展現(xiàn)出來。
“等等,你這要在冀州安置民眾?”劉備看了幾個地名,頓時警覺起來。
“正是冀州的河間國與渤海郡北部。”田疇微笑著答道:“這塊地域方圓近二百里,位于易水和漳水之間,北與涿郡廣陽相接,東邊則是渤海,土地肥沃、交通便利,實為設(shè)立民屯的絕佳之處。”
聽田疇這么一說,劉備沉默不語,盯著那塊位于幽州下方的地域沉思起來。
歷史上黃河下游曾經(jīng)多次改道,最多的時候甚至在華北平原漫流,有七八個入海口,河間國這個名字就是來自那個時代。
黃河改道固然可怕,但河水干涸之后留下的平坦地面、厚實淤泥,又為發(fā)展農(nóng)業(yè)提供了良好的條件。
在河間國和渤海郡北部屯田,單從技術(shù)角度來說,完全可行。
“子泰,或許你想的只是那邊田多水多,適合屯田,但為政一方,需要考慮的東西更多,青州黃巾肆虐,聚眾近百萬人,你是知道的吧?”劉備想了許久,這才沉聲說道。
田疇的胃口太大,劃出的地域也過于廣闊,雖說南部有漳水,但如此廣闊的地域,一旦被數(shù)量巨大的敵人盯上,防守起來的困難也是極大。
華北平原可不像遼西或是遼東那邊,外圍有崇山峻嶺和渤海作為天然屏障,在外敵環(huán)伺的情況下,甚至連地勢險要、建立防線的基點都沒有。
“我們可以把涿郡一帶的部隊繼續(xù)南遷,把防線推到漳水一線,等到兩三年后,屯田有了成效,進軍青州之時便可以就近提供糧草。”田疇興奮地說道。
劉備苦笑起來,這些年輕人仗著幽州兵強馬壯,雄心勃勃,胃口大得嚇人,冀州還沒到手呢,就已經(jīng)謀劃著兩三年后的戰(zhàn)爭了。
只是田疇不知道,在劉備的戰(zhàn)略規(guī)劃中,未來幾年,幽州的主要軍力和財力都要放在冀州和并州的爭奪、開發(fā),在把南匈奴趕出并州,讓冀州的安全得到保障之前,他是不會主動招惹青州的。
對于劉備來說,比起黃巾軍和其他同胞,他還是更愿意收拾那些喜歡搶劫的游牧鄰居。
“子泰,你的計劃過于冒進,不如這樣,我們把這個計劃分成幾步走,今年先從易水南岸開始,到?jīng)}水北岸為止,等到那些流民適應(yīng)了新的生活,再一步步向南推進。”劉備不想過于打擊田疇的熱情,便想了一個折中的方法,把他那規(guī)模宏大的計劃拆解開來。
易水是幽州和冀州的東段分界線,跨過易水,也就意味著幽州正式向南邊的鄰居伸出了手,不過以劉備在冀州決策層獲得的支持來講,這么點土地,還是不會引起韓馥警覺的。
田疇皺起眉頭,看著劉備指著的那條狹長地帶,最后重重點頭,“這么些土地,養(yǎng)活二十萬人應(yīng)該不成問題。”
雖然現(xiàn)實和預(yù)想差距非常大,讓田豫心有不甘,但他還是更相信師兄的判斷,決定擔(dān)起這個膽子。
“對了,怎么來了這么多學(xué)子,他們都學(xué)成出師了?”劉備見田疇也起身想走,連忙把他叫住,開始詢問那百余名年輕學(xué)子的來意。
“這些學(xué)子精于算學(xué)、頭腦機敏、辦事麻利又能吃苦耐勞,每一個都是子干先生和康成先生精心挑選,并且詢問過志向的。”一說起那些小師弟,田疇的臉上就掛滿了自豪,“先生說了,如今朝廷衰敗,與其讓他們在書卷中蹉跎時日等待察舉,還不如早早跟隨師兄,為天下蒼生做些實事。”
合著兩個老先生把優(yōu)等生全塞給了自己,天下還有這么好的事?
“那挑剩下的呢?”劉備狐疑地問道。
田疇嘆了口氣,“皓首書卷,做做學(xué)問,或者讀上幾年書,去當(dāng)個教書先生,也就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