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把孫堅與陳宮的表字記混了,低級失誤,現(xiàn)已修改。
“我想到了!”
單福突如其來的一聲驚呼,叫正圍坐在篝火旁吃大鍋飯的呂閔、張煌等人嚇了一大跳。最離譜的恐怕要數(shù)李通了,渾身一顫之餘,竟然嚇得直接將手中的湯碗糊在了左眼上,在一聲慘嚎過後,這傢伙捂著眼睛在地上來回打滾。
“軍師大人想到什麼了?”太史慈有些憐憫地瞅了一眼滿地打滾的李通,頗有些好奇地問道。
他這一句話,倒是吊起了衆(zhòng)人心中的好奇,畢竟自打下午起,單福從始至終便是擺著一副沉思的模樣,對於外界視若無睹,哪怕張煌等人叫他也是渾渾噩噩地點頭敷衍了事,這使得衆(zhòng)人都很想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麼東西。
至於一邊痛嚎一邊滿地打滾的李通,此刻早已被衆(zhòng)人拋之腦後了。反正這廝屬於皮粗肉厚的一類人,區(qū)區(qū)一碗肉湯怎麼可能擊倒這位東石山‘百人殺’,雙石峽‘五十人殺’的強悍士卒。
面對著衆(zhòng)人殷切的目光,單福神秘兮兮地笑了笑,旋即舉起大拇指讚道:“老爺子高招!楊將軍高招!”
[老爺子?]
太史慈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臧霸,誰都曉得單福口中這句老爺子指的便是臧霸的叔公臧旻,可問題是,單福明明前幾日還在評論廣陵軍在戰(zhàn)略以及戰(zhàn)術(shù)上的失誤,這會怎麼會突然改變了口風(fēng)呢?
再說那句‘楊將軍高招’,感情幾個時辰前破口大罵將軍楊琦大敵當(dāng)前竟出昏招的不是你單福單大軍師?
不出意外,呂閔、臧霸、陳到、太史慈四人望向單福的眼神變得頗爲怪異。
“咳咳!”注意到了衆(zhòng)人古怪視線的單福不禁有些尷尬,咳嗽兩聲訕訕說道,“那不是還未察覺到老爺子與楊將軍所使的妙計嘛!”
“妙計?”呂閔的眼中充滿了疑惑。
“正是!”單福正了正表情,壓低聲音說道,“不知你們有沒有發(fā)覺,這兩日我軍的戰(zhàn)況,幾乎可以說是節(jié)節(jié)敗退,一瀉千里……”
陳到聞言翻了翻白眼,沒好氣說道,“這還用得著你提醒?我們有眼睛,瞧得見!”
“那你們有沒有發(fā)現(xiàn),雖然我軍節(jié)節(jié)敗退,但是兵力並沒有折損多少呢?”
“唔?”伯長呂閔不愧是帶隊經(jīng)驗豐富的底層武官,聽聞心下不由一動。
“暫且說咱第一軍的損失,臨江平原咱是衝陣的主力,因此折損了六百餘人,可也換回了叛軍至少千餘人以上的斬獲;東石山戰(zhàn)役,儘管那個陳杞不待見咱,但無論如何咱二十六帳也殺了叛軍六百餘人,並且我聽說,楊琦將軍那幾日亦曾出兵偷襲叛軍,雖未得逞,但也並未吃虧;雙石峽之戰(zhàn)更不必說,咱單憑五百人阻擋了數(shù)萬叛軍長達三個時辰……這些日子所打的這幾仗,皆是我第一軍算不上戰(zhàn)敗的敗仗,並且若是計算雙方兵力陣亡人數(shù),叛軍還要遠在我軍之上,可結(jié)果卻是我軍節(jié)節(jié)敗退,將一百多裡地拱手相讓……你們不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蹺麼?”
“不是因爲叛軍總兵力的威懾麼?”臧霸若有所思地問道。
“這只是其中一點。”單福望了一眼臧霸,壓低聲音繼續(xù)說道,“我聽說老爺子八年前就跟叛軍打過交道,我可不相信那位氣勢逼人的老爺子僅僅這種能耐,輕而易舉地就被叛軍逼上了死路。相比較這個結(jié)論,我更傾向於另外一個猜測,那就是,老爺子是故意將這片土地拱手相讓……”
“讓給叛軍?”缺乏戰(zhàn)略才能的陳到驚呼一聲,一臉駭然地低聲說道,“難不成老爺子是叛軍一方的……”
“閉嘴吧你!”單福沒好氣地打斷了陳到的話,有時候他實在很納悶,納悶這廝的腦袋瓜子裡究竟裝了些什麼,以至於連這種顯而易見的事都想不到。
“示敵以弱,誘敵深入?”張煌思忖後說出了衆(zhòng)人心中的猜測。
“一語中的!”單福點了點頭,冷靜地分析道,“叛軍多戰(zhàn)船,因而老爺子放棄了水戰(zhàn),臨江平原那一仗據(jù)我猜測恐怕也只是想叫叛軍改變快攻的戰(zhàn)術(shù),這一點我前些日子已經(jīng)解釋過。老爺子想拖,他想盡可能地拖延兩軍決戰(zhàn)的日期。”
“你又知道?”李通終於緩過來了,睜著紅通通的左眼惡狠狠地瞪著單福。
“這不難猜,憑藉我這幾日打探的情報,大致也能得出結(jié)論。”單福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叛軍的根基在會稽,他們之所以能在短短半月內(nèi)攻克幾乎整個吳郡,靠著就是快攻戰(zhàn)術(shù)。吳郡多世家,‘虞、魏、顧、陸’四大家族執(zhí)其牛耳,官府在吳郡並沒有這些當(dāng)?shù)睾篱T世家有威信,以往遇到大事的時候,皆是那吳郡四大世家共同商議。叛軍多半是知曉這件事,因此發(fā)動速攻,搶在四大世家得悉此事前發(fā)動攻擊。可以說,四大世家輸在他們並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首領(lǐng),因此,叛軍只需分兵攻打這四大家族,便可以輕易攪渾整個吳郡,繼而將其收入囊中。”
“……”呂閔有些驚訝地望了眼單福,他十分吃驚自己麾下區(qū)區(qū)一名士卒,竟有著如此高瞻遠矚的眼界,要知道有些事就連他也想不通頭緒。
“現(xiàn)在問題就在了……”望了眼衆(zhòng)人,單福繼續(xù)說道,“叛軍的速攻戰(zhàn)術(shù)雖然在吳郡得到了成效,但是在廣陵軍卻不見得有何作爲。老爺子主張的臨江平原之戰(zhàn)雖看似沒有必要,實則卻是故意要點醒叛軍:你等之所以能拿下吳郡,全賴吳郡四大家族措不及防,但是我廣陵已有了防備,再者,就連你軍何時登陸江岸都知道地清清楚楚……因此,叛軍不得不改變了速攻的戰(zhàn)術(shù),因爲他們纔剛剛拿下一個吳郡,儘管士氣如虹,但他們的兵將終歸體力有限,若是廣陵軍沒有防備,他們自然可以沿襲攻略吳郡的戰(zhàn)術(shù),而既然廣陵郡已有了提防,那就由不得他們不放緩進攻的腳步,一切以恢復(fù)麾下士卒的體能爲主要目的。”
“原來如此。”呂閔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記得先前他聽單福的判斷後,心中還有些許疑惑,而如今聽單福如此詳細地講解,他總算是明白過來了,明白了叛軍爲何會乖乖照著老刺史臧旻的戰(zhàn)略步驟行事,原因很簡單,叛軍的士卒已經(jīng)沒有多少體力了,不會有任何一個叛軍將領(lǐng)傻到在廣陵軍臨江平原的警告之後還要貪功冒進。
“此乃陽謀,不由叛軍不咬鉤!”單福小小稱讚了一句,緊接著繼續(xù)說道,“果不其然,叛軍選擇了步步緊逼的穩(wěn)妥戰(zhàn)術(shù),但是,這卻又暴露了他們另一個致命的要害,那就是糧草!士卒打仗可以急行軍,可押運糧草的運糧軍隊卻很難做到這一點。叛軍只花了不到半個月拿下了整個吳郡,繼而又迅速攻打廣陵,要說叛軍的糧草始終能供應(yīng)地上,打死我也不信!”
這時,臧霸提出了異議。
“軍師所言,唯獨這點我不敢茍同。前一陣子我等兄弟在東石山逞了幾日威風(fēng),楊琦將軍亦趁機出兵襲擊叛軍,可是對面這路叛軍的大將宮酆,明明手握一萬兵力,卻按兵不動,任憑楊琦將軍挑釁搦戰(zhàn),一直得到我二十六帳被那閩族山民狼狽驅(qū)除,他這才揮軍勢逼軍田營,這說明什麼?說明他是一個非常仔細的人,我不相信如此仔細的人,會在糧草供應(yīng)不及的情況下冒進。”
“我說的重點,可並非指叛軍糧草供應(yīng)不及。”單福有些意外地望了一眼與他唱對臺戲的臧霸,心中暗暗有些驚訝臧霸在戰(zhàn)略方面的才能遠非陳到這等莽夫可比,遂耐著心解釋道,“宣高且仔細想想叛軍輸運糧草的路線。提示一下,僅僅不到十日,叛軍輸運糧草的路程就增加了一百餘里,而且這其中尚有雙石峽這種險峻的地形……”
臧霸聞言渾身一震,喃喃說道,“軍師的意思是,叔公他老人家的目的是……”
“截斷其糧道!”重重一揮手,單福用低沉的語氣說道,“更有可能,老爺子還有一支尚未出現(xiàn)的精銳,正等待著叛軍進入我廣陵郡範圍。別忘了,叛軍距離廣陵越近,距離會稽便越遠,輸運糧草便愈發(fā)困難。你們再仔細想想楊琦將軍今日的昏招,明明叫我等留下斷後爭取三個時辰,然而最終卻吩咐士卒在江邊砍伐林木建造營寨……這可不是一位將軍應(yīng)有的判斷!再者,我軍在品橋潰敗之前,楊琦將軍親自斷後之餘,據(jù)說是爲了阻擋叛軍渡河而強行砍斷了品橋……”
“這幾樁事有什麼關(guān)聯(lián)麼?”陳到越聽越糊塗。
單福有些鄙夷地瞥了一眼陳到,反問道,“當(dāng)時我軍已大敗,叛軍強行渡江一事已成定局,小小一座品橋,就算砍斷了,就能夠阻擋叛軍渡河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老神在在地斷言道,“依我看來,砍斷品橋纔是楊琦將軍的真正目的!他這是要將叛軍關(guān)在陸莊至品橋這不到三十里的牢籠內(nèi)。倘若不出意外的話,這裡便是叛軍大將宮酆的葬身之地了!”
“丹陽兵?”隨手將一根樹枝丟入篝火,張煌用不像是疑問的語氣平述道。
“正是!”單福重重地點頭,一臉興奮地說道,“老爺子曾透露丹陽精兵會趕來援助,可戰(zhàn)鬥打響近半月,丹陽精兵遲遲不到。十有八九,老爺子是打算叫這支丹陽兵在最爲關(guān)鍵的時候介入戰(zhàn)場,一仗叫叛軍傷筋斷骨!”
傾聽著自己麾下的士卒們你一言我一語地對此戰(zhàn)戰(zhàn)略上的事發(fā)表議論,伯長呂閔整個人都驚呆了。
[這幾個小鬼……究竟是何方神聖?這種就連偏將、裨將等將領(lǐng)們恐怕也不會被透露的軍事機密,他們竟然通過這幾日的觀察自己猜測出來?倘若只是信口雌黃還好,若是當(dāng)真被他們猜到,那……]
呂閔以洗刷飯具的藉口離開了,臨走前他望了一眼尚且興致勃勃爭論的衆(zhòng)小卒,恍惚間,他感覺這幾個小子彷彿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個戰(zhàn)袍披紅的將軍。
[難以置信……想我呂閔亦被稱爲海陵之虎,可在這幾個小子面前,卻竟然有種萬萬不及的錯覺……呵!]
呂閔苦笑著搖了搖頭,剛一轉(zhuǎn)身,他忽然瞧見裨將陳杞竟不知何時站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面色陰晴不定地望著他們。
[他聽到了?那幫小子的談話……]
呂閔微微有些心驚,急走幾步,拱手抱拳。
“陳杞將軍!”
“……”陳杞掃向呂閔的視線依舊冰冷,但是他望向張煌等人的眼神,冰冷中卻隱約帶著幾分莫名。
“陳某剛?cè)ヒ娏藢④姡瑢④姺愿懒艘恍┦隆D愕仁顷惸齿犗卤。S時都有可能出擊,準備一下!”陳杞冷淡地說道。
“出擊?”呂閔的表情略有些意外。
只見陳杞瞥了一眼依舊在高談闊論的張煌、單福、臧霸等人,很罕見地點了點頭,然而語氣卻依舊冷漠。
“唔,反擊的時候到了……希望你能於此戰(zhàn)洗刷在本將軍心中‘逃兵’的印象吧,呂閔都伯!”
“是……”不知出於什麼原因,呂閔並沒有因爲那一句逃兵而動怒,相反臉上竟流露出幾分苦澀與懺悔。
忽然,呂閔猛地擡起了頭,驚愕地望向陳杞。
“都伯?”
遺憾的是,陳杞早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這讓升了官的前伯長呂閔心中莫名複雜。
而與此同時,在品橋附近叛軍臨時的簡易營地內(nèi),大將宮酆在帥帳內(nèi)神色凝重地注視著手中的行軍地圖,嘴邊泛起幾分苦澀的笑容。
“被擺了一道啊……楊琦,籍籍無名的傢伙……真有你的!”
“將軍,怎麼了?”從旁幾名將領(lǐng)見主將面露異色,疑惑問道。
然而宮酆卻不理睬他們,只見他雙目瞇了瞇,口中喃喃說道,“本來還以爲只是個僥倖坐上主帥副將的走運傢伙,想不到看似光明磊落的表面下竟然是這般陰險……我就納悶,大敵當(dāng)前還有心思命士卒砍林木建造營寨的廢材怎麼會坐上主帥副將的位置……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將軍?將軍?”
“臧旻是個老狐貍,楊琦那廝也狡猾地很!失策……竟被楊琦那廝那騙了,不過……我軍還未輸啊!”
說到這裡,宮酆猛地擡起頭來,眼中神采閃動,冷哼一聲。
“只要攻下廣陵,一切陰謀陽謀皆成白紙!本將軍倒是要看看,區(qū)區(qū)只有兩千餘兵卒屯守的陸莊,如何擋得住我一萬精兵!傳令下去,即刻攻打陸莊!”
“咦?”左右將領(lǐng)們面面相覷,詫異說道,“夜裡出兵?將軍,不若等到明日吧?”
“等?我軍還等得起麼?”宮酆神色一冷,不怒而威地喝道,“再等下去,我一萬精兵就要因爲前後夾擊被一鍋端了!”
“……”
眼瞅著宮酆滿臉的寒霜,左右將領(lǐng)不敢出聲,他們想不通半日前還和顏悅色的主將,何以突然變了一副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