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晚辰 265 誰都不能動她
趙家得知彭芳意外后,趕到現(xiàn)場時,消防人員已經(jīng)下水搜尋被淹的車輛。約過了五六個小時,傳來消息稱,一共被淹了六輛車,車里全部沒人。其中包括米薇的法拉利。失蹤人員不排除是被雨水沖進了下水道。如果那個人一旦被沖進下水道,那定是沒救了的。不止沒救,連遺體能不能打撈上來都成了問題。
雨仍在下。消防官兵也不能冒險下到下水道里搜找遺體。同時,有關部門正在統(tǒng)計遇難人員名單。失蹤的,是不是只有一個現(xiàn)在不能定論。
“媽,你先回去吧。”趙文生摘下被雨水淋得一塌糊涂的眼鏡,眼前是夜深一二點的城市,被汪洋包圍的城市,看起來像是隨時冒出野獸的大海,黑暗,森寂。
趙夫人的心揪成了一團,每想到可愛的外甥女在冰涼黑暗的下水道里不知道發(fā)生什么事,感同身受,周身冰冷徹骨,眼前幾乎一黑。
“媽。”看母親跟著在雨中都站了五六個小時了,而官方考慮到安全情況暫停了搜索,趙文生催著母親上了一輛的士,讓出租車先把母親送回家休息。
趙夫人本不肯。可趙文生用力按住了她想頂開車門的手,有力地說道:“媽,你先回去,我這要到警察局里問問事發(fā)時的情況。”
“那我跟你去。”趙夫人答了這句后想著不對,轉(zhuǎn)口道,“不行,我得在這里等。等到他們找到阿芳為止。”
“媽!”趙文生又用力地喊了句,一向斯文冷靜的眼眸里陡然一變,暴戾,聲音卻很低沉,“現(xiàn)在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們必須做好最壞的打算!”
最壞的打算?
死了?
不止死了,是連遺體都永遠找不到?
那么可愛的孩子,聰明的孩子。她向來將這孩子當成自己未來事業(yè)上的接班人那般培養(yǎng)期待著。不僅僅是她,還有早就望女成鳳的彭家夫婦。
她怎么和阿芳的父母交代!
趙夫人的手早已被雨淋得冰涼,現(xiàn)在如秋風里的落葉抖動。
趙文生輕輕放開母親的手,將車門關上。
這是個活著的人必須承受的痛苦。如果可以,他也想替母親承受這個痛苦。但事實是,這種痛苦是沒有人能替代的。他母親必須消化這個事實。
老婆的電話打來了。在這期間,蔣梅倒是體貼,沒有說每過幾分鐘給他一通電話。如今再打再問,無疑是在他心頭上火上澆油。響了幾下,見他沒接。她立馬掛了電話,轉(zhuǎn)為發(fā)了條短信。
我和東子在家等你回來,務必保重身體。
短短一句話,告訴他,還有許多人需要他。趙文生深吸口氣,在要跟隨警車走時,回頭再望了眼那汪洋如海的黑暗,在那里,一片死寂,他看不到有任何生命的跡象。
一條活鮮的生命,一個昨天還能聽見她那把可愛嗓音的女孩子,沒了。
沒法想象,完全無法想象……人,究竟是怎么沒的?
米薇和魯玉在警察局里做筆錄。米薇照著在現(xiàn)場的說法,原班不動再說了幾遍。警察登記完她的口供,再問魯玉。魯玉手里端著溫熱的杯子暖手,聲音很低,說的內(nèi)容,卻是和米薇相差無幾。
總之,就是水淹進車內(nèi)時,她們?nèi)齻€急著往外逃。原以為車里的第四個人也是逃了出來的。可是,她們逃到安全地帶時,才發(fā)現(xiàn),第四個人沒有逃出來。
按照她們的說法,彭芳沒有被困車內(nèi)溺水而是被雨水沖進下水道的可能性更大。
到這個地步,所有救援人員都已經(jīng)認定。那失蹤的女孩是沒救了。既然生命失去,家屬肯定要追究責任。究竟這起事故該由誰負起首要責任,或是說,究竟誰才能算是殺人犯?
米薇雖然是司機,但這是天災人禍。米薇本身開車并沒有觸犯交通法律相關條文,沒有闖紅燈,沒有駛進不該行駛的路道。車子是因為路道淹水才熄火。轎車制造商不能負相關責任。即使米薇說后面有輛轎車與她的法拉利進行了相撞。據(jù)目擊者稱,似乎,那輛車的車主,一樣沒有能逃出來,一樣被水沖走了。可以說同是受害者。
趙文生到公安局,聽完報告,心頭更沉了:他表妹生命的消亡,到最終竟沒人能承擔起這個責任來?
這,已經(jīng)不知道讓他該怎么說了。
“我想,見一見與她同車的那幾個人。”趙文生疲倦地揉著兩眉間,手指捏著眼鏡,抬起來的眸光分明犀利。
公安機關的人員道:“她們都回家了。實在是這個案子現(xiàn)階段只能判定為意外。而且,在車上,還有一個,據(jù)說是與遇害者是親朋好友關系。”
提到蔓蔓。趙文生想起來。姚爺給他打第二個電話時,說由于蔓蔓溺水,他們必須先將蔓蔓送走,所以不能留在現(xiàn)場等到他來。不過,君爺后來叫了高大帥和劉秘書過來。高大帥和劉秘書一直都是跟著救援指揮部工作。甚至高大帥親自戴了救生工具,跟隨第一批消防官兵下水做搜救工作。
從接待處走出來時,趙文生遇到了劉秘書。
劉秘書看到他,立馬向他招了招手,等他走近時,說:“陸市長來了。說想找你說說話。剛好,給遇上你了。”
和市政府部門領導說話,而且是自己熟悉的長輩。但是,趙文生現(xiàn)在真是沒有這個心情。想他表妹這次遇難,與城市里的規(guī)劃和排水系統(tǒng)不能說完全沒有關系。如果真要追究,這政府部門是否該負起相應責任難說。
“我有些累,麻煩你和市長說一下,我需要先回家。”趙文生委婉地拒絕。
劉秘書叫住他:“趙大夫,出事的不止是你表妹而已。”
趙文生回頭道:“我表妹那是連命都沒了。”
“蔓蔓情況也不好。到現(xiàn)在都沒有醒來。”劉秘書的表情沉重嚴肅,并不像是在誆他。
蔓蔓沒有被送到醫(yī)院去,是由君爺主意,給送回了家里。大伙兒本是想著,她這只是溺水。
回到家后,陸夫人給她換了身干衣服。沒想到過了半個小時,她突然發(fā)起了高燒。
血壓量著有些低。而且體溫一下上到了三十九度四。姚爺提議把她送到醫(yī)院。可君爺并沒有同意。
陸夫人看女兒這情況實在不能讓人安心,打電話給丈夫。陸司令緊張起來,連忙找到了白隊。白隊對于親家的請求不敢敷衍,連夜趕了過來為病人看診。看完后,見病人血壓偏低,體溫高,再現(xiàn)場急做了個血液分析,發(fā)現(xiàn)血小板和紅細胞都有不同程度的下降。認為這病情不容樂觀,趕緊送醫(yī)院比較好。這樣,要搶救要治療要做檢查,都隨時可以,方便及時,雖說陸家里不缺醫(yī)生看護病人。
聽完白隊的專業(yè)建議,大家想著這回君爺該松口了,可是沒有。君爺依舊一句話:不送醫(yī)院。
大伙兒這會兒真想不明白君爺是怎么了。明明是很疼愛妹妹很緊張這個妹子,往常蔓蔓有事也是送到醫(yī)院里。
在陸家這里分成兩派意見時,病人送不送醫(yī)院,決定的關鍵落在了病人的老公。眾人看向蔣衍。蔣衍抱起燒得糊涂意識不清的老婆上半身,握住老婆的一只手,像是能聽到老婆心里在說什么,喜愛飛揚的眉毛此刻凝重如山壓,沙啞的嗓子里卻是說出:“蔓蔓一直很信任她哥。一切照大哥說的做吧。”
陸司令一聽,甩了袖子直沖進書房找兒子。女婿信任兒子的能力無可厚非。兒子的醫(yī)術(shù)向來也是他驕傲,沒有被任何人質(zhì)疑過。可今天,怎么想君爺這個決定都不合常理。他這個老爸得顧著女兒的性命,這刻急了要與兒子辯論。
進到書房,看姚爺已是坐在一邊上,似與君爺剛做完一番辯論,臉色有些青,神色不大好。
比起其他人,君爺那個冷,真的是冷得如沒有一絲一毫感情的冰人,至少在他臉上是看不出像其他人擔心病人的那種焦躁焦慮憂愁等等該是正常人表露的感情。陸司令見著兒子這般,竟有一刻都不得不懷疑起:兒子究竟是對這個妹妹有沒有感情的?
“爸,如果你是進來要勸我送囡囡進醫(yī)院的話,你就不要說了。”君爺在父親開口前,先冷冷冰冰地拒絕。
“陸君!”面對兒子這般的頑固,陸司令氣發(fā)丹田,沉聲,且露出身為父親的氣勢說,“如果你想要勸說我們放棄游說你,你最少拿出個專業(yè)的說法來讓我們理解!你要知道,現(xiàn)在關系的是囡囡的性命。”
“爸,我好像早說過了,囡囡這條命,除了我,誰都不能動!”君爺與父親分庭抗禮,崇高的氣勢儼然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是要比父親再高上一截。
陸司令被兒子這一口頂?shù)剑睦餆┑模瑦赖模骸澳悄憬o我們說說原因,至少不要讓你媽擔心好不好。”
“原因,需要說嗎?”濃眉一挑,“在這世上,最了解她的,除了我這個哥,還能有誰?”
陸司令一時被兒子狂妄的自信堵到啞口。
“爸,你出去吧。我學醫(yī)行醫(yī)這么多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或許其他醫(yī)生遇到自己的親人沒法下手,但我不是這種醫(yī)生。”深淵一般的黑眸閃了閃,“而且我學醫(yī)行醫(yī)的目的,就是為了救家人。在這個時候,我比任何人都要靠得住。囡囡和她老公都明白的道理,你們怎么會不明白?”
陸司令在這番辯論之下,悻悻地背著手走了出去,去安慰自己老婆不用擔心,因為自己兒子比誰都狂妄。
如果狂妄自大能決定一切勝利,姚爺不用這般憂心忡忡了。陸司令他們不專業(yè),不知道其中病人病情的險惡。白隊與病人家屬說的話,其實已經(jīng)略有保留。
“子業(yè),你不用勸我。”君爺也是等父親走后,才敢與姚爺繼續(xù)深入地討論這個問題,“我不能送她去醫(yī)院。如果送過去,各種檢查都可能把她折磨死。”
“不是說所有檢查都需要做——”
“不。我清楚的,你和白隊的想法一樣的。”
“我和白隊的想法有什么錯。如果她心臟衰竭,到一定程度,我們就必須給她上起搏器。”
“可是我不能讓她冒這個風險。她血管過小,血小板又低。這種急救手術(shù)是不能做的。絕對不能做的!”
“那你想怎么做?”姚爺?shù)拿啦A這會兒如美洲獅一般,露出危險的氣息。
濃眉下的墨眸,一如既往的高深莫測:“我會請鐘樹康過來。總之,先穩(wěn)定她的情況。如果過后,她的心臟真的到了沒法用藥物控制的程度。我會考慮用外科手術(shù),也絕對不會采用內(nèi)腔鏡這樣一些盲視的方法。”
“你這不是在害死她嗎!”姚爺站了起來,厲吼出這句后,疾走兩步到門口,拉開門前,又用力地說了句,“如果你有這個可怕的打算的話,我說什么都會阻止你的!”
門,嘭!
甩上的巨響,是足以將整個屋子震上三震。
坐在客廳里等的人,均驚嚇不小。
姚爺急匆匆穿過客廳,是往屋外走,走到樓梯口,迎面碰上剛才在學校里接到消息趕過來的兩個弟弟。
“姚大哥,我姐呢?”陸歡見他面色烏青,這心頭也懸了。
“你姐發(fā)燒,你不要進去打擾她,免得再傳染。”雖是氣著,姚爺?shù)睦碇潜3值暮芮逦瑥膶蓚€弟弟冷靜交代的話里可以聽出,“阿芳現(xiàn)在仍舊下落不明。你們既然從學校里聽到消息趕來,但是,不要隨意行動,給本已經(jīng)很復雜的事情添亂子。”
兩個大學生,在聽到說蔓蔓發(fā)燒不醒,阿芳則失蹤生死不明時,都已經(jīng)垂下了頭,哪里敢反駁大哥的話。
姚爺走下樓梯,是開著自己的車不知上哪里去了。陸歡進了屋子,見各人有各人的工作要做,他和姚子寶因是未進社會的青年,確實幫不上手。兩個人站在角落里,傾聽各種聲音,為此了解更多的情況。
聽到阿芳不止是下落不明這樣簡單,是已經(jīng)基本被官方判定是必死無疑的結(jié)果時,陸歡的嗓眼里猛地涌上一陣哽咽,雙手抱住頭。姚子寶的反應比他好不了多少,是怔了有陣功夫,緊接,想起過往的與她多少恩恩怨怨打打鬧鬧,想到近來自己內(nèi)心已經(jīng)有些悔恨的心境,本想,本想是想找機會道歉和彌補她的,結(jié)果,一切都來不及。她居然死了?
怎么可能會死呢?
他沒法想象那張紅撲撲的蘋果臉自此從他面前消失的樣子。這種揪心的感覺,甚至比那會兒得知林佳靜病了遠走高飛去美國,讓他更加難受,感覺呼吸艱難。
他腦子亂哄哄成一團,唯一閃過的念頭是:她不可能死的,不可能。
“現(xiàn)在怎么辦?如果她死了的話——”陸歡心里寒瑟著,和姚子寶不一樣,他為此感覺到更多的是一種負罪感。如果她死了的話,豈是再沒有機會解開他在她和陳孝義之間造成的誤會,會變成他一輩子都沒法洗清的罪惡。
“誰說她死了!”姚子寶瞪住他,兩眼瞪得如牛鈴一樣大,是要拿針封住他的口,“你再敢說一句她死了的話!”
陸歡茫然地看著他極端的反應。
姚子寶跳了起來,走到陽臺吹風。如今心里面的一股沖動,是讓他有從這樓臺上跳下去的欲望。他想乘風歸去,他想捉住她,不讓她消失。
在這個時候,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陳孝義是否知道了的問題。陳孝義是不知道。那晚上,他早早入睡了。難得休息幾天,明天要上班了。
等到第二天,他來到單位,聽人說姚爺一晚上在醫(yī)院里沒有回去。他拉住了徐美琳過問:“姚科是怎么了?”
“別提。陸科和趙組長,今天都不會來的了,至于他們要請多少天假還不清楚。或許姚科等會兒也要走。”徐美琳說。
見她神色哀戚,陳孝義心頭一跳,眼皮一跳:“出事了嗎?”
“你不知道?”徐美琳詫異地看著他,“昨晚上已經(jīng)都鬧得沸沸揚揚了,幾乎全城的人都知道了。今早上,還有記者找到我們這里要采訪,幸好有姚爺交代,我們這里提前做好了準備應付過去。”
“我昨晚——”陳孝義想了想,突然覺得自己昨晚上聽了母親相親意見后的渾渾噩噩,似乎是錯過了一件對于自己人生十分重要的事情,心里不禁虛慌起來,開口就說了句對不起,“我昨晚太早睡了。”
徐美琳聽說他是因為早睡錯過新聞,又嘆了口氣:“那是,這幾天,你要陪你父母,還要相親,也挺累的。”
“你說是出了什么事?”再問時,陳石頭由于心里莫名的緊張,口氣都變得與往常不一樣,有些結(jié)巴。
“你看看新聞吧。當然,新聞里應該沒有說到具體的人名,不然記者不會到處跑著要找真相。”徐美琳說到這里,因為和彭芳不算是不認識的人,眼眶驀地紅了起來,“真可憐。趙組長這表妹,不也就才十幾歲。考上清華,那么優(yōu)秀。”
趙文生的表妹據(jù)他所知就一個。一剎那,心里的石塊轟隆隆崩潰了。傾瀉的石塊好像泥石流,在他胸頭里面奔騰直下。他的面色倏然往下降到最低。
心里防線的驟然崩潰,讓他完全措手不及。
“你,你說她怎么了?”他抓住對方的肩頭,質(zhì)問。
音量之大,是將徐美琳都驚了一大跳。
徐美琳看了會兒他若狂瀾一般的臉孔,好像第一次知道他有這種表情一般,盡顯不可思議:“陳中校,你冷靜一點。旁邊有人。”
他松開了徐美琳的肩膀,四周,不少目光投注到他身上。可他現(xiàn)在顧不上任何世俗的視線了,他只想知道,她究竟怎么了?
拿出手機打開最新的新聞報道,在今日熱門搜索里面前幾條里,其中就有一條寫著昨夜驟降暴雨,一名女大學生不幸遇難的新聞。
新聞里寫的十分清楚,這個女生百分百是沒救了的。最可悲的是,連遺體都不知道沖到了哪里去。可能永遠都找不回來。
徐美琳見他臉如白紙好像要暈倒一樣,竟是比趙文生姚爺?shù)热说姆磻鼮榧ち遥且惑@,叫道:“陳中校,你還好吧?”
“我——”他頓了頓聲音,巍巍的雙腳卻已經(jīng)是往前走,“我要請假。”
“可你的假剛休完——”徐美琳在他背后叫道。
明顯他什么都沒聽見,徑直是往前走了,健步如飛,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要走到哪里去。畢竟,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能走到哪里去,走到哪里去,才可能再見到她。
過了兩天,蔓蔓的燒依然沒有退下去。鐘樹康過來了,給她針灸穴位,并開了中藥讓她家人給她灌進去。中藥的起效不如西藥見效快,蔓蔓的燒退的十分艱難。至少,到今天,人仍舊沒有清醒。
鐘樹康說:她這身子骨本來就比常人虛弱,想要一下子全部退燒,不容易。
好在起效雖慢,病人的情況卻是應該一天天有所好轉(zhuǎn)。
蔓蔓情況的好壞,因為直接影響到自己的利益。米薇也是很緊張地關注著。魯玉卻不是,她清楚蔓蔓有君爺照顧,不會死的,相反,彭芳可真是死了的。因為積水退后,有消防官兵初入下水道探查,依然搜索不到遺體。這是多可悲的事實。死了還不能下葬。每想到這點,魯玉的良心倍受指責:如果,她當時拽那個人出來,是不是可避免一場悲劇。
米薇卻不如她這么想,說:“你得想到,如果你先救了她,我們或許就沒法救陸家千金了。你希望那個陸家千金代替她死嗎?那可是他親姐姐,你可想清楚了。”
如果換做是他親姐姐死了的話,無疑他會是很傷心的,畢竟早聽說他們姐弟倆感情很好,好到常人不敢想象。他現(xiàn)在也是在家里等著姐姐恢復健康。
縱使如此,魯玉仍舊害怕。害怕哪天這事東窗事發(fā)了。
“你怕什么?人都死了。如果沒死,以她那時候已經(jīng)快被溺死的情況,能知道我們對她做了什么嗎?”
“你就不怕她化成鬼?”魯玉哆嗦著說。
“化成鬼?”米薇笑,“魯玉,你是怎么了?天底下會有鬼這種東西嗎?你心里有鬼我可沒鬼。”
魯玉抬頭看著她,突然有種錯覺,好像自己從來不認得眼前這個人。
米薇怎么能沒有一點害怕和心虛呢?她可是怕得要死。
這不同于上次只是讓那個徐詠梅撞成重傷成了植物人,是真真正正地死了一條人命。
米薇現(xiàn)在考慮的是,如果趙家要告她,她就把交通事故責任全推到后面那輛轎車上去。反正,那輛轎車后來聽說連車牌都沒能找到,車主已經(jīng)失蹤,可能一塊被沖進了下水道。
“找個律師,先預防著點。”米薇吩咐她,“當然,真相沒有必要和律師說。”
魯玉像是沒睡醒的人,渾渾噩噩地站起來。
米薇皺了下眉頭瞧她這樣子,道:“算了,你回家休息吧。這種小事我讓興偉去做好了。”
魯玉離開米薇家里后,開著車,漫無目的地在這個城市里頭游走著,仿若一抹迷茫的幽魂。這樣的情況,自事發(fā)后第二天,她就無意識地一直做著這樣一件事情。她想,如果哪天看見彭芳出現(xiàn)在街頭。如果彭芳沒有死,她良心似乎能得到救贖。但同時如果彭芳指出她和米薇的罪惡行徑,她和米薇一樣承受不起,或是說會比米薇更承受不起。畢竟米薇有后臺她卻沒有。
矛盾的心境,使得她好像眼前經(jīng)常能浮現(xiàn)出幻影。
前面突然綠燈轉(zhuǎn)紅燈。她猛地剎車,心跳如鼓,心有余悸。
十字路口人行道上,一個個行色匆匆的行人,穿過路口穿過她車前的白色橫道。忽然間,一個人影穿梭在來往的人群之中,讓她雙目驀地直了。
那是一件米圓點襯衫,是她那天看到彭芳出事時穿的那件襯衫。如今,這件像是象征著不詳?shù)拿讏A點襯衫,在人群里頭如斷線的風箏般時閃時現(xiàn)而過。
她閉了閉眼睛,想確定那件襯衫是不是幻影,想確認那件襯衫的主人的輪廓。但是,什么都看不清。她的眼前像蒙上了層霧。她甚至不睬交通規(guī)則,踢開了車門走下來去看。最終,能抓到的只是那件襯衫消失在了路對面的一條巷尾里。看著那影子的身高,卻是很像,很像那個人。
魯玉拿手拍了下額頭,再三確定,那個身影已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溫家里的人,能得知到蔓蔓出事,是林佳靜在清華大學里聽人說的。高考成績雖然未有出來,但藝術(shù)生向來分數(shù)線比較低。專業(yè)成績出眾很重要。林佳靜沒有進清華之前,因為之前上美術(shù)課補習班的關系,和清華美院里面的一些藝術(shù)類學生有所交往。
蔓蔓和彭芳出事的第二天,因為彭芳是本校的學生,消息傳得飛快,不會兒進了林佳靜的耳朵里。先都說是一個計算機專業(yè)的女生,后來確定是彭芳本人。林佳靜聞及消息,心頭一震。她感到被震的是,以前她站在窗口上看著下面生生妒忌的那個女孩,居然真的從地球上消失了。
為此她感到愧疚。怎么自己能有這樣曾經(jīng)一個讓人消失的念頭。接著,她想到了他——姚子寶。姚子寶知道彭芳死了后會怎么樣。不管怎樣,外界傳的是,彭芳現(xiàn)在是和陸家二少在交往。陸歡的心情肯定不好。不好的原因還有自己的姐姐一樣發(fā)生了意外,現(xiàn)在重病在家里。
林文才從女兒口里得知蔓蔓得病,立馬告訴了溫世軒。周玉和陸家不算是經(jīng)常來往的人,結(jié)果,變成溫世軒告訴她,讓她去探聽,才知道出了這么大的事。
周玉打聽到的消息是,蔓蔓高燒不退,好像病情很重,家里人卻不將她送到醫(yī)院去,只在家里做保守治療。周玉對這則消息表示出一點懷疑,照理君爺那般疼妹子,君爺本身又是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醫(yī)生,不可能這樣置蔓蔓的病情不管。然而,這樣的消息到了溫家溫世軒林文才等人耳朵里,可就都不好受了。
溫世軒提出,想去探望下病重的養(yǎng)女。這樣的請求,陸家可能接受嗎?
當然不可能。以前都是蔓蔓自己偷偷出來見養(yǎng)父。
溫世軒心里對于陸家的拒絕,浮現(xiàn)出了一絲悲哀的想法。不會是到時候養(yǎng)女真出了什么事的時候,他連最后一面都見不到?
林文才認為陸家在這時候仍拒絕讓溫世軒見蔓蔓,是不近情理的,天理不容的。剛好呢,他在之前聽溫世軒說過陸家找過自己,要求讓蔓蔓姓回陸。林文才見這陸家這情況和態(tài)度越來越離譜,對溫世軒不好倒也算了,對蔓蔓也這般,于是和溫世軒說:“不能讓蔓蔓姓回陸。必要的時候,蔓蔓可以回我們溫家,由我們護著她。”
林佳靜聽著,極力贊同父親的觀點:“蔓蔓姐要由我們保護著。我們雖然沒有陸家有錢有勢,但絕不會像陸家這樣對待蔓蔓姐的。”
溫世軒愁眉苦臉的。周玉更加愁眉苦臉:她這是生生地夾在了中間。終于可以體會到蔓蔓那種手心手背都是肉的痛苦了。
范慎原應林文才邀請,過來加入他們中間商量蔓蔓的事。在聽說他們不想讓蔓蔓姓回陸時,他心里一驚,是想到了剛之前,他才和君爺?shù)穆蓭熢倥鲞^一次面,看能否有和平解決的余地。
現(xiàn)在蔓蔓姓不姓回陸,牽涉的東西太多了,包括他父親的事。君爺不怕讓人把丑話傳給他聽。如果他堅持站在溫世軒這邊,他們那邊會打算將他父親的事告訴所有人,包括蔓蔓,包括溫世軒。他暫時不得不妥協(xié)下來,因為他必須先調(diào)查處他父親當年行為的真相。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意見有些相左,沒法一時間全部統(tǒng)一起來。
在這時候,溫媛突然來訪。當然,溫媛來訪只是來找溫世軒。而且,蔓蔓發(fā)生的事,她也從多嘴的溫浩雪口里聽說了。她向著客廳里這些一個個口口聲聲說要保護蔓蔓卻分明都有些自私心理作祟的人環(huán)顧一圈,冷冷笑道:“蔓蔓本來就是溫家的人,陸家想要她改姓陸,除非天塌下來,不然我溫媛肯定不會讓它辦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