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的車開到了市稅務局,很快的,找到了街邊一個電話亭下站著的人影。
把車靠到了街邊,揚下車窗,剛轉(zhuǎn)回頭,她的目光剛好也望了過來。兩個人碰觸的眼神,像是閃了一下,之後,不由地都尷尬地避開了。
當時,陸徵心裡就想:難道她也是人生中第一次約會?
可能是的,昨晚上他不是問過她有沒有和男人交往過嗎?她說了沒有。
都是人生中第一次約會,陸徵心裡只要劃過這個念頭,心頭涌起一股夾雜緊張和不明所以的情緒複雜交合在一塊兒。
杜玉心知道這裡不能停車的,匆匆忙忙抱著手臂裡的文檔什麼的,直奔他開來的甲殼蟲。
拉開副駕座邊上的車門,她鑽進了車內(nèi),拉上門。他見她手裡的東西比較多,趕緊先解開了身上綁的安全帶,伸出手幫她把她手裡提著的最大的那個大袋子,放到腳邊車廂座位內(nèi)。
“很重,裡面都是什麼?”陸徵不由問。
她一個女孩子,抱這麼多東西,病都沒有好,不累嗎?
“都是文件。”杜玉心拂了額頭溼漉漉的劉海,大冷天的,她都熱出汗來了,可見有多累,“我們店裡要報稅,在網(wǎng)上搞不定,只好奔這裡服務大廳問了。要了許多資料,有些用U盤拷,有些只能揹著文件回去自己讀。還有,這些是店裡的部分單據(jù),拿來請人看看的。幸好今天在這裡遇到了父親的老朋友。借我電話不說,還告訴我該找這裡什麼人,看能不能指導一點我們。”
說了一大堆,全都是關(guān)於業(yè)務的。這顯然是不符合今天約會的主題。約會不就都是談情說愛。陸徵腦袋裡想著。但是,如果不聊這些,以他們兩個僅僅見過幾次面的關(guān)係,都不知道聊什麼。不無意外,這樣的開頭,卻是化去了開始的那份尷尬,雙方都不知道如何開始的尷尬。
陸徵抽出了自己姑姑車上的面巾紙盒裡的紙,遞給她:“擦一擦臉。”
杜玉心的臉上閃現(xiàn)出一絲緊張,接過面巾紙,問:“臉髒嗎?”
“不髒,只是流汗了,不擦的話,怕你著涼。把脖子上的汗,背上的汗最好都擦一擦。你病沒有好,要注意一些。”陸徵說完這些話以後,忽然察覺,自己的話風是不是和他那不開化的君爺老爸很像。一本正經(jīng)的,規(guī)規(guī)矩矩,木木板板,不知變通。如果是那對風流猶如電影明星的姚家父子,可能會是這樣說的:不髒,你流汗,那張臉更漂亮——
想到這裡,陸徵心裡頭嘆氣,現(xiàn)在如果再補說這些話肯定是虛僞了。
杜玉心卻不這麼覺得,一點都不這樣覺得。手裡握著的這張紙巾,感覺像冬天裡的一把火暖和到了她內(nèi)心深處。可不是每個男人,都能做到他這樣體貼細緻。
“把安全帶繫上。”陸徵突然說,眼看前面好像有交警開著巡邏的摩托車過來。
杜玉心馬上把安全帶一拉,扣上安全鎖。
甲殼蟲緩慢駛上了公路,這看上去,是夜晚上美麗的約會開始了。
陸徵緊張地握緊了方向盤,以比平常更用力的力度。旁邊,她的目光,像是時而在車內(nèi)掃著,不知道在找什麼東西。
“怎麼了?有東西掉在車內(nèi)了嗎?”
“沒有。”杜玉心微微低了頭,才發(fā)現(xiàn)自己好奇的動作太大了,不好意思地說,“我是記得,你好像昨晚上不是開這輛車——”
“昨晚上是我爸的車。我爸開去單位了。這輛車是我姑姑的。”
“難怪——”
“難怪?”
“這種車好像女性開的比較多。”
聽見她這話,陸徵笑了,微笑的嘴角,把他那酷似君爺那張酷嚴的五官柔化了,看起來一點都不嚴肅,說:“你會開車嗎?”
“會一點。”杜玉心擡起頭,一方面像是驚訝他竟然會反問,一方面,是望到他那英俊漂亮的側(cè)臉上,好像更驚訝的是此時此刻他臉上盪漾的笑容。
“怎麼學的車?”
只見他問話,接下來,倒是很像他父親的口吻,儼如大家長盤問似的。遺傳基因怎麼都騙不了人。杜玉心小姐在心裡這樣描繪自己初次約會的對象時,一面回答說:“家裡有時需要用到車,要求我們兄妹都必須會開車。所以,我和我哥都報班學習,拿了B證,但是,我開車的機會較少,家裡小貨車都是我哥在開。”
陸徵一驚:“B證,豈不是比我這拿A證的強?”
杜玉心因他這句話,不由扯了扯嘴角,被他逗出了一絲樂意來。
能聽見她像蚊子似小心翼翼的笑聲傳過來,陸徵一時不知道怎麼說。他有這麼可怕嗎?害得她笑都必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
不管怎樣,從車前鏡裡望到她笑的樣子,是很好看的。人一笑,精神都上來了,把快樂的氣息都能傳遞過來。
陸徵看著看著,彷彿想到了什麼。
很快的,杜玉心斂住了笑顏,因爲她看出,他走神了。他的目光,早不在看著她這裡,而是望到了其它遙遠的地方去,或許那裡有他一心想看的那個人。
黯然的神色,鍍上了杜玉心的眸子裡。這本來就是她可以預想到的結(jié)果。雖然,他在電話裡那樣用力地否認和保證。
“我們先去吃晚飯好嗎?”陸徵想起了洛洛之前那隻妖精教的,看著表確實很晚了,是該吃飯的時候了。
“隨便找家店吃吧。”杜玉心也怕自己肚子餓的聲音傳到對方耳朵裡,所以,沒有羞澀大方地承認。
說是隨便找一家,可這是他們?nèi)松牡谝淮渭s會,怎麼可以隨便。陸徵想什麼都覺得不可能隨便。甲殼蟲一路開,陸徵一路看著街邊哪家飯館看起來比較高大上。他極少在外面吃東西,學的是自己父親,因爲君爺從小給孩子灌輸?shù)挠^念是,外面的飯館做的再好吃,都不及家裡的衛(wèi)生好吃。
陸徵因此不由鬱悶,由於事前沒有做好調(diào)查,結(jié)果事事狼狽的樣子。
坐在旁邊的杜玉心,看出他開了一段路的車了,卻都一直沒有主意的樣子,於是主動開口:“你姑姑,家裡是不是開素菜館的?”
“是,和你家一樣。”說到這裡,陸徵想了起來,道,“當初,我姑姑的那家素菜館,還是和你爸媽一起開的。”
這些事,杜玉心肯定都知道。她想說的是:“前面街頭拐彎口,有一家畫餅充飢的分店,剛開不久。陸先生應該習慣到你姑姑家的飯館吃飯吧,不如我們到那裡吃吧。”
瞧這個姑娘多好,既體貼,又考慮周致。
陸徵心裡不免一動,想,所謂娶賢妻良母,指的大概就是眼前自己這種女人。
姑姑開的飯館,他從小吃到大,怎麼會不熟悉?是太熟悉不過了。而且,姑姑開的店,衛(wèi)生方面肯定不用他操心。她還病著,他還真怕帶她到了不知名的店裡,吃壞了她肚子,到時候得不償失。病人吃素菜,又有好處。簡直是沒有一個能讓他反駁的理由。
甲殼蟲根據(jù)杜玉心指出的方向,愉快地開過去,看到了街頭拐角處的畫餅充飢。找到地方停了車。陸徵紳士地繞過車頭給她開門。
杜玉心解開安全帶,下了車。今天她出來辦事,爲圖方便,穿了瑜伽褲子和跑鞋。看起來,十分青春運動,同時,也顯現(xiàn)出簡陋的一面。
現(xiàn)在,這幅打扮,站到他穿西裝西褲旁邊,儼然是一點都不搭配。難看死了。杜玉心就此尷尬了,感覺很失禮。早知道她不該貪方便,好好準備的,該回家換身衣服的。
或許看出她臉上那份躊躇,陸徵關(guān)上車門幫她把手提包拎出甲殼蟲時,說:“我也沒有來得及換衣服。時間,好像是緊了些。”
杜玉心挑了挑眉:“你這身打扮,參加學術(shù)會議穿的?”
“嗯,平常我不愛穿西裝,比較喜歡穿運動衫。”陸徵說完,衝她一本正經(jīng)的臉色,“我絕對不是撒謊,什麼善意的謊言,我說不出來。”
杜玉心本來抿緊的嘴角扯了兩下,像是微顯出了笑意。
兩個人一塊進了飯館。
因爲知道自家姑姑的飯館從來開到哪裡都是火爆到哪裡,陸徵推開店門進去的時候,心裡還真捏了把汗。果然是,店門口一排二十幾個人的座位全都排滿了等待有座位吃飯的顧客。店員拿著菜單,遞到每個顧客手裡,殷勤地服務著,擡頭,看到他們兩個,說:“不好意思,現(xiàn)在如果要用餐的話,前面還有二十幾個客人要等,不知道兩位介意不介意時間?”
“大概要等多久?”陸徵問。
“半個小時以上可能是要的。”店員說這半個小時肯定有所保留,眼看等的人這麼多,而且,畫餅充飢的規(guī)矩是,如果你不在這裡等,是不行的,不會給你預留位置。
杜玉心嘆氣:“我以爲剛開不久,沒有那麼多人來。”
“小姐,我們店第一天開張就是爆滿的哦。”店員微笑地說。
杜玉心當然知道,只是,心裡不禁更爲嘆氣。以前,自己父母,還是這樣一家赫赫有名的全國連鎖素菜館的股東兼老闆。
由於陸徵之前打定了主意只在姑姑的飯館裡吃飯,現(xiàn)在,眼看情況變成了這樣,早知道出發(fā)的時候,先在姑姑那裡拿個特殊VIP的預約位置了。
如今走後門的話,不知道姑姑同意不同意。
陸徵琢磨著是不是給姑姑打電話的時候,飯館裡通往二層的樓梯上,忽然冒出個腦袋。對方看見他的樣子,叫道:“陸徵!”
那一聲,讓陸徵和杜玉心都擡起頭。望過去看見的人影,杜玉心不認得。而陸徵儼然是怔了下。
樓梯上佇立的男人,早就跑下樓梯來了,到了他們兩人面前,稀奇地瞅了瞅他們兩個,隨之,彷彿要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在杜玉心看來,眼前這個男人的表情上,明顯是有一絲詭計多端的味道,讓她心裡頭一毛。
“怎麼,是不是沒有提前預約,吃閉門羹了?到我們那裡拼桌吧。走。”說著,對方拉了下包子的手臂。
陸徵本想抵抗。對方貼到他耳邊說:“放心,你爸不在。”
“有誰在?”陸徵打聽清楚了。
“你趙叔叔,和葉思泉。”
“你們爲什麼在這裡吃飯?”包子保持百分百的警惕性。
“要加班啊。”馮永卓露出被包子爸君爺欺負慘了的可憐兮兮的面孔,說,“出外公務到現(xiàn)在,還得回單位里加班,路過此地剛好見新開了一家飯館,你趙叔叔有你姑姑送的VIP會員金卡,想著劃算在你姑姑飯館裡吃飯,絕對是衛(wèi)生加上幫襯,所以大夥兒決定在這裡吃了。我們的菜剛上桌,沒開始吃呢。而且,這小姑娘不陌生。”
後面那句不陌生,杜玉心聽見了。恍然大悟,這個人,理應見過自己的。
“我爸的朋友。”事到如今,陸徵只好向她介紹。
“你好,叔叔。”杜玉心禮貌地打招呼。
“不客氣,都上來吃飯吧。”
如此,被馮永卓拉著,兩個年輕人尾隨其去到二樓的VIP包廂。馮永卓走在前面,所以兩個年輕人沒有看見此刻馮某人樂得嘴角都快裂開了的表情。
太幸運了。馮永卓心裡頭想,哪裡能想到能在這裡遇到領(lǐng)導兒子和女孩子約會。
包子倘若知道自己又中了人家叔叔的陷阱,八成後悔到嘔血。
不過馮永卓確實沒有騙他,倘若有君爺跟著來的話,他肯定是不敢讓包子上樓來的。但是,他也確實瞞了包子一點。君爺不在,可有著另一個人在。
陸徵跟著人走到包廂門口,門打開之後,一眼望進去裡面,在看到座位席裡的那個人正好之前馮永卓沒有提起的剎那,轉(zhuǎn)頭就要走。
“怎麼——”杜玉心見他轉(zhuǎn)回頭心裡正不解時。
包廂裡傳出了姚爺?shù)穆曇簦骸搬玑纾銕дl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