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樓的蕭媽媽不敢得罪康彭祖這樣的大金主,親自帶來姑娘們前來。然而正好有別的豪客點了云間五媚中的花幽意,只好以數(shù)量代替質(zhì)量,多帶了幾個乖巧會說話的姑娘。反正姑娘越多,打賞越多,望月樓終不會吃虧。
康彭祖有了玉玲瓏姑娘在旁斟酒,對于其他事自然也就放開了。即便是點了花幽意姑娘的某君,在儂儂軟語軟玉溫香之下都沒有絲毫芥蒂了。
茶茶在蕭媽媽的陪同之下,緩緩走到徐元佐身邊,顯得有些局促和羞澀。
蕭媽媽未語先笑,臉上的脂粉面具露出一道道細紋,就如地震之后的豆腐渣墻面。她道;“公子果然好眼光,茶茶是老身從小悉心教導(dǎo)的,雖然還未養(yǎng)成,但真真是青嫩可人。只是公子若要她出閣……”
第一次接客名為出閣,往往還有個小儀式,引得眾多好色者一擲千金也要撥得頭籌。
徐元佐對此略有耳聞,聽蕭媽媽說起,知道這鴇母是在索價,心中暗道:雖然是人家請客,但我找個一點經(jīng)驗都沒有雛豈不是浪費?他揮手道:“只是陪酒?!?
蕭媽媽臉上的笑容略一凝固,旋即又綻放開來,道:“其實要出閣也很簡單。”
“出閣之事,改日再說吧?!毙煸舻吐暤溃骸拔以鹾靡馑冀型馊似瀑M?”
蕭媽媽一臉會意的表情,也神秘兮兮低聲道:“其實康相公最是慷慨大方,尤其對朋友,就算千金都不眨眼?!?
徐元佐臉一板:“我像是那種要朋友破費的人么!”
蕭媽媽沒想到康彭祖的朋友里也有這么自尊自強的,連忙道:“只是夸康相公大方,沒別的意思,公子請盡興呀?!闭f罷,將茶茶往徐元佐面前輕輕一推,昂著笑臉去別處插科打諢了。
徐元佐朝茶茶笑了笑:“姐姐可還記得我?”
茶茶雖然看了無數(shù)次姑娘接客,但是自己上手第一遭還是有些放不開。她在來的路上想了很多種情況:
若是客人風(fēng)流儒雅。就要學(xué)玉玲瓏玉姑娘,矜持身份,跟客人吟詩作對;若是客人“饑”不可待,就要學(xué)蘭馥郁蘭姑娘——媚眼橫斜。欲拒還迎,迎而不給……真真要急死個人!如此才能將客人的魂兒鉤住。
茶茶又想:客人終究還是酒色之徒多些,所以蘭姑娘的路數(shù)肯定更吃得開,于是在車上著實練了一會兒飛媚眼的功夫??斓降臅r候,她又覺得玉姑娘的身價更高??梢娺€是風(fēng)雅吃得開,于是在肚子里轉(zhuǎn)了幾首詩詞。
誰知道客人第一句話竟然是套近乎……
茶茶抬頭望向徐元佐,只是心中一動:好俊朗的少年郎!臉上線條分明,肌膚緊致,比那些水渣渣松垮垮的相公老爺不知強了多少倍!再看他斜坐禪椅,果然是書上說的名士不羈,卻又筋骨有力,好像渾身上下蓄滿了男子氣概。
——若是有這樣一個男兒接我出閣,也是一樁好事呀!
茶茶看著徐元佐有些癡了。
“咳咳?!毙煸糨p咳一聲:“你沒事吧?”
“?。 辈璨梵@呼一聲,雙頰飛紅:“公子切莫怪罪。奴奴失禮了?!?
“沒關(guān)系?!毙煸舡h(huán)顧左右,才知道為何明人普遍清瘦,卻喜歡坐寬大的禪椅。
因為正好可以和姑娘擠擠坐??!
徐元佐讓出一小半位置,道:“姐姐請坐?!?
茶茶紅著臉,腦子里什么玉姑娘蘭姑娘全不見了,走路也沒有往日的從容,淺淺挨邊坐了,為徐元佐斟酒。
徐元佐笑道:“姐姐當(dāng)日揮灑自如,緣何今日如此拘謹(jǐn)?”
茶茶迷茫地抬頭道:“公子是否記錯了人,奴奴是第一次陪客人?!?
“你說:一兩銀子??梢宰鲂﹦e的。”徐元佐寬厚地提醒道。
茶茶愣了足足一息,終于認不出了眼前人。她驚道:“公子就是那個……那個……那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廝?”
“呃……我猜你想起來了。我既不是小廝,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徐元佐替自己分辨一句。
“這才數(shù)月不見,公子竟然如同脫胎換骨一般……”茶茶掩口瞠目;“公子以前的模樣身份。莫非是……”
莫非是風(fēng)流公子狀元之才,雖降生在富貴人家,卻自幼被狠心的繼母趕出家門,流落街頭,嘗盡人世間辛酸苦辣,受盡屈辱。被人采買當(dāng)了義子,成日做那小廝勾當(dāng)。萬幸蒼天有眼,昔日家中老仆意外發(fā)現(xiàn)了這位流落在外的主人骨血,打破了狠心繼母的阻隔,死也要將這個驚天大秘密告訴老爺。
如今那位高權(quán)重富可敵國風(fēng)流倜儻的老爺?shù)昧酥移退鶊?,又費盡千幸萬苦,趕在繼母派出的殺手之前找到了兒子。然后洗洗干凈,換套衣服,肥肉變肌肉,小廝成了貴公子。而這位貴公子沒有忘記當(dāng)日自己對他的恩情,今日就來報恩了!
——咦,他受了我什么恩惠?
茶茶飛快地閉了閉眼睛,將這個無關(guān)緊要的念頭祛除出去。
“人總是會成長的?!毙煸舻懒艘痪?,全然不知他已經(jīng)在茶茶的腦海中出演了一部不下《蒼天有淚》的恢弘巨作。
茶茶面帶緋紅:“不成想,竟與公子如此有緣?!?
徐元佐從錢袋里摸出一小塊銀子,也有七八分重,放在茶茶手里,卻發(fā)現(xiàn)這姑娘手心中濕漉漉的,想來警張得不輕。
“且安安神。”徐元佐笑道:“當(dāng)日姐姐不是挺能說的么?”
——當(dāng)日只當(dāng)你是個傻小子??!
茶茶收了銀子,垂頭下,臉上紅得幾乎能滴下血來,微微努嘴:“當(dāng)日豈知公子真身?”
“別扭扭捏捏的了,正好有些事要與你說。”徐元佐道。
茶茶差點脫口而出:是出閣的事么?
“公子請說?!辈璨杩偹氵€是維持住了起碼的矜持。
徐元佐環(huán)視眾人,除了徐元春一個人盤腿坐在禪椅上欣賞唱曲,其他人都是摟著姑娘卿卿我我,耳鬢廝磨。于是他側(cè)身遮住了茶茶,好像兩人并不免俗,卻是一本正經(jīng)問道:“你們望月樓的姑娘,贖買的價格是多少?”
茶茶心中一喜:莫非他是要買我!
“有便宜的也有貴的?!辈璨锠钊艋觳唤?jīng)心:“大約總是幾百兩到千兩不等?!?
徐元佐微微皺眉:略超預(yù)算,沒想到要買個專業(yè)人士很不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