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福港位于海外,洪承疇暫時無力顧及,但澳門處于廣東的管轄,他還是能夠夠得著的。
按照皇帝下達的海關命令來說,目前港口暫時都是歸各地海關管轄,但是廣州港碼頭分散,不如天津集中,也不如上海港新建,里面沒有錯綜復雜的關系,便于管理。
在這里,洪承疇真的是寸步難行,那些管理碼頭海口的小吏說是陽奉陰違都是輕的,基本上就沒有停招呼的。他們都是當地士紳的子弟,不鳥洪承疇很正常。
而苦于自己手下只有幾個文弱書生,沒有得力精干的人員來投,故而他一時也發作不得,只能生受著。不過,在這種困局當中,他終究還是找到了破局的關鍵。
澳門!
洪承疇雖然是書生,但也熟讀兵書戰冊,韜略自然不俗,膽略亦是過人,此時的困境,唯一的方法就是樹立威信,整肅港口人員。而樹立威信最好的方法,莫過于殺人見血,而想殺人,便是需要兵丁。
這其中的關系,他很輕易的就理順了,于是,帶著向導和幾個手下,他便來到了澳門,準備借兵殺人。
港口內的人員早就被那些走私商給滲透控制了,他是找不到可靠的人手,而且這種形同兵變的事情絕對不能泄露,一旦走漏了一點風聲,等待他的,很可能便是不測。
別說不可能,廣東海盜多,只要做的干凈,將罪名推到海盜頭上,那就萬事大吉,有本事官府去抓海盜去。
故而,小心翼翼的,洪承疇帶著人來到了澳門。不光借兵,還有海關關稅的事情,他都要和對方好好商議下。
澳門,地處廣東珠江市的東邊,和香港隔海相望,兩者之間,就隔了一個珠江口,半島圍成的口子里面,便是大名鼎鼎的伶仃洋了。
辛苦遭逢起一經,干戈寥落四周星。
山河破碎風飄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惶恐灘頭說惶恐,零丁洋里嘆零丁。
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這首著名的過伶仃洋,便是著名的詩人文天祥被押解時,乘船經過伶仃洋時寫下來的,當真是膾炙人口,家喻戶曉。
乘著當地有名的廣船,洪承疇走了一遍文天祥的路,帶著截然不同的心情,踏上了澳門的土地。
澳門分為半島和離島兩個部分,半島和陸地相連,離島孤居大海。起初,葡萄牙人只是在離島居住,后來不方便,便賄賂廣東的官員,逐漸的侵入到了半島之上。
澳門歸屬香山縣衙管理,但洪承疇并不打算驚動對方,而是通過海路,悄悄的來到了澳門半島上,在柿山山巔的總督官邸中,見到了第一任澳門總督馬士加路也。
澳門總督是由印度總督委派的,不過權利并不大,只是管理防務的,俗稱兵頭,權利并不大,不過,對于洪承疇來說剛剛好。
馬士加路也也是剛剛抵達澳門的,他甚至比洪承疇來的還晚,不過人家是帶著軍隊上任的,自然過的要比洪承疇好些,不過好的也有限,澳門的理事會和耶穌會并不待見他。
按照原本的歷史,他應該是明
年才上任澳門總督的,不過因為大明的驚變,各種真假消息流傳不定,為了澳門的安危考慮,葡印總督便直接將和他產生了矛盾的馬士加路也給派到了澳門,來個眼不見心不煩。
在柿山頂峰炮臺的防務官邸中,洪承疇見到了這位新上任的總督。馬士加路也大概不到四十歲,頭發梳得整齊,有一個大大的鷹鉤鼻,看起來精明強干,一身筆挺的軍裝,十分穩重成熟。
“您好,尊敬的大明先生。”馬士加路也一開口,讓洪承疇心中一驚,沒想到對方竟然會說漢語。不過他隨即發現,對方也只會這一句了,后面的都是讓通譯翻譯。
“先生你也好。”洪承疇斟酌了下,用了一個比較西洋化的稱呼。
相互客套了下,兩人便坐了下來,然后相互介紹下,聽聞洪承疇是大明派過來組建海關的官員后,馬士加路也登時眼睛一亮,迫不及待的問道。
“大人,不知道這海關是個什么章程。”
“海關嘛,自然是用來征收關稅,出口的貨物,外來進口的貨物,都要收稅。”洪承疇慢慢解釋著,他語速比較慢,方便通譯翻譯。
“由于海關初建,故而目前只開了三個港口,而這些港口目前由我們海關管轄…….”
說到這,馬士加路也突然開口,語氣急促的說了一通,快速的話語,讓通譯都有些反應不過來,懵了一會后,在對付的催促下,通譯才開始翻譯。
“大人,在港口建設海關,是不是意味著大明準許外來船只過去做生意,不知道有多少這樣的港口,廣州港是么,不知道港口內準許買賣什么東西。”
好幾個問題傳來,讓洪承疇有些蒙圈。
“先生,這些都不是主要的,今天我來的目的是向先生借兵的。”洪承疇決定,不在海關功能的問題上糾纏了,直奔主題而來,他發現,不能和這些西洋蠻夷太多的客套,他們聽不懂,甚至會將這種客套當做主題。
“我和先生一樣,都是新上任的,不過我卻沒有帶著兵馬,而港口的官員們因為和地方走私商人的勾結,不太配合我的工作,所以我希望從大人這里借一些火槍手。”洪承疇細細的說著這里面的東西。
而這種參雜著政治味道的話語,顯然令這個首任澳門總督十分感興趣,不論是國內還是國外,只要和這種東西摻和上的,都蘊含著巨大的利益。不論是商業利益,還是政治利益。
在原來的歷史上,馬士加路也會偷偷的接通和馬尼拉的貿易航線,賺取大量的利潤,很顯然,這是一個追逐金錢的人,不,或者說,如今身在世界各地的白種人,都是這樣追逐金錢的。
而在洪承疇的話語當中,他聞到了金幣的味道。想想看,一個巨大的港口,一個可以自由買賣貨物的港口,而這個港口還是正好位于大明這樣一個留著牛奶和蜜的國度上。
想想大明產出的巨量瓷器、絲綢、茶葉,想想大明那龐大的人口,那背后的市場,馬士加路也幾乎興奮的顫抖起來。
而如今,這個港口的管理者,目前正在跟我商量借一些兵馬的事情,好讓自己的
工作開展,完成這樣一個港口的組建,借著這個機會,他自己完全可以在這個港口中插上一手,就算不能取得一定的管理權限,但只要比其他人先一步熟悉這里的規則,那么自己將帶著大量的金幣回到葡萄牙。
“大人,沒問題,完全沒有問題,以我們的友誼,您想要多少兵馬都沒有問題,只要我這里有的,您都可以拿過去。”想通了其中的關節點,馬士加路也笑的眼睛都快沒了,本來陰冷的表情也有了種熱情洋溢的溫暖。
“額,好的,我們……”反倒是洪承疇,以前從來沒有和洋人打過交道,根本架不住對方這種肉麻的話語,我們才剛剛認識好不好,哪里來的友誼。而且,對方痛快的話語,一時間讓他有些反應不過來,有這么直接就答應的么。
不過,不過不管對方打著什么主意,自己先將兵馬帶回去再說,只要將廣州港掌握了,那么自己的任務就完成了。
“對,我們,我喜歡我們這個詞。”洪承疇的話又觸到了馬士加路也的基點,讓他莫名的興奮起來,“來,洪大人,讓我為了廣州港,為了海關,為了我們的友誼,來干一杯。”
他隨手拿起旁邊放著的紅酒,起開,倒了兩杯,硬塞給了洪承疇一杯,率先一口干了,豪爽的不得了。
看著眼前透明玻璃杯中殷紅如血的葡萄酒,洪承疇有些發愣,這不會就是鮮血吧,這些洋人還處在茹毛飲血的時代?
好在,他也是個博學之士,很快就想到了這可能是傳中的葡萄酒,立刻一首詩浮現在他腦海中。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吟罷,他也仰頭一口干了,然而,有些酸澀的味道,令第一次喝這種酒的洪承疇有些不適,臉色也難看起來。
“哈哈……”馬士加路也看著他的表情大笑,顯然不是第一次見過初喝葡萄酒出丑的人。
鐺鐺鐺!
然而,一陣清越的銅鐘撞擊響聲后,他的笑聲戛然而止,如同被割了脖子的鴨子一般,臉色驚愕中又透露著難看。
這是位于大炮臺旁邊的巨大銅鐘,當鐘聲響起后,便昭示著有敵人入侵。
“該死的,不會有是那些荷蘭佬吧!這群到處撒尿的流浪狗!”馬士加路也低聲咒罵一句,站起身來,急忙的往外趕去。
“洪大人,你也跟過來看看吧。”不過,臨走時他也沒忘記招呼洪承疇,估計是打著讓對方看看自己手下兵馬的意思。
“好的。”洪承疇一愣,連忙跟了上去。
等來到了瞭望臺,兩人舉著望遠鏡看著遠處海面上成群的炮艦時,反應卻是各不相同。
“哦,買噶!”馬士加路也呻吟一聲,聲音中滿是不可置信,在這個地界,怎么可能會有這樣龐大的艦隊。
“該死的,不是荷蘭人,不是西班牙人,陌生的日月旗幟,這是哪國的艦隊。”氣急敗壞的語氣,顯示出他此刻的心情。
然后,看著那熟悉又陌生的旗幟,洪承疇驚訝中又透著說不盡的欣喜,帝國海軍艦隊竟然在這個時候來到了澳門!
簡直天助我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