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落座之后,宴會正式開始。
楚陽聽扶蘇說過,為了給老國尉過壽,嬴政可是將整個御膳房都給帶來了。
看著昔日只有在御宴上才能吃到的美味佳肴,在場大臣臉上都是一副滿足神情。
唯獨讓楚陽有些意外的是,在寒暄了幾句之后,自己的這位“師兄”并沒有要和他深入交談的意思,只是和嬴政在一旁互相灌著酒。
趁著兩人喝酒的間隙,楚陽碰了碰李斯的胳膊,沖那邊的司儀官努了努嘴。
“丞相大人,你可知那人是什么來頭?”
“他呀……”李斯眼中閃過一抹鄙夷之色。
“此人乃是齊人淳于越,如今身居仆射之職,整日自比管仲樂毅,實則是沽名釣譽之輩,不足與之論……”
“齊人?管仲?”
楚陽微微一楞,旋即想到了什么,追問道:
“莫非他便是那奇貨居的主人?”
“奇貨居?齊貨居?奇貨可居?”
李斯想了想,點頭道:
“老夫只知道他私底下做著生意,不過聽這名字,倒像是他的做派,怎么,莫非楚老弟與他有什么過節(jié)?”
楚陽笑著搖了搖頭。
難怪這人一上來,就像條瘋狗般咬著自己,他本以為對方是因為叔孫通的緣故,現(xiàn)在看來一切都清楚了。
對付這樣的臭魚爛蝦,自然用不著李斯出手。
就在兩人聊天的時候,那邊突然傳來了嬴政的笑聲。
“老國尉不可貪杯啊,說來眼前這美酒還是你那位小師弟所釀,后勁大著呢,您可得悠著點?!?
“哦?想不到老夫這位師弟在釀酒一道也頗有天賦,只可惜師父他仙逝多年,要是也能嘗到這酒,便好了。”尉繚拿著酒杯,神情有些落寞。
“您這位師弟,擅長的可不只釀酒,造紙,印刷,甚至連那土豆都是他搗鼓出來的,世人都說鬼谷一脈,高深莫測,原本晚輩還不信,可自從見了你這位師弟之后,便再無疑問了?!?
李斯拿起酒杯,朝尉繚敬了一杯。
聞言,尉繚點了點頭,口中連連稱好,一旁的王敖看著楚陽,若有所思。
酒過三巡之后,終于到了整個宴會的壓軸大戲,獻壽禮的時候。
嬴政招了招手,便有一個內(nèi)侍將一精美禮盒端了上來。
“老國尉,您請看!”
說著,他一把將盒子打開,在場眾人全都朝那邊看了過去。
只見盒子之內(nèi),躺著幾面精致小巧的圓形飾物。
嬴政清了清嗓子,悠然道:
“常言道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你我君臣際遇三十載,若是沒有老國尉,亦沒有寡人今日之霸業(yè)!
這些鏡子,制造巧奪天工,比起銅鏡更是清晰萬倍,還望老國尉萬壽無疆,以繼續(xù)守護秦國,鞭策國君……”
楚陽低頭喝著酒,聽到這些話差點噴了出來。
這祝壽詞怎么有些耳熟?
這不是自己給扶蘇代寫的那一篇么,怎么到了嬴政的手里?
他抬起頭來,就看到扶蘇那一臉憂郁的眼神,頓時明白了一切。
原來咱們這位嬴政大大不僅搶走了兒子的禮物,還把祝壽詞也一道順走了。
不愧是親爹?。?
坑兒子連想都不帶想的。
尉繚接過鏡子,把玩一番之后,笑著點了點頭。
“陛下有心了,老夫活到現(xiàn)在,確實還未曾見過如此清晰的鏡子,陛下得到此寶物,怕是不容易吧?!?
“只要國尉喜歡,寡人就是翻江倒海也得給您找來,區(qū)區(qū)幾面鏡子而已,不礙事的?!?
嬴政一臉得意地笑了笑,一旁的扶蘇嘴角卻忍不住一抽。
是不礙事,只要用搶就行了嘛,怎么會礙事……
嬴政送出禮物之后,眾人的目光便落到了扶蘇身上。
作為朝中的太子,能否獲得老國尉的肯定,也是大臣們很看重的一件事情。
扶蘇走出座位,先是在尉繚身前行了一禮,接著才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盒,遞了過去。
“都說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扶蘇獻給國尉的,乃是一塊手表,有了這東西,國尉便能看得見時間,算得清年月了!”
“哦?世間竟然由此奇物,快拿給老夫看看!”
聽到扶蘇的話,尉繚臉上露出一抹好奇之色,連忙將他叫了過去。
當機械手表的滴答聲在屋子里響起時,在場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貫注地定在那里。
“國尉請看,這根長的指針代表著的是分針,短的代表著時針,而這轉(zhuǎn)動的則是代表著秒針……”
扶蘇耐心地將從楚陽那里學到的關(guān)于時間的概念講了出來,聽得尉繚不時嘖嘖稱奇。
“想不到太子竟然博學至此!老夫在這個年齡時,也自愧不如呢!”尉繚把玩著手表一臉感慨地說道。
聽到尉繚的話,扶蘇心中一動,笑道:
“國尉不必自謙,其實要是算起來,扶蘇應該稱呼您為師伯才對!”
“此話怎講?”
“扶蘇曾拜楚冼馬為師,自然也應該算是鬼谷中的一份子才是……”
“竟有此事!”
聽到這里,尉繚表情有了一絲變化,不由看了旁邊的楚陽一眼。
“那太子之前所說的這些學問莫不是……”
扶蘇點了點頭。
“自然都是出自楚冼馬之手!”
“好!好??!沒想到我鬼谷一脈,今后又多了一位俊杰!師父要是得知此事,定會倍感欣慰!”
尉繚有些欣慰地拍著扶蘇的肩膀,臉上終于有了一抹笑意。
眾人看到尉繚如此欣賞扶蘇,都互相交換著眼神,暗暗點頭。
嬴政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并沒有多說什么。
之前,他也曾派人調(diào)查過楚陽的底細,發(fā)現(xiàn)這個年輕人就像謎一般,根本無從查起。
眼下,既然有了尉繚作證,他對于這份師徒緣分,他自然樂意為之。
扶蘇獻完壽禮之后,接下來,便是文武百官將自己的禮物一一獻上。
有的送上的是珠寶,有的送上的是美玉,也有幾個不著調(diào)的,居然送來了幾位妙齡女子。
唯獨李斯送出的東西最為特別,是一本印刷版的《秦律》。
尉繚全都欣然笑納,一一道謝。
眼看著壽宴來到了尾聲,文武大臣在酒足飯飽之后,也打算打道回府。
就在這時,一道尖銳的聲音卻響了起來。
“身為咱們國尉大人的師弟,不知楚冼馬此次獻上的又是何物?。俊?
眾人循聲望去,才發(fā)現(xiàn)淳于越正拿著賓客們的禮單,一臉冷笑地看著楚陽。
他們這才回過神來,對呀,壽宴進行到現(xiàn)在,他們還沒看到楚陽送出的禮物呢!
要是沒人提醒,他們差點就給忘記這茬了。
其實禮物送到現(xiàn)在,除了陛下與太子的禮物深得國尉喜愛之外,也就只有李斯送出的《秦律》以及叔孫通送出的一套青銅編鐘得到些許贊賞。
因此,人們對于楚陽所送出的東西,不禁有些期待。
畢竟這位可是鬼谷子的弟子,送出的東西總不能太過普通吧。
楚陽淡淡瞥了淳于越一眼,旋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今日光顧著高興,險些把壽禮的事情給忘了?!?
他走到尉繚身前,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著眼前的老者。
當發(fā)現(xiàn)對方同樣好奇地打量著自己,眼中還帶著一抹笑意時,不知為何,楚陽突然覺得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盒子,遞到了老者面前。
當眾人看到楚陽拿出的東西時,不由發(fā)出一陣嘆息。
原本他們還以為能看到什么稀奇東西,至少也得像扶蘇之前獻上的那什么手表一般,沒想到卻只看到了兩個圓圓的琉璃片,以及一個金屬架子。
此時,淳于越臉上譏諷之色更是盛了幾分。
“之前楚冼馬說自己備了些薄禮,我還不信,可如今看來,這禮物當真是輕薄得很?。 ?
聽到這話,在場眾人紛紛點頭。
人家國尉好歹是你的師兄,就算拿不出什么稀奇東西,錢財總是有的吧,何必拿這破玩意,糊弄人呢。
這個年輕人,也太不懂得尊敬老人了!
一時間,群情激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