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孟良已經(jīng)渾身顫抖地快癱軟在地上,然而楚陽卻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陛下,臣在進宮之前聽說了一些關于太子的傳聞,據(jù)說太子在回京的路上,曾經(jīng)遭到一群土匪劫殺……”
“什么!竟有此事!”
此話一出,周圍頓時炸開了鍋。
不管太子是否犯錯,只要陛下一天沒有下旨,他便仍然是當朝儲君。
這天下竟然有人敢公然行刺儲君,這還得了!
太子遇刺的消息,是在進宮前蔡榮告訴楚陽的,因為不想把事情鬧到無法挽回的局面,扶蘇便沒有把這件事情告訴陛下。
看到眾人的反應,楚陽暗暗點頭,看來扶蘇人緣還不錯,不說文臣這邊,即便是有些武將聽到這個消息,也是一臉怒容。
于是他接著說道:
“實不相瞞,臣在調查清楚武關的事情之后,同樣被人追殺,要不是家丁忠勇,恐怕臣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為一具死尸,現(xiàn)在想想,這兩件事情恐怕……”
后面的話,楚陽沒有說,但朝堂上大臣們的神色已經(jīng)變得古怪起來。
楚陽因為調查武關守將徇私枉法之事,而被人追殺。
太子那邊剛在軍中懲治了貪污弊案,就被人行刺。
這兩件事情怎么都是同一個味道啊!
想到這里,人們不由朝那邊的西荷看了過去。
太子的事情發(fā)生在他的軍中,而楚陽的事情又發(fā)生在他弟弟的管轄之內。
這會不會有某種關聯(lián)?
看到西荷那如履薄冰的模樣,李斯暗暗掐了掐大腿。
爽!
真是爽快啊!
李斯一臉笑意,要不是在朝廷上,他真想高歌一曲。
這位楚老弟果然是個妙人啊!
他在之前還替楚陽的前途感到擔心,誰能想,這個年輕人居然如此輕描淡寫地就扭轉了局勢,甚至還反將一軍!
這件事情最妙的地方,就在于如果武關守將犯罪的事情,是楚陽主動提出來的,那就有挾私報復之嫌,可如果是被孟良這個蠢貨逼問出來的,那就只算是自保。
誰也不能說什么。
如今,楚陽明顯將輿論帶到了對太子極為有利的位置,這個時候,也該他上場,再添一把火了。
想到這里,李斯清了清嗓子,從隊伍里走了出來。
“楚大人,你可知道,那武關守將西尤乃是西荷將軍的胞弟,西氏更是咱們老秦人的名門世家,怎么可能會做出那等喪盡天良,滅絕人性的事情呢!”
李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樣,還故意看了西荷一眼,沉聲道:
“你可有真憑實據(jù)!”
楚陽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道:
“人證物證俱在,隨時可以查驗。”
“這……”
李斯一臉“夸張”地瞪大眼睛,然后走到西荷身邊,拱手道:
“哎呀呀,西荷將軍,事到如今,老夫也幫不了你了。誰能想到居然會是這樣子啊,你說你們這是何苦來哉吶!”
李斯一臉“痛惜”的模樣,旋即轉身朝嬴政拜道:
“啟奏陛下,臣請陛下嚴查武關守將西尤之罪,以正國法!”
李斯說完,站在他身后的文官們紛紛出班,附議道:
“臣等奏請陛下嚴查武關守將西尤之罪,以正國法!”
轉眼之間,攻守之勢,天翻地覆!
嬴政看著下面的大臣們,嘴角微微翹起。
朝堂上好久都沒有這么熱鬧了,楚陽這小子,倒挺夠意思的,居然不惜得罪軍方,也要給太子脫罪。
事實上,他早就知道了遇刺的事情,只是這件事情扶蘇不說,他這個當?shù)囊仓荒軣o可奈何。
總不能原告都沒出現(xiàn),就直接去抓被告吧。
現(xiàn)如今既然捅破了這層窗戶紙,剩下的事情就好辦了。
他看向西荷,語氣冷淡道:
“西荷將軍,此事你怎么說?”
“啪!”
嬴政話音剛落,就看到西荷直接跪了下來,臉色憋得漲紅。
“臣……有罪!”
“哦?此話怎講?你是你,西尤是西尤,就算他犯了罪,寡人也不會牽連到你身上,你可是為我大秦立下過汗馬功勞的人呢。”嬴政笑呵呵地說道。
“不!陛下,臣說的并非此事!”西荷抬起頭來,語氣已經(jīng)帶著幾分懇求之色。
“之前太子在臣軍中,斬殺了那十一位罪官,證據(jù)確鑿,處事公允,不但沒有任何過錯,而且應該嘉獎才是,臣一時糊涂,只為了一點面子,就誹謗太子,說他動搖軍心士氣,臣愿辭去西營大將之職,以為鑒戒!”
說著,西荷將頭盔再次取了下來,放在地上,眼里盡是不舍之色。
“至于說臣弟之罪,臣愿用一生功勞,換他一命,還請陛下開恩!”
望著眼前的一幕,朝堂徹底安靜了下來。
在上朝之前,誰也沒有料到會是這樣一個局面。
要知道,原本西荷成為太傅那可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榘。?
就算強如陛下那樣的千古一帝,也不得不考慮軍方的感受。
可眼下,西尤犯法在先,太子遇刺在后,有了這兩件事情,不管是文臣武將,不管站在什么立場,都沒有可能再替西荷說半句話了。
因為他已經(jīng)觸碰了所有人的底線。
這便是官場規(guī)矩。
而這一切的攪局者,就是這個來自泗水的小郡尉。
人們紛紛看向楚陽,目光中帶著好奇,警惕,抑或是怨恨的神色。
楚陽淡然一笑,迎著他們的目光,猶如一尊磐石,靜靜地矗立在那里。
從踏上朝廷的那一刻,他便做好了腥風血雨的準備。
政治不是過家家,朝堂私斗,更不是游戲,一個弄不好,可是要死人的。
既然已經(jīng)躋身官場,那便要有狹路相逢勇者勝的骨氣。
嬴政看著西荷,久久沒有說話,最后他深深吸了口氣,站了起來。
“諸卿可還有說法嗎?”
下面一片死寂!
都到這個時候了,誰還敢有什么說法。
文官武將們都微微頷首,他們知道陛下已經(jīng)有裁決了。
嬴政從龍椅上走下來,到了西荷跟前,嘆道:“寡人記得武安君后,孟西白三族只有西氏一族,恩寵不減,這些年來,老將軍東征西討,為我大秦立下不世之功,也到了該回家,安享清福的時候了……”
嬴政看向四周,冷聲道:
“西氏一族,永遠都是我大秦的中流砥柱,日后要是被寡人聽到有亂嚼舌頭,必誅之!”
“臣等領命!”
大臣們紛紛拱手道。
看著地上滿頭冷汗的西荷,嬴政笑著道:
“卿且去吧,今日天寒,寡人稍后令人送去柴火,以后這朝堂之事,卿就不必操心了……”
聽到嬴政的話,西荷身體猛地一顫,最終認命般地閉上了眼睛。
“罪臣西荷,謝陛下隆恩!”
眾人眼色復雜地看著這個神色黯然的男人,全都清楚了一件事情。
那便是,西家徹底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