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騰了一個上午,等到楚陽回到家里,已是有些饑腸轆轆。
何二去店里幫忙了,楚陽便自己弄了碗蛋炒飯,蹲在院子里,一邊吃著,一邊曬著太陽。
“先生,你怎么還有心思吃東西啊,只剩下三天時間了,依孤的意思,還讓找人拿些銀子,將那些人安撫了吧?”
扶蘇小跑進來,急得滿頭大汗。
今天一早,他便到城外軍營巡視去了,等到回來的時候,才聽到這邊的消息,便連忙趕了過來。
看著扶蘇拼命吞咽口水的模樣,楚陽搖了搖頭,起身回到廚房,等到再次出來的時候,手里又多了一份炒飯。
兩人就這么蹲在一起,宛如兩個老農(nóng)般,狼吞虎咽起來。
食不言寢不語,院子里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聲音,以及急促的吞咽聲。
“嗝……”
美美地打了一個飽嗝,扶蘇慵懶地靠在臺階下面,用袖子擦了擦嘴。
“先生,孤已經(jīng)派人打探清楚了,那鹽幫的老板叫做胡德朝,乃是燕國豪商,平日里總喜歡與那費家兄弟廝混,讓百姓堵在廷尉府門口這一招,八成便是那費家兄弟出的主意!”
扶蘇說的義憤填膺,在他看來,那些堵在衙門口的百姓或許也沒那么簡單。
作為帝國的政治中心,咸陽城里的百姓在法律方面的覺悟,絕對是一等一的。
廷尉府是什么地方?
那可是讓人聞風色變,可止小二夜哭的存在,那些真正的百姓們又怎么會堵在那里,自找麻煩。
如此看來,柴幫雇工失業(yè)的事情或許是真的,但圍堵廷尉府的事情,卻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
而那些百姓,更有可能是有人假冒的。
“胡德朝?費家兄弟?”
這時,楚陽也放下了碗筷。
他完全沒想到這兩個人的戰(zhàn)斗精神還挺頑強的嘛。
“如果真按照你所說的,那些人是費家兄弟派去的,那么你覺得花錢消災(zāi)這種辦法管用么?”
“這……”
扶蘇搖了搖頭。
人性本就貪婪,更何況對方是預(yù)謀已久,就是要置楚陽于死地。
這時候,不管楚陽拿出多少錢財,恐怕也只會助長對方囂張的氣焰,根本于事無補。
“那怎么辦啊,要不然孤派太子府的親兵將那些人趕走?反正他們也不是真正的百姓,當面揭穿他們的身份,豈不正好!”
扶蘇站起來,一副說干就干的模樣。
“慢著!”
楚陽苦笑著搖了搖頭。
身為儲君,沒有陛下旨意私自調(diào)動軍隊,已經(jīng)是很犯忌諱的事情了,居然還想當著世人的面,將那些百姓轟走。
真到了那個地步,百姓們才不管他們是不是假裝扮演,在他們看來,就是你太子府仗勢欺人,魚肉百姓。
一旦輿論發(fā)酵,那便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
“哎呀,這不行,那也不行,到底要怎么辦啊!”
扶蘇急得像是無頭蒼蠅般,在院子里來回踱步。
“行了,眼下對于你來說,最重要的還是廷尉府改革的事情,這邊我自有主張!
說起來那幾個小子,這幾日表現(xiàn)如何?”
一聽到這個,扶蘇立馬來了精神。
“馬鈺,張蒼這兩個人現(xiàn)在都成了部門的業(yè)務(wù)骨干,將其部門上上下下的事情,打理的井井有條,就連那些干了十幾年的老手,也在背后暗暗比大拇哥呢。”
扶蘇端著茶杯,抿了一口,繼續(xù)說道:
“至于陳平,那就更了不得了,人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文書房的大拿,不管走到哪里,都有一幫小弟跟著,端茶倒水,伺候殷勤,說到底,還是先生你慧眼識才啊!
這三個人今后絕對前途無量啊!”
楚陽點了點頭,深深看了扶蘇一眼。
經(jīng)過這么長時間的接觸,這個在歷史上有些天真柔弱的書生王子,終于變得成熟了起來。
他知道,扶蘇這是在慢慢組建自己的班底。
而馬鈺,張蒼,陳平,便是他日后想要重點扶持的對象。
“孤已經(jīng)在父皇面前提起過他們?nèi)齻€,父皇也傳下話來,說是等到年末考評,他們?nèi)齻€若是能通過了測試,便正式賜下官職,如此一來,以后孤在廷尉府,也就有了自己人了。”
扶蘇臉上帶著笑容,顯得心情極好。
楚陽點了點頭,也為自己三個學生感到高興。
接下來,扶蘇和楚陽聊了一些別的事情,便離開了。
在走之前,他再次留下話來,說是如果真的不行,就按照他說的去做。
那費氏兄弟,胡德朝再怎么囂張,也總得給他太子幾分薄面吧。
楚陽笑著沒有說話,只是將扶蘇連哄帶騙地打發(fā)走了。
扶蘇走后,楚陽在院子里一個人待了會,便讓下人將蕭若蘭找了過來。
幾日不見,蕭若蘭整個人都顯得精神了許多,眉宇間更是帶著幾分明媚。
“先生!”
剛一進門,蕭若蘭恭敬地行了一禮。
楚陽指了指旁邊的椅子,笑著問道:
“最近寶來閣的生意還好么?”
蕭若蘭點了點頭。
“自從上一次徹底擊垮奇貨居之后,咸陽城的同行們倒是一下子客氣了許多,現(xiàn)如今,寶來閣已經(jīng)與七八家大一點的商戶有了固定往來,算是真正站穩(wěn)腳跟了。”
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蕭若蘭心悅誠服。
之前要不是將奇貨居這個送上門的靶子揍成了典范,恐怕日后還有別的人心懷僥幸,死纏爛打。
正如對方說得那樣,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這種時候,殺雞儆猴,就顯得尤為關(guān)鍵了。
楚陽笑了笑,開誠布公道:
“今日叫你過來,是想問問,那些人訓(xùn)練的怎么樣了?”
聽到這個,蕭若蘭激動地一下子站了起來。
“先生終于要用到他們了么!”
當初在泗水郡解決了悅來軒之后,楚陽便吩咐蕭若蘭除了生意之外,開始有意識地訓(xùn)練一批情報人員。
不管在什么時代,情報消息都是極為珍貴的。
有的時候,一條有用的消息,所能發(fā)揮的作用,甚至不亞于一支軍隊。
當時,蕭若蘭在接到命令之后,便開始暗中布局。
這一次隨楚陽來咸陽的,實際上有兩批人。
第一批,便是跟隨楚陽闖過武關(guān)的那些家將們,而另外一批則是從另一條路線,繞道咸陽的情報人員。
這些人來到咸陽之后,并沒有出現(xiàn)在楚陽府上,而是像種子一般,遍地開花,撒在了咸陽城附近的區(qū)域里。
平日里,若是無事,他們也有著自己的生活,有的是來投奔親戚,有的則是在這邊上學,做生意……
每過一段時間,便會有人將收來的情報交到蕭若蘭這邊。
普通的情報,女孩當時就處理了,只有那些至關(guān)重要的消息,她才會親自來這邊,讓楚陽定奪。
原本,隨著寶來閣的業(yè)務(wù)走入正軌,蕭若蘭正覺得有些無聊呢,沒想到今日楚陽居然會提及情報人員的事情。
而且看著架勢,似乎有大動作啊!
這怎么能叫她不興奮呢!
看著蕭若蘭蠢蠢欲動的模樣,楚陽笑著搖了搖頭。
“你先將負責咸陽城內(nèi)事務(wù)的那人找來吧,我有話問他。”
“請公子稍待片刻!”
蕭若蘭興沖沖地跑了出去,不多時,便領(lǐng)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年輕人走了回來。
“這……”
望著這一幕,楚陽也是驚在一邊。
事實上,那日何二的店鋪開張,他就在門口見過這個乞丐,還賞了對方一吊銅錢呢。
敢情這是自己人?
“小的楊杰,拜見家主!”
小乞丐憨憨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這是怎么回事?”
楚陽看向蕭若蘭,后者臉上露出一抹得意之色。
“先生不是說過么,所謂偽裝的第一要務(wù),便是不要引起人們的注視。
這咸陽城中,乞丐少說也有數(shù)百人,楊杰只是少用了點手段,便混跡其中,還成了一個小頭目。
這樣打探起消息來,自然事倍功半。”
楚陽聽完之后,深以為然。
確實,在這咸陽城內(nèi),哪還有比乞丐更方便打聽消息的身份。
楚陽讓人送來一點點心,遞給了對方。
“既然你自詡對咸陽城極為熟悉,那可曾知曉,這城中各家飯館的位置分布?”
小乞丐狼吞虎咽地吃著點心,聽到這話,頓時笑了出來。
“若是別的事情,小的還不敢夸口,可這全咸陽城的飯館嘛,那絕對是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的,家主別忘了,小的是干什么的!”
楚陽點了點頭。
是了,作為一個乞丐,上街乞討本就是家常便飯。
飯館周圍常常聚集著大量顧客,自然也是他們經(jīng)常光顧的對象。
“家主莫非是想要擴大寶來閣的生意范圍?那這事找小的準沒錯了,全咸陽城,哪家生意火爆,哪家有什么招牌菜,小的全都門清……”
楊杰看著楚陽,一臉驕傲地說道。
然而,還沒等他把話說完,就看到楚陽擺了擺手。
“不,我要找的并不是那些生意火爆的鋪子……”
楚陽頓了頓,臉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我需要的是那種口味還可以,只是因為地理位置不佳,導(dǎo)致生意難做的那些鋪子!
你可熟悉?”
“啊?”
聽到這話,不單是楊杰,就連一旁的蕭若蘭也愣在了那里。
自古以來,開鋪子,手藝倒還是其次,最關(guān)鍵的便是選址,尤其在咸陽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只要選對了一個合適的地方,即便是味道稍微差點,照樣有大把人往里面湊。
說到底,來外面吃飯的,講究的是一個氛圍。
可楚陽現(xiàn)在卻反其道而行之,獨獨找那些選址不怎么樣的,這是要做什么?
看到楚陽臉上那高深莫測的表情,蕭若蘭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看不懂這位家主了。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