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陽手指輕輕敲打著桌面,對于李平的表態(tài),并沒有表現(xiàn)出很激動的模樣。
他不相信身為郡監(jiān)的李平會對于墨家的行動一無所知。
鬧出了這樣的事情,現(xiàn)在再跑過來扮演好人,甚至想要以此拿捏自己。
楚陽不是那些剛踏入官場的菜鳥,又豈能看不穿李平這點心思。
適時的敲打,也表明了楚陽的態(tài)度。
你李平休得在小爺面前耍什么把戲!
眼見楚陽沒有什么表示,李平心里猶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極為煎熬。
就在他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才聽到楚陽緩緩說道:
“其實吧,安置災民這個事情并不困難……”
李平眼神一亮,連忙在一旁坐下,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這些百姓流離失所,淪落到這里,可以說已經身無長物,即便朝廷撥下來些許錢糧,又能維持多久?”
“這……”
李平愣住了,顯然沒有想到這一點。
他之所以請求楚陽出手,實際上還是看中了對方身為首富的財力。
如果楚陽愿意拿出來部分錢財安置村民,那肯定能解決燃眉之急。
“錢糧再多,也總有吃完的時候,到了那時,災民們已經入城,李大人就不怕激起民變么?”
楚陽語氣平淡,不帶有一點感情,然而李平卻在瞬間驚起了一身冷汗。
一旦鬧出民變,那可是殺頭的罪過啊!
到時候朝廷追究下來,以白元的為人,定然會拿他出去頂缸。
李平臉色慘白地看著楚陽,小心翼翼道:
“那依楚大人的意思,咱們該怎么辦呢?”
“想要徹底安撫百姓,那就得先解決他們的長期吃飯問題,如果每一個人都能勞有所得,你覺得這件事情還難么?”
楚陽笑了笑,從懷中拿出一張圖紙,遞了過去。
“這是……”
看著圖上那一個個奇怪的符號,李平一頭霧水。
“這幾處是咱們泗水郡產煤的地方,我已經派人勘測過了,這些煤炭質地極好,如果能夠開采出來,別說這幾千流民有了依靠,在朝廷上恐怕也是大功一件。”
前些日子閑來無事,楚陽便拿著勘測儀滿泗水的亂跑。
沛縣在后世是著名的產煤大戶,想要挖掘出這邊的資源,并不困難。
除了煤炭之外,他還發(fā)現(xiàn)了幾處銅礦,不過眼下朝廷對于這方面管制的極為嚴格,所以他并不打算現(xiàn)在就公布出來。
手里拿著圖紙,李平激動地渾身顫抖起來。
原本他以為只要能解決流民的問題,就已經燒高香了,沒想到楚陽這一次給了他如此巨大的驚喜。
這可是煤礦啊!
在這個時候,那絕對是宛如金子般的存在。
別的事情不提,只要將這圖紙獻上去,那封官拜爵肯定是板上釘釘?shù)氖虑椤?
而且一旦開礦,就需要大量的勞工,如此一來,那些流民吃飯的生計也有了保障。
這絕對是兩全其美的辦法啊!
到了這個時候,李平對于楚陽發(fā)自肺腑地感到佩服。
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這位鬼谷子的高徒,居然連堪輿之術都如此精通!
這種人,活該升官發(fā)財!
既然有了對策,李平也就有了底氣。
“老夫這就派人將難民安置下去,一旦煤礦開啟,這些人也就有依靠了。楚大人放心,老夫一定將此事如實上奏朝廷,相信陛下在知道楚大人的辦法之后,定會龍心大悅!”
徹底服軟之后,李平便收起自己的花花腸子,變得老實起來。
他知道這件事情前前后后都離不開楚陽的支持,這個時候再耍什么滑頭,都最后吃虧的還是自己。
楚陽點了點頭。
“這樣吧,先從寶來閣那邊支出一些錢糧助你安置流民,等到煤礦起來之后,你再還上便是了。”
聞言,李平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笑容,又對楚陽感恩戴德一番之后,才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三日的時間轉瞬即逝。
當天一大早,楚陽在簡單梳洗后,便帶著家仆以及幾個學生朝聽潮樓這邊趕來。
一路上,馬俊始終低著頭,臉上帶著一抹愧色。
在他看來,要不是因為自己,先生又何苦親自下場和那些人廝殺。
一行人走到街口,蕭何帶著一隊衙役也趕了過來。
前些日子他外出公干,直至昨天夜里才回來,在得知楚陽的事情之后,一大早便點齊人馬,匆匆趕了過來。
“先生莫去,有蕭何在,我倒要看看他們耍什么花樣!”
蕭何恭敬地朝著楚陽行了一禮,轉眼看向馬俊,語氣中帶著濃濃的責怪。
“你這小子,平日就知道惹事闖禍,這下好了,連累了先生,你可滿意了!”
“蕭師兄,我……我……”
馬俊抬起頭來,一副快哭的模樣,聲音都變得哽咽起來。
“行了,你看把孩子嚇成什么樣了。”
楚陽笑著搖了搖頭,看向蕭何打趣道:
“當初你不也是被那縣丞逼得走投無路么,怎么這會倒好意思教訓起小輩來了。”
“咳咳……”
蕭何神色一滯,有些尷尬。
“好了,既然來了就與我一起去會會那些家伙吧,他墨家有弟子數(shù)千人,難道我楚某的弟子就如此不堪?未戰(zhàn)先敗?”
楚陽的目光掃在眾人的臉上,不管是蕭何,還是馬俊,以及那幾個學生全都被激發(fā)起濃濃的戰(zhàn)意。
眾人齊聲道:
“自然不是!弟子愿隨先生,一同剿賊!”
楚陽點了點頭,繼續(xù)朝前走去,蕭何和馬俊以及眾多弟子,連忙跟在身后。
這一行人雖然沒有什么言語,但無形之中卻給人一種肅殺之感,仿佛一支孤軍深入的斥候一般。
周圍百姓們看著這支隊伍,被氣氛所感染,臉上露出極為追憶的神情。
漸漸地,開始有人放下了手里的東西,默默跟在了隊伍的后面。
一個,兩個,三個……
隨著時間的推移,匯聚到隊伍后面的百姓越來越多。
那支原本短小的隊伍,已然變成了一條張牙舞爪地長龍。
“他奶奶的,楚仙才為了咱們沛縣做了多少好事,現(xiàn)在那墨家侵門踏戶打上門來,但凡有點良心的,都知道怎么干!”
“沒錯,我們家小狗子自從上了學之后,讀書明理,就連城北的那些老夫子們都對他夸贊有加,爭著搶著要收為弟子呢,這全都是楚大人的教化之功,他墨家憑什么污人清白!”
“老子懶得管什么墨家,儒家,老子只知道,要是沒有楚公子,老子早就家徒四壁了,都是楚公子將制作豆?jié){,豆腐的方法公開出來,這才給了我等小民一線生機,他墨家算什么東西!”
百姓們群情激憤,自發(fā)地將楚陽護在中央。
看著這些昔日里熟悉的面孔,楚陽心中一暖,這或許就是中國這片土地上,最為樸實可愛的一群人吧。
此時,樊噲紅著眼睛,像一座鐵塔般護在楚陽左邊,而右邊地蕭何已經哭成了淚人。
望著眼前的一幕,他突然想起先生在平日閑談中提到過的一句話: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這便是民心么……”蕭何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