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蕭何將從王家帶來的賬冊清點完畢。
“果然如此!大人請看,這上面記載的與府衙遺失那些數目基本一致?!?
趙御史將賬冊交給一邊的隨從,待那人確認無誤后,語氣變得冰冷起來。
“任縣丞,這下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他氣沖沖地將賬冊摔在任縣丞身上,冷聲道:
“身為一縣長官,竟和無良商人暗中勾結,徇私舞弊,你該當何罪!”
“暗中勾結?徇私舞弊?”
任縣丞抬頭看了趙御史一眼,嘴角帶著一抹嘲弄。
“昔日楚王還在時,老夫就已經是一縣之長了,那時縣里不敢說有多富裕,但百姓們大都能安居樂業,年年五谷豐登,好不快活!”
“可自從秦王統一四海以來,老夫看到的多是哀鴻遍野,妻離子散,靠著衙門里給的那些俸祿,別說發家致富,就連養活妻小都成問題,請問,老夫不從里面拿些東西,我縣衙如何運作?如何安置百姓?”
任縣丞說著臉上已經沒有畏懼之色,看向趙御史的眼神甚至帶著一抹挑釁。
“貪污的事情,老夫認栽了,不就是面上刺字,發配為奴嘛,反正老夫活了大半輩子,該見識到都見識到了,又有什么好怕的!”
“你!”
趙御史聞言,一陣氣結。
原本他還以為這縣丞會哭爹喊娘的求饒呢,卻不想毫無畏懼。
這下子,倒是他進退兩難了。
按照秦律,關于貪污瀆職的,都比照盜竊罪論處,全都要臉上刺字充軍流放的。
可對方此時的年紀,又不在充軍對象范圍之內。
到了最后,恐怕也只是轉一圈罷了。
這還真是一件棘手的事情。
他看向身后的隨從,后者也是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顯然也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形。
趙御史有些氣惱,突然看到蕭何還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模樣,不由寬慰道:
“蕭何,此事朝廷一定會給你公道,你不用擔心,本官……”
“大人,其實有一件事情下官百思不得其解,雖說這賬目基本上已經沒有疑問,但是有一批丟失的武器卻仍舊下落不明,只可惜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又遺漏了很多細節,估計再難查清楚了。”蕭何語氣有些可惜。
“畢竟時隔久遠,你能做到如此地步,已經很不錯了。”
趙御史點了點頭,無奈地嘆了口氣。
就在這時,一直沒有吭聲的楚陽說話了。
“我聽說二十年前,前任沛縣縣令上京述職途中,被強盜劫殺,現場曾遺留下幾件兵器,不知可有此事?”
“老師!”
看到楚陽,蕭何恭敬地行了一禮,旋即開口道:
“弟子的確聽過此事,只是不知和今日之事有何關聯?”
趙御史暗中打量著楚陽,見他神態從容,面對自己絲毫沒有畏懼之色,不由點了點頭。
難怪能夠收服蕭何這樣的學生,果然有幾分本事。
楚陽沒有著急回答,而是看向一旁的任縣丞笑道:
“不知道任縣丞對此事怎么看呢?”
“老夫又有什么好說的,那老縣令不幸遇害,老夫也是哀痛不已,更是吃齋一年以敬其人,這些事情你隨便打聽一下便知真假!”任縣人淡淡瞥了這邊一眼,神情淡漠。
“哀痛不已?我看不見得吧……”
楚陽冷哼一聲,話鋒也隨之一轉道:
“大家或許不知道,二十年前老縣令上京之前,就有了退隱之意,那次上京其實就是想推薦一位信賴之人,將沛縣托付于那人手中。
當時沛縣治下,唯城北呂公與咱們這位任縣丞德高望重,才華更是在伯仲之間,俱是下一任縣丞最熱門的人選?!?
“按照老縣令的意思,他先言傳身教的帶上一兩年,等那候選之人熟悉沛縣政事之后,便可一躍而上,成為一縣之尊?!?
“只可惜他老人家路遇劫匪,丟了性命,最后只剩下一封薦書,流于后世,后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了,朝廷拿到薦書,看到上面寫的是任縣丞的名字,便將這縣丞之位賜了下來?!?
“楚公子,你說這話是何意思?難道你在質疑朝廷的決策不成?”任縣丞冷聲道。
聽到這話,趙御史和蕭何同樣也看了過來,一副疑惑的表情。
難道這件事情后面還有隱情不成?
楚陽看著眾人,一字一句道:
“我曾聽呂公說起,你得知老縣令喜好書法之道,便整日苦心鉆研字體,投其所好,最后竟到了和老縣令真假難辨的地步?!?
“什么!竟有此事!”
聽到這個,趙御史和蕭何也是一臉震驚。
聽這意思,難不成那封薦書是假的不成!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老縣令遇害那件事情豈不是……
“哼!你說的這一切只不過都是猜測罷了,你有何憑證!”任縣丞冷笑道。
“不得不說,你很聰明,而且頗有手段,將一切都做的天衣無縫,就連呂公告訴我這件事情的時候,也只是有些唏噓,為何老縣令在上京途中卻突然改變了主意,畢竟對方曾親口允諾,要舉薦他為縣丞的……”
楚陽嘆了口氣,彎腰將一卷賬冊撿了起來。
“只可惜今日這賬目之事卻讓你露出了馬腳?!?
他看向蕭何,問道:
“當年老縣令遇害之后,那些兇器府衙可否封存?”
“都還原封不動的放在那里,老師有何吩咐?”
那位老縣令和他們蕭家也有很深的淵源,現在聽到他很有可能被人暗害,也是恨得咬牙切齒。
“那便好辦了,如果我記得沒錯,凡是我大秦出產之兵器,上面都會記載著生產日期以及工匠姓名,你只要找來與賬目上丟失的那些核對一下,便可水落石出了!”
楚陽居高臨下地看著任縣丞,淡淡道:
“貪污之罪自然要不了縣丞的性命,不過這走私兵器,雇兇殺人的罪名,可是會死很多人的,縣丞也不怕么?”
“你……你……”
任縣丞抬起頭來,身體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嚇得肝膽俱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