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斗靜寒光皎皎,雁鴻飛落影翩翩。
浮沉月水一簾隔,下上去山四壁懸。
秋樹幾回驚夢冷。愁凝草閣臣深煙?!?
讀完了高文舉的七律。一群學士們都低下了頭,默默的沉思了起來。稍稍過了一會,一個學士瞄了一眼依舊站在屏風旁邊的高文舉,低聲道:“能在如此短的時間之內就連作三道題目,此子果真名不虛傳啊。”言下之意,人家這狀元的確是有料的。
另一人道:“依我看,這高鵬,似乎已然識破了我等這點小花樣,否則,如何將已然答出的題目放了下來,我方才分明聽到那個喜公公吩咐了他要帶了試卷去面圣的啊
“看來,人家這是在賣咱們的好啊。若是如此,我等依舊還不識趣,可就有些說不過去啦。”
。咦?蕭大人。你這是”。有一學士發覺那山羊胡的老頭正死死的盯著高文舉那首七言詩動也不動,根本就沒參與他們的討論,不免的有些奇怪,連忙低聲問了一句。
山羊胡子一大把的蕭大人嘴里喃喃有聲,并未理會他的詢問。那人越發有些奇怪了:?!半m然僅以如此短的時間,更未曾打草稿,便做出了一篇七律已是難得??僧吘箷r間緊迫,他這首詩作也只能算平常罷了,也未見得有何高明之處,為何蕭大人如此用心?難不成,人家揮筆立就之作,我等費了這老半天的勁,居然尚未品出其中意境不成?”
另一人附和道:“說的也是小蕭大人這是愛才心切,又唯恐自己漏掉了什么,蕭大人果真不愧為我輩揩模,只是一個人才華再怎么高明,恐怕也難以在如此短的時間里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佳作出來吧否則,那不就成了神仙了嗎?”
蕭大人終于回過了神。掃了眾人一眼。此刻的眼神中卻多了幾分不屑和嘲笑。眾人都是久混官場的,如何能不明白老頭這時候已經發現了某些奧妙。當下也不敢再出言頂撞了。全都很配合的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來,就等著老頭分析解剖了。
蕭大人輕輕將第一張紙拖到條案中央。用手一指壓低聲音道:“黑不是,自不是,紅黃更不是,和狐貍貓狗彷佛,既非家畜,又非野獸。此聯乃老夫親擬。老夫如今便請教一下諸位同僚,此聯有何奧妙之處?”
其中一人道:“初一看,似乎與燈謎有異曲同工之妙,大人以此法出對,大是別開生面。讓人深感耳目一新眾人連忙點頭附和。若非唯恐驚擾了其他正在答題的進士們,只怕如潮的阿諛之聲就要接二連三了。蕭大人臉上浮起了一絲淡淡的自豪,又接著問道:“那諸位可知。此聯所示為何物?。
諸人這時候哪里敢下死功夫去琢磨,就算真的想明白了也不敢直接說出來呀。于是。幾個不著痕跡的馬屁輕輕就拍了上去,讓老頭暗自爽上一把,趕緊直接宣布吧。
蕭大人如何不明白大家這是有意做作,卻也不原拂了大家的好意,便提起高文舉的筆來,在那上聯的右方寫了一個?!安隆弊帧?
“老夫此聯之意,卻正如祁山所言,乃是燈謎。這謎底嘛,卻并非禽獸,乃是此字
“妙!果然妙,蕭大人”此人的奉承話被蕭大人舉手打斷了。
蕭大人接著一指高文舉所對的下聯道:“諸個請看高鵬所對之下聯。詩也有,詞也有,論語上也有,對東西南北模糊,雖是短品,卻是妙文。初一看,似乎僅僅是力求工整而硬湊了一聯,可大家聯系一下老夫的上聯來想一想,此聯是否也有玄機在內呢?”
說完之后,老頭一捋胡須,一臉微笑的看著大家,再不言語了。
眾人不由的靜思了起來。只一會,那位出第二道題目的祁山兄兩眼一亮,突然向蕭大人拱了拱手。
蕭大人點點頭,將手中的毛筆遞了過去。
祁山兄提起筆來,飽蘸濃墨。在那下聯的左方寫下了一個大大的。謎”字。
眾人一見此字,幾乎同時發出一陣倒吸冷氣的聲音。他們都是飽學之士,在沒弄明白蕭老頭這層啞局之前,雖然不敢奉承,卻也不敢放言評論人家高文舉所對之下聯如何。于是,在三道題目中,反倒是第二題的回文對顯得天衣無縫。最顯功底,大家也便將此聯認作了他的最高水準。而在老頭將此啞局打破之后。眾人這才發覺,敢情人家高狀元不但識破了老頭這個局,猜出了結果,而且還用另一個局回復了他,并且這個謎底還是如此的有拜
眾人心中的震驚此時就可想而知了。十幾號人頓時面面相覷。大氣也不敢喘一下了。
蕭大人又將高文舉那首詩輕輕取出:“諸位還以為此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就在諸位“考官。圍在一起點評高狀元的試卷之時,皇帝接見第三位新科進士的進程已經圓滿結束了,看著一個太監領著那位“幸運兒。從身邊走過,高文舉就聽站在自己前面的那位太監輕聲說了一句:“隨我來吧?!?
高文舉低眉順眼的跟著這位態度明顯好了許多的什么公公向里走去,繞過屏風,向前走了大約十幾二十步的樣子,那太監稍稍提高了一點聲音道:“陛下,高鵬饒”
高文舉微微一笑,早在昨天寇準的培班上,他就了解了這蠅見皇帝的一些規矩,比如說這時候這位公公這句話,面上看,那是向皇帝稟報人已帶到,可實際上,皇帝一直就坐在對面。豈能不知道人已經來了,所以說這句話,其實是給后面這位來見駕的幸運兒說的。這是為了防止某些被帝王威儀嚇暈了頭。不知道自己處境的菜鳥設計的,只要是一聽到人家這么一說,你就應該明白。哦,這是到了皇帝面前了,得。趕緊行禮參拜吧。
高文舉這時候就是這個處境小一聽人家出聲,連忙從太監背后向左閃了一步,拱了拱手道:“學生高鵬,參見陛??軠士烧f的很清楚,雖然新科進士都被稱為“天子門生”名義上,都是皇帝的學生,可實際上,在中了進士之后,每個人一生之中,只有這么一次機會在皇帝面前自稱學生,過了今天殿試這一關,這些人可都是要放了官的,以后再見面,可就只能君臣相稱了。這個師生關系也就實實在在的成了個名頭。這才是真真正正的過了這個村,便沒了這個店,高文舉又豈能錯過。況且他也壓根沒打算做官,而日后這位九五之尊又將成為自己的大舅哥,這個自稱“學生??珊眠^自稱“微臣”許多倍了,不管了。先湊合著過了這個關,把名分坐實了,找個機會定了親事再說吧。
高文舉畢竟不同其他人。而且這里又不比其他場合,非得一板一眼的照著劇本來演。他這個參拜,原本就抱著湊合的心思,壓根就沒打算真的三拜九叩。而坐在龍案后面的趙恒心里也一樣打著別的主意,看見他那慢騰騰的樣子,又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連忙出聲道:“喲。這不是咱們的狀元郎嘛,快免禮,來。近前來。
幾個隨堂侍候的太監一時啞然,心道,果然是狀元郎啊,這待遇就是不一樣,沒見前面那三位,哪個不是戰戰掛兢的大禮之后才起來問話的。這位倒好。不但不用大禮,還得了個近前來的優待,須知這個面圣的過程,那是相當講究的。整個過程中。和皇帝的距離,那都是有規定的,雖然說皇帝有權將召見對象招到近前來,可那種待遇一般都是近臣或者重臣才有的,換句話說,那句“近前來”的待遇,可是個不得了的榮耀啊。好,這位新科狀元。還沒放官呢,就得了這么大個實惠,看來,日后的前途不可限量啊。
高文舉抬起頭向趙恒望了一眼,卻見這位與自己僅見過一面的舅哥,正一臉微笑的望著自己。高文舉又打量了一下兩人之間的距離,好家伙,這面試,可真夠費勁的。光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就得有近十米之遠,這還怎么對話啊,真難想象,方才那三位是怎么過的這一關。看到高文舉有些發愣,旁邊那太監連忙出聲提醒:“狀元郎。陛下召你近前去呢,還不趕緊謝恩?。這個謝恩也是個專用名詞,并非只有感謝的意思,一般來講,就是照著做的意思。這時候當然就是讓他趕緊過去了。
可讓一群陪考官員和隨堂太監驚奇的事情又發生了,這位運氣好的不得了的新科狀元居然露出一個很憨厚的笑容對著皇帝說了一句:“這不太好吧?”
一伙人差點把下巴掉下來砸著自己腳面。那帶著高文舉進來的太監急的臉都紅了,有心再分解兩句小可眼下這場合,官家就在眼前。自己已經出了一次聲了,再多一句嘴,只怕要惹官家不高興了。畢竟這是殿試。還不是普通的君臣答對,這其中可是有天大的差別的。再說官家旁邊還坐著幾位陪考官員呢,自己一個內侍,在這種場合話太多了,難免會受到牽連。
完了,這位新科狀元郎,只憑這一句。以后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這還沒怎么地呢,就先當面抗旨了。就算陛下不追究,日后難免沒人拿這事來做文章啊,看來,年輕人還是太沖動啊。
就在一群太監和陪侍官員為這位沒眼力勁的狀元郎擔憂時,皇帝陛下的話,讓他們知道了什么叫與眾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