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空大師,出家人不應(yīng)該四大皆空嗎?為何大師要致全瓜洲佛家弟子性命于不顧呢?”瓜洲刺史府內(nèi)司馬道信對于這個瓜洲乃至整片河西之地都享有盛名的佛教大師有點不解道:“我很奇怪,大師為何要這么做?瓜洲刺史府從來沒有對于合乎要求的宗教有趕盡殺絕的意思啊?”
事實上在拓跋思諫和司馬道信的規(guī)劃當中佛教從來都不是他們對付的重點,但是結(jié)果卻讓兩人大吃一驚,在玄影衛(wèi)監(jiān)控的人員當中,佛教的這位大師卻在天方教布置刺殺拓跋思諫的時候提供了諸多的方便,甚至不惜將自己在瓜洲城內(nèi)的各個據(jù)點以及眼線全部提供了出來以方便天方教的殺手潛伏。這也是司馬道信在知道了空被抓之后拖著疲累的身體將了空請到刺史府的后堂單獨審問。
“阿彌陀佛,老衲記得不錯的話司馬刺史也是我佛教居士吧,為何此次出手如此狠辣,對于我西北諸教趕盡殺絕?”了空對于司馬道信很了解,所以對于司馬道信找他的目的也很清楚所以不緊不慢點頭道:“我佛門自來都是行慈悲之事,對于世間紛爭從不干涉,沒想到我佛慈悲卻無法讓司馬居士悲憫蒼生啊?!?
得,還被你給說了。不過司馬道信倒也明白癥結(jié)在哪了,說實在的如果不是司馬道信本來就是從底層一步一步爬起來的恐怕他都不明白大唐帝國此時的政策到底是什么樣的,老百姓為什么對于帝國的政策如此擁護,這是在為這些百姓謀萬世基業(yè)。所以司馬道信也不多言點頭道:“今日我也懶的和你說了,算了你就在這休息一晚,明天我就帶你去看看,我希望了空大師能夠自己去發(fā)現(xiàn)問題。我相信遠在長安的皇上也在等著大師的回話。”司馬道信也不理會自己的話讓了空想到多少,反正自從拓跋思諫將自己在瓜洲這邊的形式規(guī)則告訴司馬道信之后,這位遠在長安的皇帝就讓司馬道信時不時的念叨上了。
司馬道信這邊在和了空談話而拓跋思諫那邊卻在連夜找劉璇和蘇小虎談話,按照和趙四那邊協(xié)調(diào)好的時間,自己在瓜洲這邊動手之后趙四那邊會借著這個機會去挑動張朝奉的神經(jīng)從而找到離間的契機。沙洲那邊曹仁貴已經(jīng)在李一常的勸說下被放了出來,但是奇怪的是趙四在得知自己在瓜洲的動作之后并沒有來信說明情況和需要調(diào)集的人手,反而傳訊說暫時不要管沙洲那邊的動靜,先去執(zhí)行自己的計劃要緊。
趙四的反常也讓拓跋思諫察覺到了其中的異樣,不過在和劉璇商議之后決定抽調(diào)飛鷹旅去沙洲潛伏必要的時候配合趙四。玄影衛(wèi)計劃的重要性一點都下于瓜洲這邊的改革,那邊的計劃說輕點是牽制張朝奉使其沒有精力覬覦瓜洲,更深層次的是徹底打亂歸義軍的內(nèi)部架構(gòu),這樣在冬季過去之后才能夠讓天策軍減輕壓力。
“副首相,我反對調(diào)動飛鷹旅去沙洲?!敝徊贿^拓跋思諫沒想到的是劉璇直接反對,后者倒是看著拓跋思諫和蘇小虎擺擺手苦笑道:“我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咱們在瓜洲將這大大小小的一堆宗教一股腦全給端掉了,但是人家那好幾萬教眾還都在啊,瓜洲一共就十幾萬百姓,里面十之五六都是這些宗教的信徒,下面肯定會有異動的,所以沙洲那邊我派人去吧,讓飛鷹旅這幾天待命留在瓜洲,以防不測?!?
劉璇的擔心是有道理的,這些宗教首腦被抓短時間內(nèi)還沒有問題,畢竟之前刺史府也抓了一大堆商人但是也都是陸續(xù)往外放,在這種情況之下那些教眾才沒有對于政府進行沖擊,但是如果時間太久的話那么這種沖突只怕難以避免,甚至如果在有心人的蠱惑之下,那么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統(tǒng)治基礎(chǔ)只怕會馬上松動甚至還可能引發(fā)不可避免的劇烈沖突。
“立即讓玄影衛(wèi)的內(nèi)線出動,將那些教眾的注意力引到別的地方去?!蓖匕纤贾G剛剛揮手準備啟動玄影衛(wèi)布置的暗棋就被劉璇打斷了,“副首相,此時啟動玄影衛(wèi)的布置是不是太早了,咱們的還有好多計劃都需要這些內(nèi)線,此時啟動只怕后面的都要前功盡棄了。”
劉璇的話讓拓跋思諫頓了一頓,搖搖頭道:“如果不啟動暗衛(wèi)只怕應(yīng)付不了這些教眾,如果他們沖擊刺史府和各縣衙門勢必會激起巨大變故,那么我們在瓜州只怕一刻也坐不安穩(wěn)?!?
“如果策反他們的宗教首領(lǐng)呢?”蘇小虎此時忽然接過話茬,冷然道:“既然草原上的薩滿教都能夠被我們搞定變成我們的人,那么我相信這群宗教的首領(lǐng)不可能都是對抗帝國的死硬分子,實在不行就給這幫人放出去,然后將這些人都殺了就留下那些策反的人,從而一舉控制整個宗教勢力。”蘇小虎的殘酷血腥,但是卻給了在場的另外兩人一種前所未有的思維。
“小虎,這件事交給你們飛鷹旅處理,記得只有三天時間,我會讓刺史府和軍隊協(xié)助你,這件事必須辦好。”拓跋思諫微一沉吟點了點頭道:“三天以后如果你們的計劃沒有成功那么馬上通知玄影衛(wèi)暗衛(wèi)?!?
“這種事情早就應(yīng)該交給我了。”蘇小虎聞言興奮的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就要走被劉璇拉住了,“行啦,說你胖你還真喘上了,明天開始,咱們晚上還有重要任務(wù)?!?
“什么任務(wù)?”蘇小虎有點疑惑不解道,按照他的理解這已經(jīng)是重要任務(wù)了。
“去**一下張朝奉的神經(jīng)?!眲㈣幃惖囊恍K小虎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只剩下拓跋思諫看著這兩個家伙搖了搖頭,不過他不知道第二天一大早司馬道信就拉著他帶著一個大和尚走出了刺史府。
“司馬刺史,你這是打算帶我去哪?我可告訴你啊,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審訊那些宗教首領(lǐng),尤其是天方教和沃火教的那幫人,皇上可是說了這群人就是——就是恐怖分子?!蓖匕纤贾G想起來這個從李玄清嘴里面冒出來的新詞凝神問道:“這位大師是什么人?”
“這是了空大師,是瓜州慈云寺大師?!彼抉R道信的話剛一出口拓跋思諫就點了點頭冷笑道:“了空大師,不錯啊,身為出家人,卻想著和那些外來邪教分子陰謀刺殺朝廷要員,這不是佛家的處事方法吧?”拓跋思諫看了走在自己身邊神色不變的了空,悲苦的道了一句佛號,“阿彌陀佛,當初佛祖在菩提樹下修行,聽聞每天只靠一個芒果為食,卻不忍用皇權(quán)去從老百姓口中奪取食物,不知道大師以為今日之佛子佛孫是否還有當日我佛如來悲憫天下身體力行為百姓謀福祉的胸懷呢?!?
“阿彌陀佛,我佛傳法自天竺傳至此地已經(jīng)千年,歷代佛眾雖未能有佛祖的胸懷和氣度,但是自問沒有對不起這片天地,對不起瓜洲百姓。而施主剛到瓜洲尚不足一個月就大行殺伐之風(fēng),更有甚者將矛頭對準我等修道修佛之人,不知施主為的是什么胸懷呢?”了空看著拓跋思諫的冷笑恍若未見,雙手合十道:“老衲實為不解,為何施主要對我等趕盡殺絕?”
“大師真的不清楚?”司馬道信帶著兩人和幾個侍衛(wèi)走在剛剛經(jīng)歷風(fēng)雪人跡不多的瓜洲大街上,接過話茬笑道:“大師覺得諸位宗教領(lǐng)袖真的對得起瓜洲百姓?請問大師,瓜洲的財富現(xiàn)在掌握在誰的手中?百姓嗎?還是你們宗教的教產(chǎn)?諸位在瓜洲教眾數(shù)萬人,各宗各教在瓜洲擁有多少田產(chǎn)、地產(chǎn)以及商鋪?你們每年擁有多少財富進益?需要盤剝多少百姓?你們已經(jīng)擁有對抗瓜洲刺史府的本錢了,難道還不值得帝國出手?瓜洲刺史府只是推行了帝國改革,你們就有能力和膽量來武裝刺殺帝國大臣,這難道不是在犯罪?”
“大師,今天我就帶著你去看看你們慈云寺的佃戶在分得田地之后的反應(yīng),看看那些勤勤懇懇的百姓對于你們的反應(yīng)!”司馬道信的話讓了空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接什么話,只好沉默應(yīng)對。幾人出了瓜洲城之后直奔慈云寺在城外的一處田莊,瓜洲城外的田地原本沒有一點是衙門所有,也沒有一點是百姓所有,甚至連那些豪門都沒有,幾萬畝良田全部歸四大宗教所有,而以慈云寺為代表的佛教則占據(jù)了其中的大多數(shù)。了空自然知道這些田地一旦被那些佃戶掌握,只怕轉(zhuǎn)眼之間他們就真的翻身做了主人,自己就算是親自出馬也不可能讓這些人將土地還給寺院。所以司馬道信只是點明了這一點了空就知道自己這群人在這一輪的角逐之中已經(jīng)徹底的輸了,甚至就連被抓的這些宗教首腦對方都已經(jīng)不感興趣了,只要抓住了底層的民心那么即使這人都完好無損的被放了出來也不可能逆轉(zhuǎn)這一潮流。
“施主好算計,老衲認輸。只是我佛門弟子雖然占得田產(chǎn)但老衲保證他們并無有盤剝蒼生的意愿,還請施主能夠?qū)ζ渚W(wǎng)開一面。過去種種罪孽老衲愿一身承擔,阿彌陀佛?!绷丝盏脑捵屗抉R道信和拓跋思諫對視一眼,都在一瞬間看懂了對方的心思,相對于司馬道信的松了一口氣,拓跋思諫卻想到了更多,所以當即開口道:“既然如此,大師回去之后還請約束佛門中人勿要輕易履涉凡塵,這幾日只怕瓜洲還會有持續(xù)動蕩,佛門中人應(yīng)該以佛見心,身體力行修得無上境界。倘若有人干涉紅塵中事,帝國軍隊屠刀一舉只怕人頭滾滾,血流成河了?!?
拓跋思諫的話意有所指,讓了空悚然一驚,但是還沒等他明白什么一行人已經(jīng)到了慈云寺的田莊,這個占地百畝在瓜洲東北的河畔,水草豐茂,是一處難得的西北屯墾之地。如今在帝國推行的農(nóng)業(yè)改革之中所有的田地都分給了之前的佃戶,再加上之前大規(guī)模的以工代賑的工程修建,大批錢糧由此分發(fā)到各戶百姓手中,所以在冬季到來的時候這些翻身做主的百姓成了這一年最幸福的人。田莊村落之間孩童時不時的出現(xiàn)在其中,一片歡歌笑語聲中讓之前彌漫在瓜洲的殺戮和暴亂氣息憑空淡了不少。
了空他們走進村落里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得到各式各樣的尊敬,這些百姓佃戶對于了空自然是熟知,但是見到了空之后反倒是眼神之中隱含著畏懼和一絲戒備,這讓了空疑惑半晌之后忽然間長嘆一口氣,看樣子是想明白了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拓跋思諫朝司馬道信使了個眼色后者看了看周邊的農(nóng)戶越來越多,頓時咳嗽一聲站在一處稍微高出來的小坡上高聲道:“各位鄉(xiāng)親父老,我是司馬道信,今日來田莊是想看看大家的田地分到手沒有,家里過冬的余糧有沒有解決。刺史府已經(jīng)奉大唐皇帝之命,推行新土地法,就是要讓全天下所有的老百姓都有田種,都有飯吃,都有錢賺,讓大家都能做自己的主,從此以后再也不會有人能夠剝削你們了。”
拓跋思諫見到司馬道信說完之后眾人先是一愣隨即開始歡呼,司馬道信主持了瓜洲的第一場改革,在這些底層百姓的心里有著截然不同的地位,幾乎是大家知道他就是刺史大人之后就開始打心眼里透著尊敬。頓時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指著自己對面一個老是盯著了空偷看的年輕人笑道:“司馬刺史的話大家都聽清除了吧?從今以后沒有人可以搶走你們手中的田地,記得要把手中的地契收好了,可不要被人搶走了?!蓖匕纤贾G的話剛一說完他剛剛手指的那個年輕人忽然上前一步道:“兩位大人都是我服崗村的大恩人,將這些田地分給我們這些窮人。只是這些大和尚真的不會來搶我們的地嗎?之前慈云寺的大和尚還來找過我們讓我們將田地交還給他們,否則的話他們就要來搶呢?!?
“小伙子你要記住,從地契發(fā)放到你手中的那一刻起,這全天下就沒有任何人能夠?qū)⑺鼜哪愕纳砩蠐屪撸@是大唐的皇帝陛下說的,田地分給誰就是誰的,除了他自己任何人都不能處置,大和尚如果來搶你們就打回去,刺史府會為你們撐腰,給你們做主。”司馬道信走過來拍了拍這名年輕人的肩膀道:“誰搶你的地誰就是強盜,就是土匪。遇到強盜土匪那就打回去?!?
“刺史說的對,誰來搶我們的地就打回去?!彼抉R道信的話引起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呼應(yīng),西北民眾百姓多彪悍,從來不缺熱血男兒,這些人的心性一旦被鼓動起來就如洪水一般不可收拾。而司馬道信今天的這一番話也飛速的傳遍了整個瓜洲,掀起了一股巨大無比的風(fēng)潮。這股風(fēng)潮也在隨后將西北諸教全部卷了進去,但是卻也成了引發(fā)西北諸教叛亂的導(dǎo)火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