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幅大雪漫天的景象對於某些人來說一切纔剛剛開始,不論是沙洲那邊一步一步離間李一常和曹仁貴兩人關係的趙四還是身處瓜州等待最後消息預備行動的拓跋思諫都絲毫麼有把這場大雪放在眼裡,大雪天有時候纔是最好的行動時間。
不過和此時萬物俱靜的場面不同,剛來瓜州不久的耶律家的負責人耶律齊的住處此時卻是燈火輝煌,鶯歌燕舞流水席一般的擺到大廳,石炭放在了壁爐裡,讓整個宴會大廳即使在西北寒冷的冬季也溫暖如春。
“耶律公子,久聞不如一見啊,沒想到名動西北的耶律家族的掌舵人如此年輕,在下佩服。”耶律齊不斷招呼在座的人喝酒,來自吐魯番的葡萄酒倒在琥珀杯中猶如鮮紅的血液一般流淌,映照著耶律齊的臉色都跟著暈紅起來。
“我記得來之前家父曾言道,曲氏在西北經歷百年,想必此行必有以教我這個後學晚輩的。不知曲叔父對於如今這形勢有什麼見解?”耶律齊的話讓在場的幾十位瓜州大小豪商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他們這羣人當中本地的有十幾人,其他的基本上都是根基在外地,和四面八方都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裡面甚至還有好幾名來自高昌的回鶻商人。對此耶律齊心知肚明,沙場決戰有的時候和這些經商的其實關係不大,只要他們有利可圖那麼從來都不會吝嗇反戈一擊。而耶律齊找他們來的目的也不在乎他們回去之後將自己今天說的話都泄露出去,甚至按照耶律齊的想法,巴不得他們傳揚出去。大唐帝國在商業上的領先水平註定了即使發生商戰自己這些大唐商人代表也不可能會輸,只不過面對國內蓬勃發展的工商業來說,重啓絲綢之路能夠將內地出產的衆多工業品銷售出去,獲得一個穩定的市場來幫助繁榮經濟。
“我以爲不管在座的各位歸屬何方,但是有一點是最重要的,那就是誰能夠將絲綢之路打通,誰能夠給我最低的稅率我就擁護誰。”耶律齊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神,施施然的語氣說道:“各位,大唐已經統一了,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這意味著大唐內地的絲綢瓷器茶葉還有最新的各項工業品都會源源不斷的從關中運往西北,運到各位手中。大家知道內地的工商法典爲什麼施行的那麼快嗎?那是因爲最新式的工商法典能夠給商人帶來更多的利潤,更多的錢,沒有了那麼多的束縛。”耶律齊知道這些人肯定研究了刺史府公佈的工商法典,所以一筆帶過之後笑道:“各位,大唐的軍隊如今駐紮在這裡,那明年可就指不定駐紮在哪裡了,有些事情還是儘早決定的好。”
“敢問耶律公子,不知道大唐朝廷希望我這些商人付出什麼?”耶律齊的話一說完大家都在沉默,他話中的意思大家都明白,這傢伙說話實在是不好聽,直接挑明瞭大唐這是在用軍隊推進改革,也就是說軍隊打到哪裡這種類似於瓜州的改革就會推進到哪裡。雖然大唐的工商法典裡面說的好處很多,很多大家都想得到,但是有一個問題和中原一樣,那就是這些豪商在政治上的地位該如何界定。西北地區商人的地位比起內地要好很多,尤其是那些少數部族統治的區域,商人基本上和其他行業是平起平坐,甚至還能夠高人一等。但是內地可不一樣,商人被稱爲賤口,甚至都不允許參加科舉。
“付出什麼?需要你們付出什麼?你們能有什麼?”耶律齊一連串的反問之後冷笑道:“大唐幅員萬里難道還需要你們付出什麼?士農工商在中原早就實現平等一致了。你們只需要依法經商,按章納稅就可以了,其他的不要管不要問。商人就應該一門心思掙錢,那些不該問的就不要問,也不要沾,否則的話那些大頭兵可不會問你代表的是誰的利益也不會問你身後靠山是哪一個。”耶律齊擺擺手道:“諸位如今瓜州改革已經到了最後的時刻了,我不希望咱們今日在座的歡聚一堂,回頭出門了就被人給綁了。”
“天策軍雖然勢大但是也不能什麼都靠武力來解決吧?難不成他們希望瓜州從此永無寧日?”耶律齊的話剛說完就碰到有人懟上來了,不過耶律齊看了對方一眼頓時樂了,“難不成阿斯規閣下,還打算和天策軍打起來不成?如果你想打的話我贊成,給你支援點糧草什麼的我還是能做到的,但是你要記住一點就是萬一要是死了可不要拉我們下水。我耶律家如今在大唐的生意做得全天下都是,每年光是掙的錢估計都能淹死你,你可不要害我。”
耶律齊的模樣看起來讓大家好笑但是卻在透露著絲絲的威脅,這讓大家再次沉默,不過很快就被打破,竇家竇威站起來道:“耶律公子,我有件事想諮詢一下,我等西北商人如果歸順大唐,能夠得到和你耶律家一樣的待遇嗎?”
“竇家主這個問題問得好,我喜歡。”耶律齊笑道:“竇家主記得以後多去長安看看,我聽說肅州的龍家在涼州和長安那邊可是打開了一個好局面,重操舊業,涼州總部開業的時候河西布政使張大人親臨現場道賀,倒也是很不錯。”耶律齊沒有直接回答,反而是說起了龍家的事情,點點頭道:“說起來我都有點羨慕,龍家本來是反叛之家,家產被抄沒,但是隻要能夠遵照大唐的律法,做好一名大唐子民應該做的事情,那麼不光是大唐帝國的律法還是外面的天策軍都會成爲我等最堅強的守護神。”
“好了,今天的宴會就到此爲止了,最近瓜州動靜有點大,耶律齊在此敬告諸位,安心經商,做好本分,那樣不管外面如何動盪都不會影響到諸位。”耶律齊拍了拍手站起身來笑道:“對了,大唐錢莊馬上就要在瓜州開設分部了,友情提示一下啊,儘早兌換唐幣,有好處。”說完之後也不羅嗦,直接站起身來送客。
其實對於耶律齊來說他請這些人來就是傳達一個信號讓其中那些搖擺不定的中間分子能夠吃個定心丸,至於是不是宴無好宴他才懶的管呢,目前雖然西北的商貿耶律家一家獨大,但是西北遲早都是要回歸中土的,帝國在西北站穩腳跟之後內地那些眼紅絲綢之路的大小商賈必然會奮勇而來,到時候耶律家能不能做到目前的優勢地位都尚未可知,更何況這些毫無見識的地頭蛇呢。看著這些人三三兩兩結束在眼前的衆人,耶律齊朝著身邊的耶律名寧低聲道:“去向副首相彙報,就說我已經完成任務,瓜洲本地商家除了和我耶律家有過合作的四家以外,只有竇家已經導向我們一邊,其他人無一例外都是吃裡扒外之徒,尚不及那三名回鶻商人。至於撒馬爾罕的那夥人,請副首相嚴加懲處但不必全部趕盡殺絕,給以後留下一條尾巴。”
耶律名寧雖然不明白耶律齊的意思但是還是轉身飛速朝著拓跋思諫的刺史府別院而去。得到消息的拓跋思諫此時也不再猶豫連夜將這些大小商戶分清楚類別然後交給司馬道信,讓其緊急處置。從一開始拓跋思諫就沒有打算用正規的辦法解決瓜洲商界帶來的麻煩,而且拓跋思諫要借整頓商界的契機掩護另外一部對付西北諸教的行動。
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司馬道信親自指揮刺史府的警衛局所有人手緊急出動,開始對瓜洲境內的大商家進行查封,商家主幹人手幾乎是一股腦全部帶走,爲了不走漏風聲,連夜飛馳在各縣的信使讓各地駐軍協助這一計劃,大批量的商家被拿下之後紛紛押送到瓜洲等待律法院和刺史府的聯合審判。這場浩浩蕩蕩的圍剿讓那些之前還在猶豫不決的豪族幾乎是第一時間蜂擁而至耶律齊的下榻之處,央求其搭救。但是此時耶律齊卻沒有露面只是讓耶律名寧給前來找他的二十多人帶了一句話,衆生平等,天下歸唐。
這句話老實說雲裡霧裡的就連負責傳話的耶律名寧自己都不明白,但是此時來尋求救助的衆人卻彷彿溺水求生的絕望之人忽然尋找的繩索一般奉爲寶典,略一思索之後紛紛去找司馬道信,交代自己背後的靠山。瓜洲一地的商家背後基本上都有這樣那樣的靠山,或是宗教勢力或是之前歸義軍各級將領的產業,更有甚者是外界勢力在瓜洲安插的眼線,比起中原地區還有其他產業做掩護,西北地區要想作爲眼線使用只有商業最合適,各式各樣的商隊商行、酒館茶樓以及販賣各式物品的商販。只不過眼前的這些人都是其中做的非常大的,在某一行業稱雄稱霸的角色。
這些人來到刺史府被早就等待的司馬道信的人手全部拿下,但是得到耶律齊指點的衆人這次卻沒有慌張,反而十分配合的跟著那些衙役去到各自秘密的房間交代自己背後的事情,只見不久之後刺史府人馬紛紛出動開始按照這些人的交代撲向各處,一時之間瓜洲再次動盪不安,無數人被如狼似虎的警衛局的人帶走,期間有人試圖反抗但是卻被早就等待在一旁的軍隊血腥鎮壓。
這些交代過的商人暫時司馬道信也沒放他們出去,被扣押在刺史府。不過司馬道信倒是沒有爲難他們,親自安撫之後開始處理那些沒有前來交代的商人。此時瓜洲城內的大小商賈幾乎是被一網打盡,刺史府甚至都已經人滿爲患,不過對於這些人司馬道信倒是沒什麼好說的,交不交代的也不重要,拓跋思諫那邊的行動已經開始,大批軍隊開始出動,查抄各宗教據點,逮捕其中的重要人士,可以說瓜洲的大小宗教頭領幾乎是在一天之間全部被天策軍找上門,當日在白虎關密謀的各教除了極少數個別的全部被上門的天策軍端了老巢。對待這些人天策軍可沒有那麼多客氣的,手中掌握著這些人試圖刺殺拓跋思諫的鐵證,甚至其中天方教花重金從西北各地蒐羅到的幾名殺手也在天方教總壇被生擒,這樣的證據面前幾乎所有人都是垂頭喪氣被天策軍帶走。
只不過拓跋思諫或許不知道的是他此舉雖然快速將瓜洲本地諸教的頭領一網打盡,但是卻給後面埋下了定時炸彈,這也是後來瓜洲之亂的由來。不過對於拓跋思諫而言雖然不知道自己給後來的瓜洲帶來了一場驚天動亂,但是即使知道了他也會這麼做,宗教教衆試圖對抗政府,這在任何時候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西北需要一場血與火來洗禮這百年空白。
這一場持續了三天的查抄和抓捕讓整個瓜洲的上層爲之一空,不過在各大宗教首領被抓捕之後刺史府卻開始陸續釋放之前被抓捕的商人,尤其是那第一批投誠的商人,司馬道信甚至禮送這些人出刺史府門口,瓜洲的百姓也是第一次見到官府的人尤其是刺史大人送這些商人。
有了這些人陸續迴歸瓜洲的動盪也在陸續的迴歸平靜,但是司馬道信卻在連續熬夜和律法院審判那些宗教首領,原本拓跋思諫也打算參加的,畢竟軍管不代表沒有律法,但是玄影衛送來的消息卻讓他緊急停住了腳步,果不其然,自己在瓜洲鬧出了這麼大動靜,對面怎麼可能沒有參與呢?不過依照拓跋思諫的思維,對面終究是落後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