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浩云是從榮花園方向過來的,印浩天因為腿傷被免了請安,他卻是沒有這個特權(quán)的。問過了老祖宗好,又聽了幾句訓誡,他從榮花園出來,正好碰到了信寧。
她臉色晦暗不明,無精打采,看樣子心情不是很好。看這低著頭,疑惑不解的神情真是撞了人……?!
“咚。”
……撞了人也不知道。
“大少爺?”信寧一捂額頭,看到自己撞到的肉墻是印浩云,嚇了一跳。
“嗯,是我。”印浩云悶悶地說,別說這一下子胸口被信寧撞的還真有點疼。
“對不起,大少爺,我沒看見,你沒事吧?”信寧歉意地說。
“我當然沒事,怕有事的是你吧,走路低頭不看人,你這幸虧撞的是我,萬一撞到其他人,撞壞什么貴重東西,豈不是還要賠。”印浩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看著她。
“大少爺,你快別取笑我了,我一定會注意的。”
“哦,那你這次撞了我就算了,作為交換,不妨你告訴我,你在煩惱什么?”印浩云換了個話題,看著信寧因為他這個問題而睜大眼睛,緊咬下唇不自在的樣子,他突然覺得好笑,他也就真的這么笑出了聲,倒惹得信寧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我沒有在煩惱什么,只是老太太傳我去榮花園,我在猜會有什么急事。”她扯了個謊,因為二少爺不理她而起的紛亂思緒怎可告訴大少爺。
“這樣啊——”印浩云拉長了聲音,看了信寧一下,信寧心虛地別開眼,沒有與他對視,同時立刻加重了聲音,“就是這樣,大少爺,我現(xiàn)在就要過去了。”
“好,那你過去吧。”印浩云點了下頭,信寧松了一口氣,剛要離開,又聽印浩云說:“信寧,我那個弟弟脾氣是大了些,也嘛,也跋扈了些,但你貼身伺候他這么久,也該知道他并不是那種對下人十分苛刻的人,所以有些事,你要是感到委屈,也要看開點,實在不行,你也可以找我說一說。放心,我只會出兩只耳朵,嘴巴是不會帶的。”
聽到這些,信寧心里一暖,回頭看著印浩云,只見他一身白色長衣,腰帶皂絳,玉冠束發(fā),眼里帶笑,端的是俊逸秀雅,如一方美玉。
美玉?玉簪!
信寧想起來了,她房里還放著上次在廣安寺?lián)斓降拇笊贍數(shù)酿B(yǎng)殖白玉簪,那是他在明王府端午宴上贏來的,對大少爺很重要。
“大少爺,你的玉簪還在奴婢這里,上次我撿到了,一直沒找到機會物歸原主,現(xiàn)在奴婢沒帶在身上,等一下奴婢再拿給你。還有……”她對著印浩云鄭重地行了一禮,“謝謝大少爺。”
“是我應該謝謝你。”
“嗯?”信寧不解。
他卻沒有再多加解釋,只是看信寧的眼神更加幽深。
是我應該謝謝你,不僅是撿到了我的玉簪,還有那晚聽我說話,陪我一起去回憶我的娘親,白玉蓮。
這會兒印浩云已經(jīng)知道薛業(yè)過來了,到這涼亭一看,除了薛業(yè),還有其他幾個人在,好生熱鬧。只是這薛業(yè)跟吳謙臉色都不太對,印大少爺覺得氣氛很詭異。
“大哥,你來了,快坐,坐。”印浩天連忙招呼起來,印浩云與其他幾個都打了招呼,方坐下說話。
“薛校尉今日休沐特意來看我二弟的嗎?前幾次我們都沒能好好暢飲,今日備宴,你一定要多喝幾杯。”印浩云有意與薛業(yè)相交,因此說話也是十分真誠。
“多謝大少爺?shù)拿酪猓以诖讼戎x過了。此次來,除了來看二少爺,還因我那日在深山中又有了一些發(fā)現(xiàn)。”薛業(yè)也十分喜歡這印府的這位大少爺,又見他對眼前的這些瓶瓶罐罐表現(xiàn)出了疑惑,便又把他的發(fā)現(xiàn)與推測說了一遍。果然這大少爺聽過之后,神情一變,嚴肅起來,顯然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重要性。
“這人逃了,事情就麻煩一點,但是我們可以從那匹狼入手。他不可能帶著狼出入鬧區(qū),也不可能居于民宅,只能繼續(xù)藏匿于深山,可以秘密搜尋灰狼。”印浩云思考一番,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而且,那個人如果真是探子的話,肯定會有異動,他臉上有疤,人又兇悍,我還可以畫出他的畫像,讓京城衙役秘密尋人。”印浩天也提出了一個辦法,幾個人聽了,紛紛點頭,覺得可行。
“好,那這件事我們可以分頭行事,且記要低調(diào)保密,如果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能擅自行動,以免打草驚蛇。”薛業(yè)心中已有頭緒,再三叮囑在場的幾個人。于嫻雅本來也想幫忙,被印浩天毫不猶豫地拒絕了。
開玩笑,于嫻雅的嘴巴,他是嚴重懷疑的,萬一有什么被她泄露出去,他們所做的到時候豈不是功虧一簣。
“對了,那個印大哥……”于嫻雅一開口,除了薛業(yè),所有人都被她這一句“高亢”的印大哥所驚到,全都盯著她。
“你們看我干什么,他年紀比我大,又幾次幫我,我叫他印大哥有什么不對嗎?”最重要的是,他是印浩天的大哥,那以后按輩分,我當然也要叫他大哥,于嫻雅在心里默默加上一句。
年,紀,比,她,大!
印浩云嘴角抽了抽,不過比她大了幾歲,居然還用上了“年紀”這個詞。咳咳,要成老人家了嗎?
“咳,沒什么不對,郡主你要說什么?”印浩云干咳一聲,被她這理直氣壯地反問嗆得沒話說。
“上次你贏的那只羊脂白玉簪是我爹特意讓工匠用了上好的玉石雕刻打磨而成,做好我都沒看過,就到了你這里。我能問你要來看看嗎?”于嫻雅一邊說一邊伸出手,順帶還斜了印浩天一眼,顯然是胸有成竹。
印浩天無視她的小得意,起身對印浩云耳語了一番,印浩云略挑了挑眉,印浩天十分肯定得點點頭,已經(jīng)在印浩云和于嫻雅只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笑得曖昧。
“你笑什么?”她以眼神詢問。
“你管不著。”他淡定地抿一口茶。
“郡主,我,那玉簪十分不巧,今天我沒有帶在身上,不如改日……”
“沒帶在身上,沒關(guān)系,我讓紅蓮跟著你的丫鬟去取好了。”于嫻雅根本不覺得有什么,當下就要叫紅蓮。
“郡主,那簪子不在房內(nèi)。”印浩云忙解釋。
“不在房內(nèi),那在哪里?只是一支簪子,印大哥不會是不想讓我看吧。你放心,我只是看看,不會占為己有。”她還大大咧咧地拍了下印浩云,讓他安心。
印浩云他 ……放心不了。實在無法,他只好說道:“那支簪子,確實不在我這里,我將它送人了。”
“送人了,大哥送誰了,難道真的送了女子?大哥有心上人了?”印浩天驚訝地問道。
“只是一個友人,你不要胡思亂想。”印浩云覺得頭疼。
“那還真是可惜了。”他擠眉弄眼,旁人只道他是在可惜印浩云沒有心上人,只有印浩云知道,這小子是在說他跟于嫻雅呢。
剛剛在耳邊小聲告訴自己,這嫻雅郡主對自己有意思,所以特意來問自己要白玉簪。他才不相信這小子的話,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嫻雅郡主是對印府二公子上心了,又怎么還會對他有那種心思,依他對這個弟弟的了解,肯定是想捉弄一下郡主。
“這送了人,確實不能拿出來給郡主你——看了。”于嫻雅一聽也只得作罷,只是怏怏不樂,再看印浩天一臉取笑的樣子,她重重哼了一聲,竟然一跺腳,帶著紅蓮走了。
只留下幾個人或無奈或打趣,而薛業(yè)原本不欲在此用飯,只是這印府兩兄弟極力挽留,他不便推辭。席間,他與其他人皆是言談甚歡,只是對著吳謙,他始終冷冷淡淡,沒幾句話。
送走了薛業(yè)之后,陸靖明才告訴了他們薛業(yè)的身世。他爹是太仆寺卿,娘卻是一個那羅國舞姬,被他看上收為小妾。
以前那羅國與興安朝邊境相安時,那羅人在朝內(nèi)居住做生意都不算什么,只是后來出了光烈將軍調(diào)戲那羅王妃并擄走四歲的小皇子,挑起了兩國的戰(zhàn)爭,這京城內(nèi)的那羅人便如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據(jù)說,薛業(yè)的娘年紀輕輕就去了,他是庶子,在家里爹不喜歡,嫡母更是待他比下人還不如,可以想象他是遭受了多少困苦,又是下了多大的功夫才能當上這昭武校尉。
他是半個那羅人,乍一聽吳謙那樣侮辱那羅人,他的心里定然是不好受。而現(xiàn)在那羅國對本朝也多有侵犯,薛業(yè)應該更是煎熬了。
他說完這些,印浩天頓時對薛業(yè)又多了份同情,對他的隱忍也更加敬佩,反觀吳謙仍舊不言不語,陸靖明嘆了口氣,知道吳謙是又想起了自己,心中郁悶。他在旁邊說的再多,也終是不能完全打開吳謙的心結(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