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她剛想開口,印浩云已經(jīng)先她一步叫道:“二弟,你受傷了?” 信寧這才注意到二少爺腳上被粗略包扎過的腳,不禁快步走到他面前,緊張地問道:“少爺,你怎么樣?怎么會受的傷?痛不痛?”
印浩天沒有回答她,冷著一張臉,靠在劉安身上,半天才沒好氣地說了句:“沒事。”
印浩云一看他這個架勢就知道他肯定又跟信寧鬧脾氣了。現(xiàn)在畢竟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讓一個護院背著受了傷的印浩天,于嫻雅雖然灰頭土臉,神色難掩疲憊,但所幸她并沒有受傷,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回了寺里。
一路上,信寧都沒能近印浩天的身,于嫻雅一直跟著呢,是不是還跟印浩天說幾句話,看一看他的腳。信寧在一旁干著急,她雖然不知道印浩天跟于嫻雅在一起的時候發(fā)生了什么,但于嫻雅已然對印浩天毫無敵意了。
不僅如此,從她關心的話語跟臉上的笑意中,信寧似乎感受到了,于嫻雅對印浩天的與眾不同:她是不是喜歡上了二少爺?
疑問剛起,目的地已到。
遠遠就看到寺廟門口燈火通明,到了才知道原來是老太太跟王妃都在門口等著呢。
于嫻雅一看到明王妃,一路上都很平靜的她,此時就再也忍不住了。撲到自己娘親的懷里,嚎啕大哭。明王妃差點沒認出這是自己的女兒,實在是狼狽得很,她哄著女兒,自己也禁不住要紅了眼圈。
這邊老太太呢,一看到印浩天是被背回來的,險些暈過去。印浩天一看到老祖宗,立馬大聲叫道:“老祖宗,孫兒沒事,一點兒事都沒有。”
他聲音這么洪亮,老太太一直提著的心就放下了大半,她穩(wěn)住心神,趕緊讓下人們把少爺抬到里屋。
明王妃早在女兒哭了一通后,生怕失態(tài)讓兩家人先各自回房了。
印浩天被背回房間,放在床上,老太太看到他腫的跟饅頭一樣的腳踝,心疼地不停說落他。說了幾句又舍不得,改為罵下人,從丫鬟到小廝,甚至連印浩云她也沒放過,指責他為什么沒照顧好自己的弟弟,印浩天出事的時候,他去干什么了,讓下人瞞著她印浩天失蹤是事,又有什么目的。
印浩天聽她越說越離譜,大哥的臉也越來越黑,一下子又慘叫出聲,唬得老太太立馬又把注意力全放在了他身上,再顧不得去遷怒埋怨任何人,只催促丫鬟去請郎中。
趁老太太沒注意,印浩天沖大哥扮了個鬼臉,印浩云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嘴角無力地扯起一絲笑,他搖頭示意自己沒事。他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對待,不是嗎?怎么還會再傷心難過呢?如果說年少無知時還有所期待,還覺得委屈,那現(xiàn)在他早已不在意。
王妃此次除了,身邊是帶著郎中的,此時被王妃派來給印浩天看診。他給印浩天重新清理了傷口,上了藥,包扎好。
那傷處露出立馬的粉肉,皮都翻著,即使印浩天這樣練過功夫的人,在郎中上藥的時候也忍不住喊疼,額頭上冷汗涔涔。
信寧再一旁攥著帕子,印浩天喊一聲疼,她的心就像被人了起來,他每皺一下眉頭,她就揪心揪肺地疼。傷藥上完,包扎好,信寧的里衣也如印浩天的一樣,已經(jīng)濕透。
于嫻雅在房里收拾一番后,已經(jīng)將她與印浩天再林中的遭遇告訴了她娘親。明王妃一開始為兩個人的任性妄為而生氣,狠狠敲了愛女的頭。于嫻雅撒嬌躲過,抱著明王妃繼續(xù)說。
當聽到印浩天是因為她女兒而受的傷時,她覺得印府二少爺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好兒郎,于嫻雅拉著她要去看印浩天,她便沒有回絕,而是一起去了廂房,看二少爺。
從郎中的口中得知他并無大礙,王妃也就放了心,又讓丫鬟拿了許多靈芝,燕窩,鹿茸,人參等貴重物品。對方救了她女兒,她心中有數(shù),感激地說了一些話,老太太已經(jīng)誠惶誠恐了。但王妃夸她孫子,她臉上有光,為孫子驕傲著呢,就是有些心疼孫子的腳,剛剛叫得那么慘,指不定多痛呢。
明王妃略坐了坐便帶著于嫻雅回去了,老太太心疼孫子,怕信寧一個人照顧不過來,又把自己的貼身丫鬟,素宛留下來,囑咐她好生照料。素宛抑制住心中的喜悅,規(guī)規(guī)矩矩地應下了。
多了個人照顧印浩天,信寧并沒有什么特別大的感覺,只是她知道以往少爺什么事總愛讓她做,不喜歡別的丫鬟碰他的東西,所以她以往二少爺這次應該會拒絕。
但是——她想錯了。印浩天只是皺了皺眉,便沒有再說話,顯然是同意了。她不知為何,胸口突然發(fā)悶,喘不過氣來一般。少爺都同意了,她身為丫鬟能說什么,只能閉口不言,壓下心頭異樣。
老太太到底是年紀大了,這熬了大半宿,精神已經(jīng)不佳,吩咐人照顧好印浩天,她也在丫鬟的攙扶下準備回廂房。臨走時看到站在一旁的印浩云,她厭惡地皺眉道:“你二弟有菩薩保佑,誰都傷害不了他,你記著這一點。”
她話語里的篤定與嫌惡那么明顯,信寧都聽出來了,抬起頭吃驚地看著老太太,張口欲為印浩天辯駁。印浩云卻像感受不到老太太話里的深意一般,依舊站立如松,謙卑有度地說:“孫兒記住了,老祖宗快些休息吧。”
老太太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走開了。印浩云又跟印浩天說了幾句話便也出去,不打擾他養(yǎng)傷。
只剩下素宛跟信寧,素宛搶先去打了水來,濕了汗巾要幫印浩天擦臉,印浩天下意識一躲,那汗巾掉在了地上,素宛急忙撿了起來。
印浩天見信寧把洗澡水打好之后,一直站在那里,心里一簇一簇的火往上拱,黑著臉說:“你還站在那里干嘛,不知道我要擦臉嗎?”
信寧聽了,只好從素宛手里就“接過”汗巾,素宛咬著唇,不甘心地瞪了她一眼,抓緊了汗巾不想給她,最好不得不松了手。
重新洗了汗巾,信寧給印浩天一點一點地擦凈臉上的灰塵與污垢。印浩天本來是板著臉的,見信寧一直沉默不語,他心中越來越煩躁。他受傷回來到現(xiàn)在,信寧只在林子里問了他一句,到現(xiàn)在竟然再沒有說什么。
她沒有看到他的腳受傷了嗎?為什么,為什么她都不來問一句?為什么她一點兒也不緊張?一點兒也不擔心?明明知道自己最不愛他人近身,她又為何遲遲不愿上前來侍候,果真是因為不喜歡他這個少爺,不在意他的感受,所以連這日常的洗漱,她也不愿意伺候了嗎?
那么是不是他的生死安危,在她看來,更是跟她沒有關系?
信寧不知道印浩天的想法,只是聽到他急促的喘息,看到他一起一伏的胸口,她便知道二少爺又生氣了。她更加低著頭不敢看他,不敢惹怒他,他現(xiàn)在受了傷,實在是只能靜養(yǎng),不宜動怒。
臉還沒有擦完,印浩天半天等不來信寧的一句話,實在忍不住了,把她拿著汗巾的手一推,惡聲惡氣地道:“不要擦了,擦不擦,干凈或者骯臟,根本就沒有人放在心上。”
他這樣說,又緊緊盯著她,毫無疑問是說給她聽的了。
信寧一聽,抬起頭來看她 ,她心里難過想開口解釋:“少爺……”
“算了,我要洗澡,你們都出去。”印浩天打斷她,雖然他是故意指責信寧,但當信寧眼中有委屈,他反而更加煩躁,心中半點快意也無,所幸讓她先出去,看不到她的話,他才能靜下來想一想。
印浩天發(fā)話,信寧知道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有用,只得端了盆,默默出去了。素宛暗喜,待信寧走了之后,她馬上走到印浩天面前,含羞帶怯地問道:“少爺,奴婢伺候你洗澡吧。”
這位少爺心里正煩著呢,見素宛一副故作嬌羞的樣子,不耐煩地說:“不是讓你們都出去了嗎?你怎么還在這?劉安,劉安呢?”
劉安在門外候著呢,聽到印浩天喊他,忙不迭地答應著推門進來。
素宛是身邊的大丫鬟,平時在府里,哪個小廝,丫鬟不巴結(jié)著她,就連一些主事見了她也從來不會給冷臉。
她會哄老太太開心,是老太太身邊的紅人,有時候儼然半個主子。現(xiàn)在被二少爺這么一嫌棄,就好像被一桶冷水兜頭潑下。什么半個主子,在真正的主子面前,她就是一個伺候人的丫鬟罷了,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
素宛覺得委屈,印浩天剛被劉安扶起來,見素宛還杵在那里,楚楚可憐的模樣,他打心眼里厭惡。信寧傷心他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摘下來哄她,其他女人在他面前梨花帶雨,他可絲毫不憐香惜玉,只覺得煩。
“我剛剛說的話,你沒聽到,還不出去!”他這么一吼,素宛嚇了一跳,但她還想開口再說幾句:“二少爺,老太太讓我留下來照顧你……”
“滾!”印浩天隨手拿了茶杯擲在地上,青瓷迸裂,聲音刺耳,素宛臉都白了。連連后退,連禮都忘了行。
“是是是,奴婢馬上出去,馬上!”說著,幾步退到了門外,迅速關上了門。
站在門口,驚魂未定,見信寧聞聲而來,似要詢問,她狠狠瞪了她一眼,進了隔壁的房間。
信寧一頭霧水,但聽見里面的聲音,她就知道,二少爺,剛剛應該是發(fā)脾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