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死寂的荒村中,回蕩著一個有些變調(diào)的男孩子的哭聲,循著聲音一路找過去,最終,我在一個十字路口旁的樹樁上看到了一個男孩兒。
男孩兒背對著我坐在樹樁上,上身穿著一件牛仔上衣,下身穿一條牛仔褲,頭上還頂著一頂牛仔帽,正是艾家爸爸給我描述的艾可楠出門時候的裝束,而且看那個坐高和身量,也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的樣子。
“艾可楠?你是不是艾可楠。”其實(shí)我已經(jīng)基本能確定這個小子的身份了,因?yàn)樵谒奁臅r候,身子會微微的顫動,而帽子上的那只用黃紙疊成的紙鶴也隨著他的晃動出現(xiàn)在了我的眼前。
但是,大男孩兒并沒有因?yàn)槲业恼f話而扭過頭來,只是在那里不停的哭泣,似乎是被什么東西給嚇壞了。不過也是,之前聽他爸爸說,他是和四個同學(xué)一起出來的,現(xiàn)在這里只剩下他一個,說不準(zhǔn)他那四個同學(xué)都遭遇了什么不測,而他是親眼目睹后,心靈上受了打擊吧。
“艾可楠,別怕,叔叔是警察,是你爸爸請叔叔來找你的。”我沒有一下子走過去,而是一邊說話,一邊緩步走過去。這就像是騎馬,你在走到馬匹身邊的時候,要讓它知道你的存在,如果你從背后悄悄的接近,然后猛地跳上馬背,十匹馬有九匹會驚得到處亂跑。
然而,艾可楠的情況就有點(diǎn)不容樂觀,對于我的呼喊,他沒有半點(diǎn)反應(yīng),就只是哭。
“別怕,小伙子,你不是喜歡看海賊王么?記得路飛總是怎么說么?我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出發(fā)吧,向著偉大的航路!”額,別怪我,哥也喜歡看動畫片,但是艾小哥最愛看的海賊王我卻沒怎么看,就知道這么幾句……
不過,面對這么熱血這么勵志的臺詞,這小子怎么完全不為所動呢?哪怕是把哥當(dāng)成猴子請來的逗比,笑幾聲也行啊。
帶著疑惑,我走到了艾可楠的身后。我沒從他身上看到四溢的黑氣,也就是說他應(yīng)該是活人,而不是什么鬼怪幻化出來的。“艾可楠,叔叔要把手搭在你肩膀上了,你不要害怕,叔叔是來帶你回家的。”我一邊說,一邊把左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可是就在那一刻,我的眉頭緊緊的皺了起來。
這觸感不對。男孩的肩膀應(yīng)該是硬中帶軟,有一種血肉組織的天然彈力,可是這個艾可楠的肩膀不同,那感覺不但非常的堅(jiān)硬,而且還有一些凸起的疙瘩,怎么形容呢,就好像我摸到的并不是人類的肩膀而是一大塊旁逸斜出的天然水晶!
“不要碰我!”剛剛怎么喊都沒反應(yīng)的大男孩猛地回過頭來,沖我吼了一聲,而那張突然映入眼簾的面孔嚇得我不由自主的退后了幾步,腳下似乎被什么絆了一下,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手中的木棍也隨著這一摔脫了手。
那是怎樣的一張臉啊,已經(jīng)完全看不出人形了,臉上全都是泛著金屬光澤的黑色晶體柱,甚至一只眼睛里都冒出了一根,這些東西,如果打磨一下放到珠寶店里,可能會被人當(dāng)做極其稀罕的寶石,可是長在人臉上,能帶給人的就只有恐怖!
“你,你這是怎么了?”我有點(diǎn)結(jié)巴,一個人,要怎樣才能變成這么一副鬼樣子啊。“嘶——”沒等到他的回答,我撐在地上的右手手心卻是痛了一下,剛才摔倒的時候,手上的皮肉應(yīng)該是有些擦傷,不過那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小毛病,可是現(xiàn)在我卻感覺到似乎有什么在從傷口往我的皮肉里面鉆!
抬起手來一看,掌心那個小傷口上,拼命往肉里鉆的東西竟然是一粒黑灰色的砂礫!他妹的!這玩意兒有問題!我用最快的速度把那粒砂礫從皮肉里摳了出來,然而這顯然還沒完,那些和這顆砂礫接觸過的血肉也開始變得有些灰黑色。而且那個傷口的疼痛感特別的劇烈,就好像痛覺神經(jīng)一瞬間多出了幾倍一樣。
“古怪的東西。”我低罵了一聲,看到那個疑似艾可楠的怪人沒有什么動作,這才從左手心中噴出了一些水靈氣,在空氣中凝成了一把小小的冰刀,咬咬牙,把右手手心傷口處那些變成黑灰色的血肉全都割了下來。
被割下來的血肉一落到地上就發(fā)出了“茲茲”的輕響聲,然后迅速的變黑、變形,成為了一塊灰黑色的,好像多晶冰糖一樣的東西。
“這是什么鬼東西!”右手的傷口還在不停的流著血,可是我已經(jīng)沒心思去想怎么處理它了。那種滲透能力,到底是怎么形成的?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次看向那個疑似艾可楠的人形怪物。而那個人形怪物已經(jīng)站起了身子,此時也正在用它僅剩的獨(dú)眼看著我。它雖然一直在發(fā)出哭泣的聲音,眼睛周圍卻沒有看到半點(diǎn)淚水的痕跡,反而是那種表情,似乎在向我詢問:現(xiàn)在,你明白了么?
“你就是艾可楠,你是被這些砂礫一樣的東西變成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的,是么?”我試探著問道。說實(shí)在的,我現(xiàn)在能夠理解它為什么不回應(yīng)我的問話了,變成了這個樣子,別人的問話還重要么?艾可楠不是七八歲的小孩子,我就算告訴他這個能治好,他也得信才行啊。
“咔嚓,咔嚓”,怪物點(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對我剛剛問話的回應(yīng),可就是一個簡單的點(diǎn)頭動作,卻讓他的身體發(fā)出了金屬礦石摩擦的那種聲音,格外的刺耳。
“這些東西是從什么地方來的?還有,你的其他伙伴呢?”我并不指望得到第一個問題的答案,但是,至少第二個問題的答案你要告訴我啊。只是一個小小的傷口,就差點(diǎn)讓我也變成這個樣子,要是他的其他伙伴也被那種金屬砂礫侵蝕了,還回到了市區(qū),那麻煩可就不是一般的大了。
艾可楠張開嘴,似乎是想要說話,可是嗚嗚恩恩了半天,卻沒吐出一個字來,我仔細(xì)看了一眼他的嘴巴,終于知道他為什么說不出話來了——他的舌頭也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灰黑色的金屬晶柱!
艾可楠顯然也很著急,抬起一只手來就想給我指一下方向,可是他的手剛剛抬起來,就聽見“咔吧”一聲,那條手臂居然齊肩斷掉,“咣當(dāng)”一聲,落到了地上,摔成了大小不一的灰黑色晶簇狀的東西以及一些和地上那些一樣的金屬砂礫。
手臂斷掉,艾可楠顯然也是被嚇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向后退了一步,然而就是這一步,卻讓他徹底的踏入了萬劫不復(fù)的深淵之中——他退向后邊的那條腿就像他的手臂一樣從身體上斷裂了開來,這讓他的身子在瞬間失去了平衡“咣當(dāng)”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然后,就好像是一個玻璃人一樣,艾可楠的身體被摔成了一塊塊的碎片,就連腦袋都碎成了大小不一的晶簇碎片,而那僅存的一只獨(dú)眼則在落地的瞬間變黑,然后變成了一個魔方一般的東西。
心底,一陣陣的發(fā)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新型的生化病毒?可是什么病毒能夠有這樣恐怖的外在表現(xiàn)?就連生化危機(jī)里的t病毒也沒有這么兇殘吧!
恐懼感,在我的心中不停的蔓延,艾可楠的情況絕對不是什么個例,現(xiàn)在地上散落的就只有那些灰黑色的東西,以及原本穿在他身上的衣服,這一幕是如何的熟悉,在剛剛那戶人家的院子里,我不就看到了一些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么?
現(xiàn)在看來,那并不是什么單純的丟在地上的衣服,而是像艾可楠這樣慘死的人留下的最后痕跡!
緊接著,我的心開始發(fā)涼。
沒錯,是發(fā)涼,艾可楠已經(jīng)碎了一地,那么我呢?我會不會像他一樣呢?這座村子里充滿了那種金屬砂礫,大大小小,不一而足,甚至那些火山灰一樣的灰塵都是稍微小一點(diǎn)的金屬砂礫,那我會不會已經(jīng)中招了?剛剛鐵門倒下時候激起的灰塵很可能已經(jīng)通過呼吸系統(tǒng)進(jìn)入了我的身體!
想到這里,我的四肢不由得一陣發(fā)軟,不,不會的,我一定沒有被感染的,我還沒有享受到一三五二四六的齊人之福,我怎么可以就這么莫名其妙的死在這里!
四周,暗了下來,抬頭看看天,頭頂?shù)奶炜斩际且黄液诘念伾瑳]有人的荒村顯得格外的詭異滲人。原本還能隱約聽到的鳥鳴聲已經(jīng)被凄厲的哭喊聲所取代。
什么時候,什么時候四周竟然變成了這個樣子!我隱隱的看到在幾條村道的盡頭,有著一個個黑色的人影在向我這邊搖搖晃晃的走來,他們的嘴里不停地發(fā)著哭號,隨著腳步的移動,一塊塊灰黑色的東西從他們的身上掉落到地上,激起一片又一片淡黑色的塵霧……
“咚咚,咚咚……”在這種嘈雜的環(huán)境中,我竟然能夠聽到自己的心跳,那么清晰,那么急促,似乎心臟隨時都會從胸腔里跳出來一般。
“啪”,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我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卻發(fā)現(xiàn)一個渾身上下除了兩只眼睛外全都是由黑色晶簇組成的人形正在沖我陰陰的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