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龍骨、龍魂、魔珠,正與邪
三月的春暉本來就非是那麼嬌豔,斜向西半邊天的日頭更顯得茫茫失輝。一條自北涓涓而來的游龍在此處兀然轉頭東去。其中不斷沉浮的花菱殘瓣,讓人忽然有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惆悵。一泊彎彎的小船在水中上下搖曳,彷彿貪戀著那付諸流水的花,奈何世俗的繩索牽絆了它的腳步。
一名二十來歲少年緩緩走來,微微清風吹拂那蒼白的衣衫,是有若無的惆悵,眺望著涓涓的流水,深邃的瞳光彷彿那流水一般不見止底。髮絲輕舞,衣衫微動,少年面江而立,彷彿在彷徨無助,又好像成竹在胸,異鄉的未知和家鄉的危機,讓他心頭鬆了又緊,放了又收。思鄉的遊子在無奈歸途的茫茫。“但願時空寶珠能帶給我一絲希望。”
叢林中,藏劍山莊三少帶領衆隨從且戰且退,自離開西河鎮,暗處伏擊一波接著一波,雖然身份不同,但都是奔著時空寶珠而來,藏劍山莊的劍士已死傷過半,眼看就要衝出最後一片叢林,追殺之人大片跟進,無數劍芒撲面而來,“紅衣、綠衣,快護少主離開,我們斷後。”
“姚思賢,還是束手就擒吧,留你們全屍”,不同衣著的蒙面殺手圍住藏劍山莊一行人,姚思賢無奈只能退走,“走”紅綠兩名劍者在衆兄弟的劍芒開道下,衝出包圍,往林外奔去,雖然齊發劍芒擊斃了數名堵截殺手,然而背後空門已現,“啊”“啊”兩名藏劍山莊劍士血肉橫飛,斃命當場。
“結劍陣”爲護少主安全脫身,所僅剩的六名劍士,忍傷豁命開陣,一腔忠主情懷,冷冷昭昭,誓要爲主拖延最後生機。衆人完全放棄防守,以牙還眼,登時,劍舞銀蛇,拳刀共鳴,刀星劍芒充斥滿目。整片叢林,血飄千層浪,碎指斷臂紛飛數丈,染紅了周遭草木花壤,染紅了一個個人間忠魂俠腸。
姚思賢帶領兩名劍侍,匆匆而奔,誓不要兄弟忠魂白喪,奈何時運不濟,纔出狼羣,又入虎口。西河鎮西河江畔,一渾身白衣少年挺槍而立,擋住藏劍山莊三少姚思賢去路,少年約莫二十左右,一頭烏黑寸短,夾雜著兩縷灰白,迎風而動,不是很出衆的面容,卻似霸王絕路,此人便是,銀槍少年,葉不凡,此戰也是他初入中原第一戰。
孰正孰邪,一個誓不能敗,一個誓要取寶。天地不仁,萬物芻狗。
葉不凡心一橫,眼一冷:“借寶珠一用,放你生路。”
“哈哈,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屋漏偏逢連夜雨。”姚思賢是那種典型的帥而帶驕的富家子弟,此時,他英俊的面龐早已經隱隱泛白,墨藍的衣衫已經是血跡斑斑,與青花的綢紋相應的分外悽美,“搶劫竟然被你冠冕堂皇地稱爲借,哈哈,要借就憑本事來。”一日連遭多起追殺,多年兄弟曝屍荒野,衆兄弟換來的生機怎能讓一句話而不戰降兵,此時的寶珠已經脫離了原來的意味,那是兄弟們的性命,怎能輕言放棄。
“嘖嘖,我首先聲明,你就是虎不落平陽,也不是我的對手,再給你一次機會,借還是不借?”葉不凡,目前還不希望得罪任何勢力,“好借好還,無謂的好強鬥勇只能是徒喪性命。”
“哼,廢話少說,珠在人在。”姚思賢咬牙切齒,一路殺來,跟隨他多年的弟兄已經死傷大半,在衆兄弟的掩護下,他才能衝到此處,怎麼能夠屈服,衝動已經完全掩蓋了理智,或者說此時的他已經肩負太多。
姚思賢說著,先發制人,巨闕出鞘,劍芒走方圓,正是藏劍山莊絕學劍陣的前奏,跟隨的兩名劍侍也配合而出:“結三元歸靈陣”三人傾力齊發強大劍意,生死一搏,三道龍吟劍芒匯聚生輝,直衝葉不凡。
“不智啊,”葉不凡也不怠慢,他對中原武學不甚瞭解,也只得強招相抗。葉不凡銀**起,右足發力,左足持衡,右膀微傾,臂端銀槍猶如直線,內元遊走,一道雄渾霸道的雷電星芒自槍端而生,此招乃是武經原式三招中演化而來的天龍八式之龍擡頭,武經是葉不凡那個世界裡被封爲武之始源的遠古寶典。
霹雷槍芒對上浩瀚劍輝,身疲意乏再加上實力懸殊,一招之下,勝負見曉。“啊”,兩位劍侍應聲而倒,鮮血如注噴出,染紅一片河灘,綠衣劍侍當場斃命,紅衣劍侍雙手盡廢。再觀姚思賢,目光空洞,握柄之手顫抖不已,鮮血順著劍刃直流而下,這隻手要想恢復,沒有一年恐怕再難握劍。葉不凡走上前去搜出時空寶珠,“重情重義是條漢子,哎,無奈啊,等我用完,必會送還藏劍山莊,他日若想報仇,隨時候教,我,姓葉,名不凡。”說完,赫然轉身:“千秋霸業、萬古盛名,誰能堪破笑談中。”幾經挪步,便消失在了衆人眼線。
“少爺,快點——走啊,”紅衣劍侍匍匐到姚思賢跟前,用口扯拉正在愣愣發呆姚家三少,“樹林的弟兄——恐怕撐不——了太久,少爺要馬上——離開啊,留著性命——要緊!”紅衣劍侍心知危機並未解除,一口話夾雜著數口鮮血,誓要喚醒陷入失神的少主。
然而死神勾命,豈能允你半息喘命。
“你們走的了嗎?”死神瞬間來到,姚思賢還沉浸在難以置信的——同齡的佼佼者三人傾力一招竟然抵不了一名二十歲少年的一招——驚愕中,他還未從驚愕中回神,命已流赴黃泉路。紅衣劍侍也不例外,他僅僅是聽到了聲音,卻未來的及見到任何人的身影浮現,便也扶主黃泉。當真是一語成讖。江水依然嘩嘩東逝,風依然那麼清冷,一組忠魂隨煙飄散。江邊空留著一艘薄薄的小船,仍在風浪中上下搖曳,血一入水便已變淡,不留痕跡。
這時,河對岸駛來一艘快船,船上一名妙齡少女站著船頭急急眺望河岸,嬌好、白皙的面容也是柳眉緊鎖,漆黑寶石般眸子慾望穿一切,一襲豔麗的紅綢在河風吹裹下顯露著柔美的曲線。
“快點,那裡是三弟的船,快點。三弟等我啊”,女子急促的嬌喝早已經言疾走調。船一靠岸,映入眼簾血淋淋的一幕,使得少女眼前一陣陣天旋地轉。
“小弟啊”少女幾乎是連跑帶爬地撲倒跟前,一陣慟哭,哀聲悽悽。隨從的丫鬟們也個個梨花帶雨,泣不成聲;跟隨的數十名家丁也都低聲抽噎著,姚思賢對他們一直都是很友善,很少有少爺架子。
過了好大一會,大家纔有所緩和,衆人在收斂姚思賢屍體時,一名家丁道:“小姐,這裡有字”。
“葉——不——凡,”少女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吼出了這幾個字,“無論天涯海角,我定要你碎屍萬段,否則我姚玉琴誓不爲人,啊!”本是妙齡的少女,卻是怒聲如雷穿雲霄,彷彿虎嘯叢林,怒極嘔出一口硃紅,一陣頭暈目眩。丫鬟們忙上前攙扶,衆家丁也一致附和“爲少爺報仇!”。過了大半時辰,衆人收拾妥當,便緩緩的往回行去。
正在山區穿梭的葉不凡,不知爲什麼周身打了個冷顫,猶如芒刺在背。
這一天的西河鎮,到處瀰漫著血腥氣息,讓人時不時的有種想嘔吐的感覺,乒乒乓乓,滿山遍野的刀光劍影,驚得漫天遍野的飛禽走獸不敢歸巢。
在西河鎮東面山脈,峨眉金頂遭遇閻王行隊,峨眉金頂的三女兩男皆是一身白裝,女的雖然長相不算傾國傾城,但也都飽含仙韻,各個娟眉朱脣;男的也各個眉清目秀,高伐挺秀,俊俏而不驕浮;可見其門派對修心非常重視,但就算是修性再好,一旦貪戀上凡俗之物勢必大打折扣;不過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極限追逐力量甚至功名利祿也早已變的無可厚非了。
在五名峨眉修者中一名好似帶頭首領模樣的女峨眉厲聲喝道:“藏頭露尾之輩,給勞資出來,有膽識就明刀明槍,裝神弄鬼,算不得人物。”
此時,淒厲的閻王行隊發出嘶嘶沙啞鬼音:“本是鬼神,何必要裝,留下龍魂,饒爾等性命。”
“哼,龍魂沒有,龍骨勞資倒有一根,有本事就來取吧,結劍陣。”領頭的女峨眉直接選擇以攻爲守,先發制人。
峨眉劍陣主要分爲大小兩種陣法,大劍陣名叫誅仙陣,需要二十名聚靈以上的弟子聯合催動,修爲越高劍陣殺傷力越強。小劍陣,名叫貂蟬拜月,需要三到五名弟子才能使出,在結貂蟬拜月劍陣的時候,其中一名弟子主攻,其餘弟子護持,主攻弟子與護持弟子可以互變角色,不僅能夠暴增個人實力,也可以全方位攻擊防禦。但萬法皆有破,此劍陣有一個明顯缺點,就是護持弟子不能分心,否則主攻弟子將陷入孤立無援之境,其餘弟子也會受到牽連,所以要在對方襲擊護持弟子時能夠及時轉換角色,破此劍陣要的是敏銳的觀察力和驚人的速度。
從閻王行隊的泰然自若可以看出,閻王行隊似乎很瞭解此陣的特點,並不與其主攻弟子交手。閻王行隊時而整齊化一,成一列猶如利劍進行實攻猛攻,時而分散突擊虛實結合,幾經交手,峨眉主攻弟子每次都撲了個空,果真猶如鬼靈邪神,面具下面到底是人是鬼讓人捉摸不透,身法飄渺,虛虛實實,讓人心中發涼。閻王行隊專攻劍陣其中的一個劍陣的護持弟子,不過峨眉弟子深知對方用心,故不斷變換主攻人選,一開始雙方還能僵持,但隨著時間推移,峨眉弟子都漸露疲相,多次變換使得他們身疲神乏;而反觀閻王行隊的行動卻是未有絲毫速度下降,再加上鬼音傳唱的心神侵擾,峨眉弟子已有兩人口吐硃紅,其處境岌岌可危,如此發展,劍陣撐不過閻王行隊再一輪進攻了,到時劍陣潰散,人員重傷,只能任“人”宰割。
而就在此此等危機關頭,忽然叢林傳來天外梵音,猶如打破玻璃罩一般迅速破除鬼音,瓦解輪罩在峨眉弟子心頭上的陰霾。“苗疆巫,再不退去,小僧不介意留下這幾具升靈後的乾屍。”來者便是那醉酒和尚。
“你是誰?竟能識的苗疆秘法,勸你莫多管閒事,難道你想和我們苗疆作對不成?”此時的聲音已不像先前那樣沙啞,而聽起來像似一名老嫗的聲音。
“你高看小僧了,只不過我家祖師和峨眉金頂的前輩們頗有淵源,還請高擡貴手。”醉酒和尚忽轉口吻道。
“剛纔還大放厥詞,現在示好,玩的一手好心機,不過,臭和尚,老孃不吃這一套,何況就你一人,破除的了鬼音沒什麼了不起,不過是佛音相剋而已,你還不足以唬走本座。”苗疆巫傳音道,原來閻王行隊只是苗疆巫師遠程操控的武器,不過,能如此遠程操作,恐怕實力絕非一般,如果身在苗疆,那其法力當真無可估量了。
“小僧一人倒不好說,不過加上他,”醉酒和尚說著指向遠處提槍走來的少年“綽綽有餘。”
“他是何人?”苗疆巫通過乾屍注視著遠遠走來的年輕人。
“他嘛,”醉酒和尚頓了頓說,“對你而言,他可以說是神,一切鬼物的剋星,你這鬼物再不收回,恐怕等他來到,想收就難了。”
“你唬我,”苗疆巫遲疑了一下,還是迅速收回了屍羣,屍羣迅速往遠處飛去。
“多謝大師相救”。峨眉金頂的人紛紛向醉酒和尚行禮。
“小僧不是什麼大師,小僧法名清遠。”清遠和尚似乎不是很在乎輩分。
“多謝清遠師傅”。峨眉金頂弟子又道。
“不必不必,”清遠和尚說完便倉忙走了,可能他不太適應別人對他如此客氣,也或者是遠處的年輕人提槍要走近了。
來人便是葉不凡,“多謝俠士相助”,峨眉弟子基本相信了和尚的話忙對葉不凡拱手言謝。葉不凡一時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只得嘿嘿傻笑,峨眉弟子以爲對方也是那種和清遠和尚的同類人,不善應酬,除了問了下葉不凡的姓名,便也沒多說什麼,道了句“後會有期”便又趕路了。只留下不斷搔首的葉不凡,他根本沒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不過他也不在乎,被人感謝總比被人罵著好,他也不多想,便繼續往晉陽方面出發了,他打算選個別人不宜想到的地方避避風頭爲先。
其實事情是這樣,葉不凡在林中穿越時,突然發現前面突兀出現了閻王行隊,葉不凡心中暗叫“糟糕,莫非這閻王行隊真正是些鬼物嗎?要不然怎麼知道,寶珠在我這”。葉不凡喚出銀槍“豪龍”,準備打“鬼”自保,然而鬼隊彷彿未把他當回事,成隊往前迅速飄去。葉不凡,感覺不尋常,閻王行隊怎麼會如此匆忙趕路,一則出於好奇,二則想搞清楚這些東西到底是人還是鬼。所以就直接提著槍跟來了。就這樣一場美麗的誤會產生了,不過幾天后的事讓他後悔做了這個莫名的好人。
藏劍山莊,白髮人送黑髮人,每個人都沉浸在悲痛的陰霾中一連幾天,一邊辦理喪事,一邊派人打探葉不凡的下落,葉不凡現在已經是藏劍山莊小到燒火工大到掌門門主的共同敵人,一爲寶珠,二爲家仇。喪事剛剛完畢,一羣全服武裝的門人,在莊園校場嚴陣以待,成百名武者佔據了偌大的校場的一多半,他們在等待命令,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是他們報效山莊養育之恩的時候來到了。
而在距離藏劍山莊百里開外的地方有一種一座雄偉高山。自高天俯瞰,叢木蔥茂,綠意盎然;山水相連,靈動神現,山間多處涌泉,星羅棋佈;溪水潺潺若隱若現,匯積成潭,清凉優雅;如煙似紗的瀑布掛諸山間,仙氣氤氳,頗爲壯觀。山間隱隱可現房舍,在靈動的山脈主峰玲瓏點綴著各式各樣的庭院、殿堂、屋舍等等,或是琉璃金光閃爍,或是有炊煙淼淼,在各個建築之間若隱若現有蜿蜒起伏的亭廊相互交錯銜接,直至延伸到巍峨的半山腰,此處一座雄偉古樸的門樓傲然屹立,樓匾上鏤空著“五嶽仙劍盟”五個大字。
此山名曰五靈山,因傳說,此山曾現五靈神獸而得名,五靈神獸四龍非龍,似馬非馬,傳言虛虛實實,無有定說。此時,在山上最大的一座華偉的寶殿的正堂中,幾位鶴髮童顏的老者正襟危坐,幾名弟子模樣的人物顫抖著跪在幾位老者面前,似乎在等候發落……
中原的兩大門派似乎都發生著不得了的事。正所謂,藏劍校場點兵,五嶽正堂開庭。又昭示著將是一場武林動盪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