幃帳一撩,葉公公胖乎乎的臉探了進來,帶著滿滿的諂媚:“娘娘起身了?要不要奴婢們進來伺候?”
周惜若看著自己身上縱橫交錯的青紫,半晌才道:“不用了,讓她們端點熱水就行了。”
葉公公連連點頭,對身后的宮人呼喝:“快點端上來!娘娘起身了!”
洗漱用具端上來,周惜若下了*,忽地一件東西從身邊落下,她拿起來看了一眼,淡淡一笑,放在了一邊。
終于梳洗完畢,昔日對她冷眼譏諷的女官們恭順地低眉為她整一頭烏黑如墨緞的長發。周惜若看著銅鏡中的自己,慢慢對鏡描眉畫眼。過于素白的臉色因施了胭脂水粉顯得越發清麗難描。
今非昔比,原來是如此。她看著銅鏡中全然陌生的自己,眉眼一彎,眼中的淚光掠過,卻擋不住傾城容光。
葉公公在一旁贊道:“奴婢當初一見娘娘就知道娘娘有今日輝煌騰達的一日,要知道當初娘娘還未入宮,皇上就心心念念,提了好幾回呢。”
周惜若聽著他的恭維話,淡淡一笑:“葉公公謬贊了。別娘娘地叫了,皇上還未有旨意下來吧。還是叫我周尚宮吧。”
葉公公笑吟吟的搖手:“娘娘這么客氣做什么呢!皇上賜封是必然的,只不過是早晚而已。以后奴婢還要娘娘提攜提攜呢!”
周惜若一聽,淡淡一笑:“葉公公說的話真是受用。”她不再與他爭辯。在宮中一切都有講究,賜封早一刻晚一刻都是天差地別。若是能毫無阻礙地賜封,她一覺醒來就有了圣旨,若是不順,自然到了天近正午都還沒有半分消息,就如她現在這般。
周惜若長吁一口氣,站起身來,對葉公公道:“圣旨未下,我還是尚衣女官,葉公公有什么差遣就說吧,把我當成舊日的人就行了。”
葉公公自然是千百般不肯,周惜若也知他不敢輕易再差了她做事,于是離了甘露殿慢慢向自己狹小的居所走去。
今日天出奇地晴好,積雪已消融得差不多了,暖陽暖洋洋的,令人覺得舒適。周惜若慢慢地走著,過往的宮人看見她眼神都充滿了探究與艷羨。周惜若心中自嘲一笑,在宮中沒有所謂的秘密,不過是*,恐怕龍越離*幸她的消息已傳遍了宮中上下。
她輕嘆了一口氣,正要低頭而走,卻見遠遠走來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看了一眼,不由怔忪住。那人手中捧著一卷書冊,緩緩而來。眉眼清俊儒雅,周身的氣度清華。
是許久不見的溫景安。兩人在廊下相遇,兩相對視,忽地無言。不過是一月有余,再次相見卻如隔世那么長久。
溫景安眉眼深深地看著眼前的周惜若,眸光沉靜中帶著絲絲不易察覺的哀傷。他先打破沉默:“周尚宮別來無恙?”
周惜若不知再次相見竟是此情此景,心頭一酸,躬身道:“溫大人……”
溫景安看著她煥然一新的衣衫,知道自己沿途聽來的傳言果然是真的,眸色黯然:“也許過幾日就該稱周尚宮為娘娘了。”
周惜若一怔,慢慢道:“無論外人如何看待我,在溫大人面前,我還是曾經無處容身的周小娘子。”
溫景安嘆了一口氣,苦笑搖頭:“可是你我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你若不變,世事也會改變。無論如何,周尚宮一定要保重。”
周惜若無言以對。兩人沉默了一會兒,溫景安輕撫手中的書冊,狀似無意地道:“皇上下朝之后便被太后傳到了永壽宮中問話,這時候不知道是否在御書房中么?”
周惜若心中一突,抬頭看著他。溫景安溫潤的眼中皆是憂慮。
她細細想了半晌才道:“奴婢也不知,溫大人還是去御書房等皇上吧。奴婢告退。”
溫景安點了點頭,目送她走了,這才長嘆一聲:“惜若,你可你走的這條路是最難的一條。”
周惜若蹁躚的身影慢慢在筆直的宮道上消失,終是留下他一人駐足良久。
……
周惜若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卻是無法安穩。溫景安的提醒顯而易見,龍越離昨夜的荒唐已惹怒了楚太后,如今自己的名分已是小事,萬一龍越離保不住她,那她的性命就堪憂了!
周惜若漸漸不安起來,她從袖中掏出一件事物。是一方龍紋魚形玉佩,齊國有風俗:男子與女子交好,通常男子會贈女子一方魚形玉佩,以示魚水之歡,恩愛長久的意思。
龍越離離去時悄悄把這玉佩放在她身邊,已是告訴她。她已是他的女人,他心中已接納了她,定會給她名分。
周惜若輕撫玉佩上精致的龍紋,秀眉卻依然不展。他是有心,可是他當真能得過楚太后的震怒這一關嗎?
她想了想,把玉佩貼身收好。匆匆走了出去。所幸此時已近正午,宮人稀少,她撿了人少的地方走,終于到了儲秀宮中。
林嬤嬤正在院中與宮女說話,一轉頭就看到周惜若,不由怔了怔。她急忙一把拉住周惜若,拉她到了偏僻一角問道:“周尚宮怎么來了?”
周惜若心中千言萬語不知該如何開口,半天才道:“林嬤嬤,我怎么辦?”
林嬤嬤看著她不安的樣子,不由笑了:“什么怎么辦?該恭喜周尚宮的。”她的笑意輕松,甚至有些意料之中的意思。
周惜若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氣,可是她想起溫景安的話,秀眉又緊皺:“可是如今這事觸怒了太后娘娘,皇上一下早朝就被太后傳到了永壽宮中問話,到現在還未回來呢。”
林嬤嬤一笑,反問道:“你覺得皇上此人如何?”
周惜若沉吟一會才道:“皇上心有智謀,城府甚深,可是昨日他……”她想起他的心傷他的癲狂,就又忍不住懷疑自己的評價。
林嬤嬤笑了笑,慢慢在她面前踱步:“一個人的性情是不容易改變的,無論他如何表現,都可能是表象。皇上昨日宮宴上被太后與安王聯合羞辱,以致飲酒失態,今日一早又聽說他酒后*幸了你。你不覺得這就是皇上的障眼法嗎?”
周惜若聞言,心中結結實實打了個寒顫。當真如此嗎?昨夜他的心傷與絕望到底是真是假?那*抵死*到底是存了幾分真切幾分虛偽?
她忽地心涼如雪,半晌才道:“我明白了。”
林嬤嬤沒有注意到她的神色,繼續道:“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這已是宮中所有人都知道的秘密。皇上即位后,太后不過是把他當做傀儡皇帝罷了。所以她縱容他貪圖享樂,縱容他不受拘束四處游玩,皇上在京中與紈绔子弟們斗酒走狗,她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不過是*幸一位御前女官罷了,只是在這各國公主到來的時候出了這不雅的事。太后雖生氣,也不至于為難了你。”
林嬤嬤說得頭頭是道,解了周惜若心中的不安,可是為何她心底卻越發覺得難受呢?
周惜若撇開腦中不該有的心緒,笑了笑:“如此我就放心了,多謝林嬤嬤開解。”
林嬤嬤看著她清麗絕美的面容,嘆了一口氣:“自古紅顏多薄命。今ri你我同樣還是奴婢,我心中的話便說與你聽。一來我憐你身世悲苦,二來,你的父親周大人是個清官。當年他辦了不少好事,別人不記得,我卻記得清楚。你是他的女兒,如今又進宮來也是你我的緣分。我一定會幫你的。”
周惜若聞言心中暖意融融,鼻尖一酸幾乎落淚。她的父親周清在任時清名遠播,辭官之后兩袖清風,只兩畝薄田度日。所以她才會嫁給當時亦是清貧如許的邵家。若不是一場瘟疫奪了老家好多人的性命,她也不會變賣家產來京尋親。
這便是命,半點都不由人。
林嬤嬤看著她凄然,也唏噓不已。兩人正說著話,一位宮女忽地遠遠地尋了過來,道:“周尚宮,永壽宮的來傳話了,正四處尋你呢!”
周惜若一驚,問道:“是誰來傳話的?”
宮女不敢亂說,看了一旁林嬤嬤皺眉,這才勉強道:“是永壽宮的翎月姑娘。奴婢也不知是什么事。”
周惜若秀眉深皺:“怎么是她親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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