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盧城內(nèi),那已經(jīng)廢置的瞿莊又被啓用,在最先抵達武林人士的全力清理下,那些蛇蟲鼠蟻,叢生的雜草,已被清理乾淨。後院那廢棄的竈臺,也修葺一新,擴大了幾倍,專爲招待武林羣豪所使用。至於美酒,更是早早的貯藏起來,要知道武林羣豪相會,哪能沒有酒這個美味;而臨鎮(zhèn)的雞鴨魚肉,亦是被早早預訂,就等大會召開的那一天。當然,也不能忘記牀鋪,武林羣豪總有先來後到,房間一定要多,不然住不下這麼多人,總不能讓這些豪客劫他人的富、濟自己的貧,隨後大搖大擺地住店去吧。
瞿莊屋頂,一帶斗笠、蒙面的白衣人吸引著來玩武林豪傑的目光。他已經(jīng)在上面站了三天,沒有喝水,沒有吃飯,就這麼一動不動。除了那兩隻望向遠方的深邃瞳孔,沒人能見到其真面目。本來武林就是多豪傑怪客的地方,多他一個就一個吧,反正這種人多了去了,較真就是自己輸了。
只是,武林是一個以拳頭說話的地方。許多想引人注目的新秀,也來參與此次盛會,目前不能挑戰(zhàn)老一輩的高手,想要出名又非常困難。此刻正好有一個人這麼出挑,不去找他找誰?可是,不找不要緊,一找就知道自己錯了,這個不願透露身份的人,僅僅憑藉自己的氣,就讓他方圓一丈之內(nèi),無人能前進一步。這種功夫,不是一般人能練出來的。
蒼南天,人稱南天大俠,爲人公益、熱心、正直,是此次大會的召集者和主辦人,頗有智計的他,對於這麼一位高強的武林人士,自然是要結交的,不然自己的名聲可能受損,而且這個人敵友難辨,一定要分清楚才行,如果是敵人,那就只有說抱歉了。
他既然不願主動前來結交,自己何不主動一點,反正他不理會是他的事,自己的禮數(shù)到了,別人就沒有說辭了。一式旱地拔蔥地輕功,登時竄上三丈屋頂,穩(wěn)穩(wěn)地落了下來;若此刻有武林人士在場,定然爲此而讚歎不已:南天大俠就是南天大俠,連輕功都是如此高絕。
要說這輕功,除了獨門輕功之外,無非也就是旱地拔蔥、燕子三抄水,八步趕蟬,梯雲(yún)縱這些普通的輕功;好一點的也就有蜻蜓點水,迷蹤步之類;更好的輕功,像程鵬萬里,鴻鵠九天,一葦渡江,僅僅只在傳說之中。但是,不要瞧不起那些普通輕**門,它練好了,也算是一門絕技,就好比這旱地拔蔥輕功,尋常武林人士直腿蹬地,沖天而起,也不過一丈功夫,可蒼南天卻有三丈,這差距,絕非兩丈這麼簡單。
“這位壯士,何不下來一敘?”蒼南天雖然主動結交,可他也知道,這些武林怪客,給不給自己面子還是個未知數(shù)。只好做到盡人事,至於結果,先不要計較,不然就落了下乘,說不定還要得罪這位怪客。
“等。”三天,這位不發(fā)一言的蒙面白衣人終於說了一個字。音色是那麼堅毅和剛強,有著不容拒絕的氣勢。可就這麼一個字,能讓別人明白它的意圖嗎?當然能,因爲如果蒼南天不明白,這隻能說明他是一個傻瓜。雖然“等”字有很多意思,配上不同的詞組有不同的意義,但是,蒼南天能感受到,那個字,是等人的等,至於爲什麼,他自己也說不清楚。
“望先生到時能助一臂之力。”蒼南天直接說出自己的期望,以試探這白衣人的態(tài)度。
“可。”白衣斗笠男子依舊只回答了一個字,這個字雖然有如之前一般的寒冷,但是這種冷,卻讓蒼南天放下心來。自己方纔已經(jīng)試探過了,此怪客周身方圓一丈之內(nèi),真如那傳聞中的一般,水火不侵、刀槍不入。有他在,想來能鎮(zhèn)住場子,只是他等的人是誰?蒼南天心中總有股不安的感覺,卻又抓他不住。
七天了,這是第七天了,他在上面站了七天!蒼南天對這位頭帶斗笠的白衣俠士愈發(fā)好奇。不過今天可是殺歐大會召開的大日子,不能好好招待這位奇人,會後定要向他賠罪。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詞過後,一如慣例就是推舉武林盟主,共抗外虜之誓詞。
大江南北的英雄豪傑,誰也不服誰,隱隱有比試之心,倒是那幾位德高望重的前輩,不在乎這盟主的虛名,將機會讓給了小一輩的武林人士。原本可以平息的爭鬥,就在幾位老前輩的無意之下,推向了。
聚會的廳外,有一個院子,是原來瞿莊的練武場,或許是爲了符合大戶人家的風範,或許是爲了不讓人看見裡面的人習武,故而,進門處砌了一堵牆,青灰色,挺漂亮的光潔大牆。
“察達!”邢少陽背對著衆(zhòng)人坐在牆上,手中竹笛不斷翻轉,心裡那個高興啊,這可是練了幾天才練出來的,“你說人怎麼就這麼虛僞呢!口口聲聲嚷著殺歐大會,殺歐大會。見到人了,卻又不立刻上前,真是虛僞透頂。”這是一個局,我要讓這些意圖染指碧血丹心鐵的傢伙全都陷進去,這些武林人士,就是我落下的第一個棋子。
在場的衆(zhòng)人,除了那位頭帶斗笠的白衣男子,皆是一驚,此人是什麼時候來的?!爲什麼我們?nèi)珶o知覺?照理說,如此明顯的現(xiàn)身,起碼要看到或聽到什麼動靜,如果……衆(zhòng)位江湖人士心頭一寒,即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人太強,需得小心應付;且他究竟是不是那藏頭術士,還未有準信,貿(mào)然出手,只會徒增笑料。
心靈和氣勢上已然弱了一籌,若不及時扳回,只怕滿盤皆輸。武者,比試的時候首重氣勢,若未戰(zhàn)先怯,已然輸了七分,接下來的比試,幾乎可以說是定局。故而,這氣勢上的較量,必須扳回一城,以平息方纔之錯亂。但這遠遠不夠,還需再進一丈,纔有可能持平。因爲,已經(jīng)失去了先機,即使持平,也是弱。
“想冒充那藏頭術士而成名的武林人士多了去了!我們怎麼知道你是真是假?”渤海幫的季東巖按捺不住自己內(nèi)心的激動和憤恨,你這個吃裡扒外的傢伙,我打不過你,但我要說過你,我一個不行,還有這裡上百位好漢呢,“我們可是正派人士,絕不會幹邪魔外道的那種‘寧殺錯,不放過’的無恥勾當。我勸你莫要冒名頂替的好,那藏頭術士不是什麼好東西,誤了自己的前程,可就不好了。如若你固執(zhí)己見,定要做那叛國被節(jié)之無恥勾當。定叫你有來無回!”季東巖說得是洋洋灑灑一大篇,讓周圍的武林人士紛紛叫好,也爲衆(zhòng)人的圍攻設下隱晦託詞——你這個賣國小人,人人得而誅之。
可那些前輩,以及有識的武林人士並不這麼認爲——季東巖的話太過空泛,毫無章法、說服力!這言辭間的氣勢,不是你說出的,表現(xiàn)出的,而是周圍這些武林人士哄擡而出,經(jīng)不起考驗。如果被找準了方法,運用一些手段,自然不攻而破。
“我看這殺歐大會就不必開了,直接叫我武林盟主就行。然後呢,你們幫我打開漠北關卡和那冀南關卡。也算是爲我大周王朝做出貢獻,你們看如何啊?”我不需要在乎你們的想法,來這裡的目的,給予你們恥辱並不只是順帶,三救纔是我的大局。至於大周的發(fā)兵,還早著呢,大雪封山,牛羊死傷,今年想要用兵,幾乎不可能。
“既然足下硬要說自己是那藏頭術士童少鷗,鄙人亦不勉強糾正。”那是一位矍鑠的老者,雙目之中透著精光,額頭兩側的太陽突顯在外,這是內(nèi)家功夫練到至極的一種表現(xiàn),“但是,閣下若要讓我們賣國求榮。那就只有對不起了,老夫生平最痛恨的就是你們這些賣國賊!那杜希文我是沒辦法解決,可你,我倒要見識見識,你這賣國賊的真面目!”說著,一個縱身躍出廳堂,來到室外的演武場,對坐在牆上的邢少陽大吼,“老夫縱橫江湖五十載,從不在背後對人下手!小子,快快下來受死。”
“老爺爺,我敬你是個老人家!”殺氣,即使自己不放出來,也會因爲一兩句話而鋒芒畢露。就像一個女子恨自己喜歡的男子和另一個女孩戀愛結婚,說“祝你幸福”是一個道理,平靜之下的殺機,能讓這些嘈雜的傢伙們安靜,“這種說法可不好。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老爺爺,你這種想法可不好,還是讓我給你糾正了吧!”不行啊,這種說法還不夠深入骨髓,等會兒一定要想出更厲害的招數(shù),在言辭上擊敗他們。旦見邢少陽的右手握拳,緩緩舉起,至額頭旁,伸出五根手指,接著是四根,三根……
不用說都明白,這是要出手的信號。老者全神貫注,隨時準備應對前來的襲擊。旦聽得“噼噼啪啪”地交手之聲,卻不見那老者動彈。這是怎麼回事?蒼南天擡頭望去,好傢伙,那位怪客出手了!只見場內(nèi)不斷飛舞著兩道白色身影,忽上忽下,忽左忽右,毫無定式。院落四周強風陣陣,卻不見損毀,這真的是交手嗎?啊,是了,是了,樹動,草動,地面上的沙石在動!等等,爲什麼會有這些沙石,之前分明清理乾淨地啊。
突然間,兩人又迴歸原位,似乎什麼都沒有發(fā)生過,突然聞得牆體跌落之聲,無數(shù)的沙石紛紛從牆面落下,化作細膩的粉塵。衆(zhòng)人紛紛尋聲而望,旦見無數(shù)小圖在牆上,立柱上印刻著,都是二人拆解對招之圖,其中一人的招式盡數(shù)被迫,且毫無生機。這等狠辣招數(shù),恐怕那些宵小之輩都難以想出。
陡然間,又是一記墜地聲,將衆(zhòng)人的目光吸引過去。那是五個大字,字體異常秀美,工整,即便是當代大家,也不過如此:天罡盡破決。玩轉著手中的竹笛,邢少陽開口道:“老爺爺,哦。李雙林李老爺爺,你看這圖,可是破盡你家絕學?啊,忘記說了,天罡之數(shù)三十六,這最關鍵的第三十六招破解方法,已經(jīng)刻在您的衣服上了。”攻心爲上,攻城爲下。你們誰來這裡,我已經(jīng)查探得非常清楚,所以不論哪位前輩高人率先出來,都是這個結果。
看著滿牆壁的破解方法,李雙林維持著一份鎮(zhèn)定。李家的功夫,被人想到破解方法這不是第一次,也絕不會是最後一次!“閣下好本事!”若是這樣子就被擊倒,我還是李家人嗎?我還是大晉天朝的子民嗎?
“只是破解一道,絕非如此簡單!就像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這……這是……”李雙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個人,爲什麼知道那麼多!李家,可從沒有叛徒啊,難道說這個人的功夫真到了那種地步?!敵不過,真的……李雙林的心崩潰了,這哪是破解第三十六招的圖譜,分明就是點出李家功夫的致命缺失和改進方法,甚至比自己的方法還要好上數(shù)倍。
“醒。”猶如黃鐘大呂,震耳欲聾,李雙林當即從心魔中擺脫,見到那朗朗青天。也讓一干武林人士將目光投向這個戴著斗笠,在屋頂站了七日七夜的白衣怪客。
“多謝俠士!”李雙林即刻道謝,如果不是這位俠士出手,恐怕自己就會在心魔中不能自拔,最後經(jīng)脈逆行而亡。此時,李雙林對邢少陽的功夫有了深刻的認識,若真的交手,只需要一招……等等,方纔怎麼沒有注意,自己根本沒有動手,只是在原地站立!交手的,是……看著都身著白衣的兩人,李雙林直冒冷汗,是這位戴著斗笠的蒙面?zhèn)b士救了自己!當即躬身對那男子施禮,“多謝俠士救命之恩。”
“他就是一個喜歡裝深沉的傢伙,最好別讓他真的開口,否則你一定會被煩死。他可是比我還嘮叨的人。”我們倆人“認識”,這就是給你們懷疑的基點。手法不介意多老套,只要能成功,就是好的!我可不會這麼容易讓你們死,先手在下棋中至關緊要,不能就這麼輕易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