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玄沒有說話,望向馮蓁的目光卻變得幽深犀利起來。
云姜端著碗晾好了的藥走進屋來,笑道:“好了好了,不要吵了,馮公子,快把這藥喝了吧。”
馮公子?
容琛轉向馮蓁,涼涼說道:“我什么時候成了馮公子?”
馮蓁面無表情地接過藥碗,放他手里一放:“馮公子請用藥!”
“我不是你阿兄么,妹妹,不給阿兄喂下藥么?”容琛揶揄道。
”馮蓁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不情愿地喂了他一口:“這下行了吧?”
云姜抿嘴輕笑,暗暗拉了拉謝玄,示意他出去。
次日,天空放晴,雨過天青。
馮蓁不欲多留,本想一早告別,但云姜以她腿傷未愈為由挽留她再住幾天。
對著那張同自己以前一模一樣的臉,馮蓁實在是說不出拒絕的話,遂同容琛商議,等腿傷有所好轉再回去。
中午時百里桑落從洛陽城回來了,帶來城中的消息。
馮家四小姐于前日消失在北邙山上,昌黎王府重賞黃金五千兩尋人。
馮蓁聞言輕輕抿唇:“我竟不知,原來我這么值錢。”
云姜則道:“你久不還家,家里必定很是擔心,要不讓桑落傳個消息出去?讓你家里人來接你。”
容琛卻道:“不用,已經有人來了。”
桑落會意,走至門外望了一晌,但見得屋外連綿的草色之中,一隊手持長刀的黑衣人策馬而來。
桑落忙回來,稟報了情況。
“為什么會帶刀?”云姜奇道。
“我們現在跑還來得及嘛?”馮蓁聞言眸光一緊,低聲問道。
謝玄搖頭:“來不及,先看看是敵是友,你們去躲著吧。”
馮蓁同容琛對視一眼,迅速起身,閃到了里屋內。
容琛關上里屋的門,拉著馮蓁貼在了門邊,仔細地聽著門外的動靜。
謝玄同云姜走出門外,坐在院子里撫琴。桑落則拿過花鋤,佯裝侍弄著院子里的花草。
那隊黑衣人很快來到院子邊,為首的正是昌黎王府的暗衛頭領高劍。
他策馬停在門邊,打
量著院子邊深深淺淺的腳印,因被雨水沖刷過,很是難辨,但還是能堪堪看出有兩行腳印,從林子那邊蔓延到院中。
高劍心下生疑,在馬上高聲喝問道:“你們是什么人?”
謝玄起身道:“回大人,我們是隱居在此的文人。這是舍妹,這是我家小僮。”
高劍疑惑地看著他:“文人?這北邙山有什么好隱居的?”
他拿出一副畫像來指著道:“我問你,你可曾見過這個人?”
那畫像上赫然畫著馮蓁,云姜不由發出一聲低低的驚呼。高劍勃然色變,一把拔出劍指著她道:“姑娘見過是不是?”
云姜臉色一變,謝玄不動聲色地走到高劍身前,道:“大人能讓我仔細看一下嗎?”
高劍將畫像遞給他:“可看仔細了,見過沒有?你若能提供正確的線索,昌黎王府重重有賞。”
謝玄仔細看了一晌,低眉做沉思狀:“這個姑娘我曾見過,她似乎從山崖上摔了下來,摔斷了一條腿。”
“她一個人?”
“一個人。”
高劍勃然大怒,將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怎么會是一個人,這明明是兩行腳印。”
謝玄面不改色,指了指那片林子,“她從那邊過來的,討了些傷藥和衣物。她說她的同伴中了林子的瘴氣,我拿藥給她她就回去了,再也沒來過。兩行腳印應該是她回去時踩著來時的路吧。那林子有瘴氣,大人們小心。”
“此話當真?”
“當真。”
高劍收劍,調轉馬頭欲走,忽然又硬生生折返了回來:“你屋子里還有其他人嗎?”
“沒有。”謝玄鎮定地道。
“我們能進去搜一搜嗎?”高劍笑道,眼底卻是一片猙獰之色。說著,就要破門而入。
他身后十幾個黑衣人翻身下馬,兵馬一陣響動。
云姜臉色微變。
“好啊。”謝玄道,說著,做了一個相迎的手勢,露出手心一枚血玉鳳珮。
高劍驀地停住腳,狐疑地看了眼他手中鳳珮,沉思片刻,問道:“聽你的口音不似本地人,你是南人?”
謝玄款款道:“是,我們是
南人。”
“先生貴姓?”高劍的語氣忽地緩和些許。
“免貴姓謝。”
“陳郡謝氏?”
“是。”
高劍愕然睜大了眼,半跪在地拱手行禮:“原來是幼度先生!在下有眼不識泰山,方才多有得罪,先生勿怪!”
“那大人還要查嗎?”謝玄笑道。
“不必了不必了!打擾先生了!在下這就告辭!”高劍忙道,起身上馬,對那幾個黑衣人道:“弟兄們,我們走!”
一行人急急朝密林行駛而去。
“這就走了?”桑落奇道。
“走了。”
“公子真厲害。”桑落一臉崇拜的看著他。
謝玄搖搖頭,慢條斯理的收起鳳珮,笑道:“不是我厲害,是邀我來的那位朋友厲害。”
屋內,馮蓁臉色慘白。
那個暗衛的聲音她認識,是她大哥的親衛高劍。
一滴淚水滑下臉頰,落在衣襟上,嗒然無聲。
容琛輕輕握了握她冰涼的手指,低聲說道:“也許事情另有玄機。”
之前,馮誕將她送到家廟,侍衛森嚴,表面上是防止她逃走,其實防的是圖謀不軌的他。
他不信馮誕會對自己的妹妹下殺手。
馮蓁不語,眼底漆黑如夜幕。
高劍身份特殊,只聽阿兄一人之令。
原來阿兄也想要她死。
他們這等栽贓她,陷害她,她都忍了下來。
只因為她相信阿兄一定會還她清白。
卻沒想到是這么個結局。
馮家能給她什么,能助她回到建康,拿回屬于她的東西么?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因為顧忌他們而遲遲不肯答應元宏?
她與馮家,從此為敵。
“我們什么時候能出去?”馮蓁望向容琛,嘴唇輕揚,似是在笑,只是那笑顯得有點凄涼。
“……隨時可以。”容琛道,眉目含憂。
摔下山崖后他一直按兵不動,沒有給容榭發信號,只是因為他想同她多待一段時間。
“好,明天我們回去。你送我去見陛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