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華燈新上。
月華透過窗戶,在湘簾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馮蓁坐在屋中,以手支額,怔怔望著盞走馬燈出神。剪紙上車馳馬驟,魚龍隱現,玉壺光轉之間,窗陰流年悄然走過。
重生到北魏已經兩日,她漸漸適應了這個新的身體,新的身份。
她本是南晉譙國桓氏一族的嫡女,只因她家子嗣綿薄,胞弟孱弱難當重任,父親便將她當做男兒一般教養(yǎng),學弓馬兵法,習謀略權術。
南晉是門閥政治,世家勢力甚至高于皇室,桓父在時,桓氏廢立天子,如烹小鮮。
父親去世后,桓氏大廈將傾,宣帝亦有心削弱桓氏,是她以一介女兒身獨自撐起家族事業(yè),出將入相,在那刀光劍影的朝堂間摸爬滾打,活的幾乎沒有自我。
為了家族,她弒君殺夫,一手將胞弟桓軒捧上九五至尊的寶座。
卻不想,她唯一的親人,胞弟桓軒,在封賞大典上設下埋伏,賜她個萬箭穿心的結局。
再回首,只覺前世種種,也如這走馬燈一般,光影陸離,匆匆落幕。
馮蓁嘆了口氣,打開琉璃燈罩,一只小蟲飛了出來,沒入屋中夜色。
忽然,門“砰”地一聲被人踹開,春暄恭敬行禮:“三小姐。”
馮蓁眼也不抬,斟茶小酌,“馮璇,你又來作什么妖。”
來人正是馮璇,她指揮著幾個丫鬟把些瓷器文玩搬進屋來,沒好氣地道:“這是夙兒給你的!”
夙兒?
馮蓁迅速回憶了下,這是馮瑤馮璇的胞弟,一個不學無術斗雞走狗的紈绔,與原主關系一般。
“勞他費心了。”見她們把東西擺放得亂七八糟的,馮蓁微微皺眉。
馮璇努了努嘴,有心嘲諷幾句,突然間計上心來,嘴角浮上一抹得意的笑。她奪過一件瓷器,手一揮,向馮蓁的方向砸了過去,口中喊道:“哎呀!”
仿佛是她失手扔過去的一般。
春暄嚇得一聲尖叫,上前欲擋,卻被馮蓁一把拉過,避身閃開。
瓷器撞在桌沿上,連帶著走馬燈也掉了下來,一聲脆響。
馮璇無辜地拍拍手,“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妹妹手滑了,沒砸著姐姐吧?”
馮蓁蹲下身去檢視碎裂成片的走馬燈,臉色一沉,“你毀了我的燈。”
她話音未落,一道銀光擦著馮璇的頭頂颼颼飛過,馮璇還未反應過來,下一瞬,馮蓁已逼到她的身前,將一支鋒利的銀簪抵在了她的臉頰邊!
“三妹妹這張臉可真好看!”她擒住馮璇的雙臂,拿著簪子就往她的臉上戳。馮璇這才明白方才擦著她頭頂飛過去的東西是什么,嚇得放聲尖叫:“殺人啦!殺人啦!”
“你喊一聲,我劃一道。”馮蓁還未說完,馮璇的尖叫便戛然而止。馮蓁拿眼掃視一番丫鬟,喝道:“都出去!”
馮璇唯恐馮蓁會傷到自己,顫聲道:“愣著干什么!出去啊!”
丫鬟們忙退身出去,馮蓁扭頭吩咐春暄:“把門關上!”
春暄訥訥點頭,跑過去合上了門。
馮蓁一把扔了簪子,猛地拽過馮璇的頭發(fā),往桌上狠狠一摁,冷聲道:“毀了我的燈,就拿命來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