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一聽,揚起的嘴角又彎了下去,心下一沉。【】
“姑娘是否也懂得看病?是否知道我的兒子生了什麼病?”
“我只是略懂皮毛而已,至於什麼病,我已經有點眉目了。”秦挽依站起身,“你先跟我到客房,我慢慢與你說。”
說完,秦挽依略微示意,讓任飛在前頭帶路,自己則跟婦人一道,問著一些話。此時她才知道,原來婦人夫家姓尹,因爲早年喪夫,一個人拉扯孩子長大,難怪護子之情,如此強烈。
進了客棧,大堂之中,皆是一些富貴人家的下人在用餐,至於主子,自然呆在房中,不會輕易路面。
見門口來了一撥人,裡邊的人,偷偷看了一眼,底下的人,最是八卦,所以喜歡探聽消息。
秦挽依一行人,雖然看上去不是大富大貴,但她帶著紗帽,有點神秘,又有任飛等人護送,就透露出一股子大門大戶的氣質。只是偏生跟了抱著小男孩的尹嬸,穿著不似下人,儼然是貧民老百姓,所以,忍不住好奇心打量也是正常。
上等客房沒了,安排的還是中等客房。
上了樓,就碰見個別穿得綾羅綢緞的富家子弟,瞧見她身後跟著的尹嬸,皆是避而遠之。
秦挽依不做理會,進了屋,將小男孩躺好之後,她細細替小男孩檢查起來。
小男孩的呼吸困難,呼氣時有呻吟聲,鼻翼扇動,三凹徵,口周功批甲青紫。
“姑娘,你剛剛想說什麼眉目來著?”尹嬸迫不及待地問道。
“如無意外,這應該是小兒經常患的支氣管肺炎。”
“支氣管肺炎?”尹嬸一頭霧水。
“怎麼跟你解釋呢……”秦挽依搜刮了一下腸肚後道,“就是你的兒子在生長髮育期,吃的沒有營養,生活的環境沒有注意衛生,導致身體免疫功能下降,又可能接觸了患有這個病癥的人,綜合一系列因素,纔會出現這種狀況,早期是普通的病癥,若是及時治療,沒有亂服藥物,應該好了,如今已經演變成重型病癥,需要特殊護理。”
“都是我的錯,若是早點找醫館的大夫,就不會耽誤阿毛的病情了。”尹嬸自責不已,見秦挽依字字戳中,急忙問道,“現在要怎麼辦?
“你也看得出來,你的兒子,難受的厲害,顯然是高熱導致的,當務之急,當然還是要降溫。”
尹嬸一無所知:“怎麼降溫?”
“先用冷水或酒精降溫,然後配合藥物,內服外用,雙管齊下,有必要的話,鍼灸刮痧,也能起到作用。”秦挽依回道。
“姑娘能開藥方子嗎?”尹嬸對小男孩寶貝的很,見秦挽依年紀輕輕,居然談到要開藥方,而且還鍼灸刮痧,實在讓她難以相信。
而且,秦挽依的臉上有疤,若她自己是大夫,又何必來藥王谷求醫呢?
“信不信全在你了,我向來尊重家屬的。”秦挽依違心地道,若是尊重,她何至於被範燁風誤會而被摔到地上,就是因爲如此,她的上級醫生,對她又是欣賞又是害怕。
尹嬸猶豫不定,那是孩子的命,她能交到這個人的手中嗎?
秦挽依的眼睛,有著安撫人心的淡然,只是尹嬸沒有做出決定。
“你慢慢考慮,我不著急,不過凡事都要站在阿毛的立場想想,你忍心讓他忍受好些天的痛苦嗎?”秦挽依又開始耍心機,“你也知道,藥王谷的音信,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傳到你這裡,凡事都要考慮深遠一些,大家都是爲了你的兒子著想。”
“你真的有把握能治好我兒子的病嗎?”尹嬸握著秦挽依的雙手,含著眼淚,想要得到保證。
“沒有十成的把握,就算我不能治好,不是還有醫聖的存在嗎?”秦挽依這會兒擡出孫遙檔事。
“也是,姑娘,你開藥方吧,我去抓就是。”尹嬸斬釘截鐵地道。
說白了,還有孫遙當後盾。無彈窗廣告)
秦挽依也不介意,對於小病小痛,往往都是他們這些個醫師打頭陣,至於主任,往往是最後再出手的,就把孫遙當主任好了。
“任飛,你讓小二準備筆墨,一盆冷水,有酒更好。”
“是,大小姐。”任飛對門外的一名侍衛交代了一聲,復又走了回來,隨侍在旁邊。
小二很快將她所需的東西送來,秦挽依將臉盆架上的毛巾取下,浸入冷水之中,遞給尹嬸:“先給他擦身體,擦一遍身體,喂一次溫水,重複著做。”
尹嬸點了點頭,開始照辦。
秦挽依坐了下來,展開信紙,正要握筆,卻只有毛筆擱在那裡。
也怪她懶,還在香茗院的時候,素月等人一再勸說,讓她作畫練字,然後呢,她似乎說了一大堆道理,再然後就是,到了現在,她還是不會寫字。
她慢慢提起筆,在任飛的盯視下,懸在那裡,筆尖的墨汁,漸漸凝聚,滴落了下來,濺在白紙上邊。
“大小姐……”
秦挽依面不改色地擱下筆,一本正經地道:“任飛,我忽然餓得雙眼發昏,實在提不起力氣寫字,不如你代筆吧?”
任飛半信半疑,方纔理論的時候,可是中氣十足的,這會兒就餓暈了?
即便懷疑,任飛卻還是照做,坐下之後,提筆等候。
“銀花五錢,連翹三錢,生地四錢,黃芩三錢,元參五錢,天竺黃三錢,赤芍三錢,鬱金黃芩三錢,另加水牛角粉少許沖服,每日服兩到三次。”秦挽依下醫囑開藥,任飛奮筆疾書,等她說完的時候,他也已經記下。
秦挽依拿起一看,任飛的字跡,亦如他的人,看著清秀,但充滿力道,上邊所記內容,毫無差錯。
“你讓人抓藥吧。”秦挽依從自己包袱裡邊取出十兩銀子。
任飛看出秦挽依的意圖,道:“大小姐,我身上帶著銀子。”
“我知道,但這回不是用在我的身上,你不用自己掏錢,而且,這十兩銀子,還是別人送的,我也是白拿。”秦挽依對那晚向掌櫃要回銀子的事情隻字不提,只一言帶過,卻讓任飛更加好奇,這世上,居然還有白拿的銀子?
那一晚,是不是錯過了什麼?
“好了,去吧,別耽誤了。”秦挽依將銀子往任飛手裡一塞,打斷任飛的沉吟,推著他出了門,兩邊守門的侍衛,訝然過後,轉過頭偷笑。
任飛斜眼一掃,侍衛又沉著臉色站好,正正經經。
任飛辦事,雖然不是親力親爲,但總能在第一時間替她辦妥。
半個時辰之後,他已經出現在房內,手裡提著六包已經配製的藥材,還有八兩銀子。
秦挽依打開一包,一眼掃過,指尖抓起聞了聞。
“不錯,就是這些了,麻煩……”秦挽依想起給他們增添了不少麻煩,若是再使喚,指不定就會有意見。
“大小姐,有什麼吩咐?”任飛等了半天,不見秦挽依有什麼話交代。
“沒事,熬藥這事,還是我自己去吧。”秦挽依向尹嬸交代一聲,“大嬸,你在這裡繼續照顧阿毛,我去去就回。”
“還是我去吧。”尹嬸接過秦挽依手中的藥材,“你一個大家閨秀,怎麼能做這些粗活呢,阿毛就拜託你暫時照顧了。”
說完,尹嬸捧著藥材,走了出去。
熬藥也算粗活嗎?她一直以爲是精細的活。
聳了聳肩,秦挽依在牀邊坐下,伸手在小男孩額頭一探,身上還是高熱,只是情況略微好轉了一些,喘息沒有那麼厲害,身體也安分的躺著,呼吸比剛纔緩了一些。
她取了酒,塗抹在小男孩額頭,兩腋下邊,又擰了毛巾,給小男孩的臉部,身體,手臂慢慢擦拭。
“任飛,蒼河縣這麼多病人,藥王谷容納得下嗎?”秦挽依閒著無聊,一邊照顧小男孩,一邊詢問。
“仙泉山皆是藥王谷所有,聽聞單單藥王谷,就有六千平方丈。”任飛道。
“倒是一個大地方。”簡直是佔山爲王了,既然這麼闊綽,何必一開價,就讓人賣血一樣呢,“你說藥王谷,真的會替所有人看病嗎?”
“主上說,藥王谷會於明日二月二十八開診,到次月二十八結束,醫聖將會又離開,一個月的時間,對於醫聖而言,應該能將所有的疾病治癒。”任飛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
“一個月的時間,的確是能將所有疾病看好,但是,醫聖真的會一一檢查嗎?哪怕是身無分文上山求醫,也能給他治病?”秦挽依對藥王谷充滿了好奇,她不相信孫遙真如外界所傳那般神通,至少,在大興朝,不是還有韓太醫對他不滿嗎?
據她所知,藥王谷並不是收容所,也是分文不取,他又何必隔一段時間開診,而且,秦徵何必準備一顆價值連城的夜明珠送人。
“倒不是,聽聞醫聖也有拒絕醫治的時候,多數是貧困者,還有無理取鬧的人。”任飛回道,來藥王谷之前,他的確收集了一些消息。
“就知道會這樣。”秦挽依咕噥一聲。
“可奇怪的是,即便是貧困者,聽聞醫聖也是先看病後問錢,那些沒有拿到藥方的人,下山之後非但沒死,反而活得好好的,衆人皆以爲仙泉山有神仙居住,對他們庇護,只是,單純求神拜仙之人,依舊無法逃脫死亡的命運,因而,他們相信,只要到了藥王谷,哪怕沒有得醫聖出手相救,也會汲取靈氣得到庇護。”
秦挽依聽後,沒有露出多大的神色變化:“你相信神鬼之說嗎?”
任飛搖了搖頭。
“那就是了,想必藥王谷動了什麼手腳吧。”秦挽依遊移不定,問道,“那醫聖在藥王谷救治的貧困者,都有哪些共同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