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餘光,瞥向跪在地上簌簌發抖的宮女。
“奴……婢不知,興……許是當時和親王被東宮巡邏侍衛追趕的緣故。”宮女慌忙回了一句。
“也對,即便被你認出,倘若無憑無據,也不能證明什麼,卻獨獨丟落了一塊玉佩,難以辯解。”鍾九的話,仿似間接已經相信了宮女的話,可隱隱又在謀算著什麼,令人捉摸不透,卻又更像是在拖延時間。
鍾彥廷儼然沒有時間再聽鍾九閒扯什麼,正當他要說話的時候,大殿外邊,跑進來一道身影,一路喊叫。
“九哥,我回來了。”
鍾流朔大步跑來,上氣不接下氣,他的肩上,還扛著一個大包袱,待鍾九的示意下,他隨即將大包袱丟落在地上,大包袱瞬間散開,裡邊全是女人的衣服,紅紅綠綠,多種多樣,面料皆屬上等,看樣子,像是妃嬪的衣服。
“老十,你這是做什麼?”鍾彥廷怒不可遏,把朝堂當做什麼了,居然把女人的衣服往這兒擺。
“是啊,十弟,你把朝堂當什麼地方了,九弟胡鬧也就罷了,你也跟著胡鬧。”鍾定奚訓斥了一句。
“父皇息怒,五哥也稍安勿躁,因爲有用,所以才搬來的。”鍾流朔嬉笑著解釋了一句。
“哪件衣服,是昨日從浣衣局取來的?”鍾九俯視著跪在地上的宮女,此刻,完全沒有了方纔的溫柔善語,像個高高在上的王爺,而非平視的公子。
宮女伸出手指,指向一條茶色的長裙,長裙並無特殊之處,只是下襬處顏色有些漸變,在一堆衣服中,顯得並不張揚。
“確定無疑嗎?”鍾九彷彿在給宮女最後的機會。
宮女肯定地點了點頭。
“還請父皇和在站諸位做個見證。”鍾九含笑道,笑容中自有一股淡定之色。
正當此時,前去傳人的御前侍衛進殿稟告:“浣衣局宮女帶來。”
“傳。”鍾彥廷眉色不耐。
“父皇,且慢。”鍾九阻斷道。
“還有什麼事?”鍾彥廷的語氣,已然瀕臨爆發邊緣。
鍾九不加理會,他朝鐘流朔微微示意。
鍾流朔瞭然,將茶色長裙收了起來,他環顧一圈,立刻將視線落在葉天申的身上,葉天申頓覺不妙。
“葉大人,還希望你配合。”鍾流朔呵呵一笑,扯開葉天申官袍的胸口,就把茶色長裙整個塞了進去,如今是秋季,衣服還算單薄,宮中妃嬪衣服的面料又是絲質的,柔軟輕薄,塞入之後,並無異常,而且葉天申原本就胖,衣服藏在他的懷中,並無異常,繼而鍾流朔站在離葉天申不遠的地方,以防漏出端倪。
“還希望諸位靜觀一切,莫要有任何提醒,否則,只能被歸爲同黨,諸位應該能明白我這淺顯易懂的意思吧?”鍾九尤其看了一眼鍾定奚,再望了一眼葉天申,這纔回視鍾彥廷,“父皇,可以傳人了。”
鍾彥廷鐵青著臉色,不知道鍾九究竟有什麼打算,他揮了揮衣袖,已經懶得開口,御前侍衛聽令,即刻下去傳人。
被帶來的是一名四十來歲的嬤嬤,看模樣,有些老道,進殿之後,她跪了下來,行禮道:“奴婢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行禮之時,嬤嬤的眼神,卻是瞥向跪著的宮女,然而,兩人中間擋著鍾九,不能溝通有無。
“嬤嬤這歲數,在宮中的年歲很長久了吧?”鍾九這一回也沒有請示鍾彥廷,徑自問道。
“奴婢十六歲入宮,在宮中已有三十年了。”嬤嬤回道,心中清楚這次傳見的目的。
“三十年了,必定是兢兢業業,怎麼竟然還有遺落衣服如此不小心之事呢。”鍾九的口吻,冷漠無情,彷彿主子訓斥下人一樣,全然沒有方纔對待宮女的溫柔樣子。
“奴婢有罪,請皇上責罰。”嬤嬤沒有想到這件事還能鬧到皇上這裡,平日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頂多被主子責怪一句,也就這麼過了。
“今日父皇傳你而來,也不是問罪的,父皇日理萬機,也不想耽誤時間,本王別無可問,就問一個問題,昨日太子側妃有一件平日裡比較喜歡的衣服落在浣衣局了,想必是與衆不同的,纔會連夜讓宮女到浣衣局去取,既然是你的疏漏,應當認得那件衣服,你看看這裡,可認得是哪一件,若是認得出,說明嬤嬤也是無心之過,這事也就罷了,若是認不出,本王想要替嬤嬤求情都難啊。”
鍾九指了指擺在地上的衣服,這些全都是太子側妃的衣服,而且還是這個季節的衣服。
衆人不解,這明明把衣服都收起來了,還怎麼讓人指認啊,簡直太陰險狡詐了。
衆人這麼想的同時,鍾定奚忍不住開口了:“九弟……”
鍾九斜眼望向鍾定奚,帶著警告之色,那種眼神,含藏凌厲,彷彿能殺人滅口。
這眼神,太熟悉了。
七夕當晚,帶著面具的男子,就是鍾九。
“你……”鍾定奚指著鍾九,帶著恐懼之色。
“五哥,小弟知道你時間寶貴,不想浪費在這裡,但好歹已經等了,就再稍等片刻,嬤嬤挑選一件衣服,只是眨眼的工夫而已。”鍾九截斷道,他微微示意,鍾流朔立刻勸撫著鍾定奚,讓鍾定奚閉嘴。
嬤嬤望著滿地的衣服,一臉躊躇,想要從宮女那裡得到些提示,哪知連臉都看不到。
鍾九淡定自若地看著嬤嬤的反應,這在意料之中。任飛傳來鍾彥凡的消息說,宮女昨日在後宮走廊掉落的衣服的確是孫雯的,這才吸引了鍾彥凡。但到了東宮,就被掉了包,只能說有些酷似孫雯昨日所穿的。方纔那件衣服,根本沒有特殊之處,依他對秦靜姝的瞭解,這種衣服,在秦靜姝眼中根本不值一提,或許連印象都沒有。所以哪怕問秦靜姝也白搭,而且她還受著傷,若是驚動,怕是會遭皇上阻攔。所以,他直接放棄秦靜姝。
而這名宮女昨日得到消息後應該在太子側妃寢殿尋找類似的衣服,或準備類似的衣服,根本沒有時間去浣衣局取衣服,反而去尚衣局的可能性更大,因而,浣衣局的嬤嬤根本認不出是哪一件衣服,只知道取衣服一事,這事若是問尚衣局的嬤嬤,那麼必輸無疑。
嬤嬤依著平日裡對秦靜姝的瞭解,又結合方纔鍾九的說辭,搖擺不定地指了一件紅色的長裙。
鍾九方纔的話,完全是誤導。
“嬤嬤確定是這件嗎?”鍾九不動聲色,“哪件衣服遺漏了,嬤嬤應該清楚纔對,如此猶豫,會讓父皇懷疑嬤嬤的辦事能力,會讓父皇質疑是否讓嬤嬤繼續留在浣衣局的?”
“是這件無疑。”嬤嬤閉著眼睛,斷定道,彷彿在賭輸贏一下。
鍾定奚立刻傻眼了。
“嬤嬤確定嗎?”鍾九又再三確認,即便想改,也還是有機會的。
嬤嬤卻又遲疑地點了點頭,然而,鍾九再沒有給任何人更改的機會。